宋望舒擦着眼角,忍不住笑出声:“他追你,你不知道拒绝?”
“我……”阿远嚅嗫着,扣着自己的指甲,气鼓鼓地别过脸,还像个倔强的少年,“我哪儿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又没有经验。”
之前喜欢自己的都是女生,谁特么知道何时被钟恺凡惦记上了?
“后悔吗?”宋望舒目光如湖水,宁静而温和。
“谁、谁说我后悔了?”阿远转过脸,脸上带着倔强的清冷,胸口起伏不定,像只生气的松鼠。
宋望舒就笑了,拍着儿子的手:“那就对了!”
阿远的情绪一点点被妈妈抚慰,所有的倦意和委屈似乎都找到归宿,心间汹涌着无尽温柔的力量。爱上恺凡,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不管命运将来如何惩罚他,他都甘愿承受。
要把钟灿未完成的梦想一个一个实现;要做很多很多温暖的事情,去慰藉更多的人;要用自己微弱的光芒,为这个世界带来正面的能量。去回馈命运把恺凡还给自己。
要做一个勇敢而有担当的人,在自己职业范围内,做到自己的极致;学习恺凡身上美好的品质,保持自律、热爱生活、心怀感恩;最重要的一点,无论身处黑夜还是黎明,永葆初心,少年不死。
母子二人又聊了其他琐事,却让人倍觉温馨。
阿远想起安然下午说的话,试探着问道:“妈,如果北京那边有更好的医疗水平,您愿不愿意去?”说着,他有些内疚地低下头,“也离我们自己的家近一点,这些年,为了迁就我在上海这边工作,我们都没怎么回家了,也不知道爸爸的相框上有没有灰尘。”
宋望舒泪眼闪烁,心中动容,“看你方便,妈妈都可以。”
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涌了起来,阿远吸了吸鼻子,还是打算实话实说,“这是恺凡的意思,当然,还得经过您的同意。”
说到这里,宋望舒有些迟疑,“别给恺凡添麻烦啊。”
阿远说:“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早就有准备和考虑,不会给恺凡添很多麻烦。”
“哦……”宋望舒靠坐在床头,面色憔悴,仿佛在自言自语:“好像是很多年没回去了,那间房子没卖吧?”
阿远连忙说:“没有,咱们住的房子还在,卖的是旧房子。”
“那地方拆迁了吧?可惜了,卖早了。”
“妈,什么都没有生命更珍贵,人生在世,身外之物都是虚的。”
听见儿子这么宽慰自己,宋望舒忍不住笑了,“妈妈这不是怕给你增添压力么?”
阿远掏出手机,查询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递给妈妈看,神情自豪:“你看,我这些年也挣了不少吧?”
宋望舒把手机往阿远怀里推,语气恳切:“你自己留着,留着将来娶——”话说到一半儿,母子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现在好了,媳妇本儿也不用攒了!”
空气里透着愉悦的笑意,一层一层,一圈一圈,潜入心间。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宋望舒催儿子回去,“赶紧回去补觉,平时工作那么忙!”
阿远凑近了些,嘴角带着清浅的笑容:“我明天休息一天,还能多陪你一天。”
“你今天过来有没有粉丝跟?”
“没有,有些行程公司不向外公布。”
“要感谢安然!”
听到这句话,阿远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但还是顺着妈妈的心意,诚恳地点着头:“我知道。”
第二天,阿远起得很早,特意在iPad里面下载了妈妈爱看的电视剧,又准备了新鲜的捧花,放在妈妈床头柜的花瓶里。这天光线格外舒缓、明媚,浅浅地照进病房内,照得幽蓝色的窗帘微微发光,
朝窗户走近了些,楼下的人如蚂蚁一般渺小。
回头看向妈妈,她正在入神看着剧情,时不时发出笑声,露出孩子般轻松的笑容。
这一刻,阿远真的觉得命运对自己不薄,从前吃的那些苦,好像一下子都值了。
早上陪妈妈例行做完检查,趁着妈妈午休时,阿远给恺凡发了微信,问他有没有在忙。
恺凡回复得很快:不忙。
阿远的电话就打了过去,还没来及开口,听见那个低沉而克制的声音,如一把大提琴,深情而舒缓,吐字清晰:“阿远——”
身为公众人物,阿远还是怕周围人认出自己,他带着鸭舌帽,顺着楼梯往上走,“是我。”
通话出现短暂的沉默,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情绪融化于无尽的沉默中,肆意穿梭彼此心间,久久不能平息。
恺凡率先打破沉默,清了清嗓子问:“还在听吗?”
“在。”
电话那端传来呼啸的风声,恺凡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里?周围杂音好大。”
阿远已经走到天台上,晾衣杆上飘动着整齐又洁白的床单,如同降落伞一般在起伏不定。
他的声音带了点愉悦,“恺凡,你听,是风声——”他把手机拿远了,挨近了翻滚着的床单边角。
耳畔传来呼啦哗啦的声音,好像是书页在翻动,恺凡记起阿远说要与他分享四季、云卷云舒、落日与海潮,他的眼角悄悄湿润了。他坐在办公室的桌前,光线透过靛蓝色的卷帘缝隙,轻巧地落在他的鬓角,照得他面容英朗。
“我听见了。”
“多好的天气。”
“是。”
“我一会儿看着游云,一会儿看着青山,一会儿看着流水,可是我总在想你。”
恺凡的声音透着笑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
“这是你以前写给我的。”
“我都忘了。”
阿远说:“我都替你记着。”
恺凡轻笑出声,却哽咽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颗心被阿远的温柔彻底碾碎。
半晌,恺凡收敛住情绪,“安然把事情转告给你了吗?”
指的是宋阿姨转院的事。阿远和宋阿姨的家本来就在北京,只是这几年待在上海罢了。
阿远吸了吸鼻子,声音平静:“我跟妈妈商量了,她本人没有太大意见,也挺想回去看看。”
恺凡语气很轻:“那行。”
“恺凡?”
“嗯?”
阿远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郑重:“谢谢——”
“哎,”恺凡揉着眼角,觉得有点头疼,“我不爱听这话。”
阿远却一字一顿地坚持,“不管你爱不爱听,恺凡,这话我必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