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五环行驶至京新高速,钟恺凡忽然问:“林远跟新锐签了几年合同?”
合约的事,是肖正亲自去谈的,细节部分他最了解:“十年,还有两年到期。”
“他这几年都在干嘛?”钟恺凡闭目养神,问得漫不经心。
“拍平面广告,接配角戏。最近休息了一阵,才接到这档综艺。”肖正试探着说道,从后视镜中打量钟恺凡的脸色,只觉他眉宇凝重了几分。
钟恺凡当然知道林远摔断了腿,住院的时候又瘦又黑,跟难民堆里逃出来似的。他低头把玩手机,这些事他都知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签新锐好多年了,到现在都没大火,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他?”
以钟恺凡对林远的了解,单论舞蹈能力就够他吃一辈子,怎么会混成这幅鬼样?演戏、拍广告、接综艺、跟一帮年轻的小孩混一起,什么都做,但什么水花也没有。
肖正答:“是得罪了人。”
钟恺凡眼眸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我还以为他星途灿烂。”
这就说到钟恺凡的痛点了。
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大学,跟一帮朋友开车去云南自驾游,其中就包括钟灿和林远。七八个年轻人,男女都有,一路上肆意欢快。
熟悉的朋友,对钟恺凡和林远的事见怪不怪。
他俩那时候感情出奇得好,钟灿就从没见他们脸红过,后来还揶揄他哥:“我看啊,往后吃个鱼你帮他把刺都挑干净得了。”
钟恺凡就笑笑不说话。
他们在双廊停留了两天,洱海蔚蓝平静,衬着此起彼伏的云层,远山幽蓝缥缈。从小后山俯瞰双廊,只见青翠如簇的树林被海水环绕,居民宅高低不一,带着陈旧的砖瓦红,烟火气息特别足。
钟灿那时候没女朋友,天天跟钟恺凡、林远混一块儿。
朋友们骑车划舟,他们三个坐在临海的凉亭里喝茶发呆。林远没长骨头似的朝他哥身上靠,手里把玩着魔方,手指飞速地跃动,好半天才把六个面拼齐。
钟灿就说他:“幼稚。”
“这很考验智商的。”林远没好气地说。
钟恺凡接过他手中的魔方,林远就窝在他脖颈处,瞧他随意打乱颜色,动作十分娴熟,很快原样。
钟灿看不下去了,瓜子皮扔他俩一脸:“你们俩有完没完?不秀恩爱会死啊?”
“哈哈哈哈……”林远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人已经气冲冲地跑去划船了。
过去的一切禁不住回忆,所有的美好都被撞裂,暂停在钟灿满脸是血、惨死于车内的那一帧,而坐在副驾驶室的人是林远。
车速渐渐平缓,钟恺凡将思绪收回,沉声问:“今天什么安排?”
肖正回答:“十点有个视频会议;十一点两位高层汇报近期项目推进情况;十二点半跟集团副总裁吃午餐;下午两点的航班飞往上海,参加项目签约仪式;晚上九点飞回北京,十点钟您有一节私人课。”
钟恺凡打起精神,整了整领带,面色沉静。
肖正有点不放心:“是不是安排的太紧促了?”
“没有。”钟恺凡将车窗放下,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个城市的夏天真的来了,“我以前也经常这样轮班。”
阳光高远,黑色的奔驰消失在油柏路的尽头。
林远跟随节目组赶往下一个拍摄地,一路上李萌呵欠连天,鼻腔处发出轻微的鼾声,连一向精神抖擞的程玮也睡得东倒西歪。
到了,林远推了推李萌的肩膀:“醒醒。”
“干嘛啊?”李萌不耐烦地睁开眼,一瞧见林远正凝视着自己,猛地打了个激灵,“怎,怎么了?”
“你昨晚上干嘛去了?”林远收回目光,懒懒地靠在椅靠上。
李萌撑了个懒腰,扫视了前面一排补觉的艺人:“昨天不是甲方请客吃饭吗?我们去唱K去了,闹到四点钟才结束,哎哟——”她忽然捂住脖子,保持着僵硬的歪脖子姿势:“我好像落枕了。”
林远冷哼:“您挨枕头了么?”
他心想,钟恺凡为了当面羞辱他,不惜想法子甩开助理。昨晚上拍门的那位秘书,恐怕也是心如明镜,就等着给钟恺凡善后,这样就留不到一点把柄。
真不知是该夸钟恺凡思虑周到,还是早有预谋。
大巴抵达目的地已经临近傍晚,林远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
安然身穿无袖雪纺衫,搭了条同色高腰阔腿裤,显得身材十分纤细高挑。她让程玮先把旅行箱拿到酒店去,却对林远说:“我有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