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天气格外晴朗,光线穿过一簇簇云朵,混着浅蓝和朝阳的柔橘,天空竟然透着一种透亮的暖金色,云朵舒缓而怯意地移动,像儿时街巷里见到的彩色棉花糖。推开玻璃窗,隐约听见窗外觅食的鸟儿归巢,一丝丝寒意从缝隙中透过来,吹得人神志清醒。
钟恺凡看了看腕表,难怪阳光如此明媚,已经十点了。
也许是工作辛苦的原因,阿远睡得特别沉,夜里都很少翻身。钟恺凡照常起床,他怕吵到阿远休息,特意去楼下的餐厅吃早餐,上楼时随手拿了份电梯口的报纸,不徐不疾地回到房间里。这样寂静而乖巧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多一秒,都是难得的珍贵。
钟恺凡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是《江西日报》,匆匆扫了一眼,上面大概讲了今年江西地区的城乡居民医保事件、违规排放废水的地区,明明是这样枯燥的内容,钟恺凡却看得心神宁静。
没过多久,段琪敲了敲门,钟恺凡轻轻将报纸搁在茶几上,开了门,“有事?”
段琪手上提了个纸袋,“他助理送过来的。”
钟恺凡接过袋子,点了点头,又问:“安然没打电话来?”
这些需要善后的事情,钟恺凡一件也没忘,他知道安然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剧组拍摄期间传出绯闻,以阿远现在的咖位承受不起任何的流言蜚语。但既然来了,他自然会把事情考虑周全。
“没这么快,她明天下午才到。”
钟恺凡轻笑,“她倒是动作迅速。”安然手底下不只带了林远一个艺人,一听到阿远这边有情况,她立马排开其他工作、迅速定好航班,不可谓不上心。
房门缓缓合上,空气里回响着磁扣的声音。钟恺凡将纸袋搁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挪开脚步,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远揉着头发,蓬头垢面地站在廊道里,呵欠连天地说:“你怎么不喊我?这都几点了?”
钟恺凡神色淡然,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喊你干嘛?睡得那么沉。”
说是这么说,钟恺凡用余光打量着阿远,见他钻进了洗手间,没过多久又开始喊:“恺凡,卫生间没纸了。”
钟恺凡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他发现林远这个人真的很煞风景,一刻也不能让人消停。
他给前台打了电话,纸巾很快就送了过来。
钟恺凡站在洗手间门边敲门,磨砂玻璃门忽然拉出一个缝隙,一只瘦削而白皙的手伸了出来,在空气中晃了晃,仿佛在探寻什么,“给我。”
钟恺凡有点想笑,但还是不忍心逗弄他,直接把卷纸塞到他手里,关门前还不忘揶揄他两句:“破事一堆。”
那道门跟磁铁一样地迅速关上,里面的人声音愤懑:“你管我?”
钟恺凡怔在门口,没好气地说:“你起床气还挺大?”
林远在里面絮絮叨叨,说了一车轱辘话,混着抽水马桶的声音,钟恺凡半句都没听明白。不用猜,阿远肯定是在吐槽自己,钟恺凡却情不自禁地笑了。
待林远收拾停妥,他发现早餐已经叫上来了,钟恺凡坐在客厅里,一点也没催促他的样子,气定神闲地等他吃完。林远瞧得眼睛一热,慌忙挪开视线,喝了一口粥。
电视机发出轻微的报道声,是晨间的财经频道节目,林远记得钟恺凡最早很喜欢看地理频道,以前周末在家休息时,他经常打开地理频道,一边喂猫,一边听着电视里的声音。阿远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钟恺凡开始关注投资市场,经济走势,习惯了争分夺秒地工作、做决定。
光线从荞麦色的窗帘透过来,斜斜地照在木地板上,空气里隐约透着酒店常用的香薰,气味不浓,很淡,悄悄沁人心脾。林远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眼前明明是从前无比熟悉而亲密的那个人,却被时间强行割裂成陌生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凑上去问一句:恺凡,真的是你吗?
见他差不多吃完了,恺凡转过头问他:“下午想去哪儿?”
阿远挠了挠头,“还准备出去?”
钟恺凡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管别人怎么看。”
阿远听出他这话的意思了,以为自己是在乎别人的目光,“我没有那样想,你要是不介意,上哪儿我都陪着你。”
钟恺凡嘴角勾着笑,一副不怀好意地的模样:“真的?”
“钟恺凡,你别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我。”林远把勺子一扔,手腕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颤,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钟恺凡蹙眉,“不就是瞧了你一眼么,又没把你怎么样。”
林远闷头不说话了,伸手抽了张纸巾,缓慢地擦了擦手,朝恺凡走了过去,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你在江西待几天?”
钟恺凡开始欲擒故纵,语气淡然,“看情况。”
“看情况是几天?”林远忍不住追问道,眉峰微皱,那张清隽白皙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说着,林远不自觉地握住了恺凡的手腕。
“哎哎哎——”钟恺凡轻轻避开,依葫芦画瓢:“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这话有点耳熟,林远一听这话就难受,冲他嚷嚷:“碰都不让我碰了?!”
钟恺凡实在是绷不住了,从一早上看见林远那顶鸡窝头他就想笑,这会儿他又凑在自己面前发牢骚,恺凡心里已经涌起万般温柔。
林远这人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见气氛微妙,他立即把恺凡往沙发里按:“你笑什么笑?”
阿远早上起来没打理头发,头顶的几缕头发还翘着,跟颗豆芽菜似的,他的脑袋像一只毛茸茸的松鼠,钟恺凡笑得喘不过气来,任凭他跨坐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