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恺凡抬起头,第一次在威风凛凛的父亲身上,看见年老的无助感,于是做了最大的妥协:“如果一切步入正轨,我想找职业经理人来打理。”
钟鼎恒站起身,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缓步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你解决不了,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一下,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会眷恋某些东西,比如权利,说不定到时候就舍不得了。”
钟恺凡没有回答,沉默地犹如湖水。
钟鼎恒不得不承认,其实恺凡更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稳重、沉默、坚韧,只不过之前的某些经历,阻止了他往正确的方向走,倘若他配合,现在纠正也不算太晚。
“好了,至少你有这个态度,我本来以为说服你会很难。”钟鼎恒拄着拐杖,朝房门口走去:“先吃饭。”
傍晚,陈丽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回家,保姆阿梅是她表姐,也是钟子铭的母亲。
“怎么现在才回来?”阿梅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啧啧道:“我说你到底是买了多少?”
陈丽在玄关处换鞋,另一只手扶在阿梅身上,身上挺得笔直,女人活到她这个份儿,已经有几分骄矜的姿态,她故意提高音量:“我要是不多买点东西,上哪儿打发这么多时间?”
阿梅一听这话就怕,嘴角抽搐了一下,压低声音:“我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
在这个家里,敢说陈丽的,也就阿梅一个人了。
陈丽白了阿梅一眼:“你这是要折煞我,管我叫姑奶奶。”说着,甩开她的手,步伐从容地上了二楼。
自从小灿去世以后,陈丽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她并不像现在这样铺张浪费,她也曾想成为贤内助,要不钟鼎恒当初也不会跟她结婚。
当日子没了盼头,精神失去依托,总要找点什么事情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她当然知道钟子铭养不熟,表姐对她真一半假一半,但失去钟子铭这个得力的棋子,她便没有任何筹码,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换了居家服,陈丽走到厨房开始问阿梅:“早上叫你煮的燕窝,煮好了吗?”
“已经盛好了。”阿梅把瓷碗端出来。
陈丽洗了洗手,有点开心:“我问你,今天白天怎么样?钟恺凡有没有跟他吵起来?”
阿梅瘪了瘪嘴,“没有,吃完饭就走了。”
陈丽有些泄气,给自己盛了一碗燕窝,靠在厨房台面旁,“往常钟恺凡不都是跟老钟鼻子不是,眼睛不是眼睛吗?出什么稀奇了?”
阿梅摇了摇头,那会儿钟恺凡进书房,肖正一直站在门口,她就是想听墙角也听不到。
“亲儿子来京,没给老钟买点什么?”陈丽思维跳跃,似乎想到了另一茬。
“空手来的。”
陈丽一听这话,把汤匙往碗里一扔,没好气地说:“真是亲生的好儿子,就这样还巴儿巴儿疼呢。”
“你小点声!”阿梅蹙眉道,憨厚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担忧。
“吃不下了,帮我倒掉吧。”陈丽没了胃口,重新盛了一碗燕窝,往书房走去。
阿梅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浪费!”
书房响起‘笃笃’声。
“进来。”
灯光幽暗,钟鼎恒还在看这个季度的报表,时不时回复一下邮件。
“你怎么来了?”钟鼎恒戴着眼镜,从眼镜上方瞥了一眼妻子陈丽。
陈丽面带笑容,“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说着把燕窝搁在办公桌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你啊,”钟鼎恒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放下手中的鼠标,舀了一口,“嗯,还不错。”
在婚姻里,除去撕破脸的瞬间,总得保持几分体面,
哪怕彼此心知肚明。
“怎么样?”陈丽眨了眨眼,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宜,也能风情万种。
钟鼎恒很给面子,竖起大拇指:“还是老婆疼人。”
陈丽一掀眼皮,酸酸地说:“阿梅煮的。”
“那我就当借花献佛。”钟鼎恒喝了两口,觉得有点撑,“我还要忙,你先去休息。”
陈丽点了点头,“别太晚。”
这是一场持久战,她不能像之前在医院那样失态了。
夜里街道车水马龙,两旁的路灯亮起,这个城市的夜生活仿佛才刚刚开始,像五光十色的潘多拉之盒,等待着有缘人亲手打开。
肖正亲自开车,“咱找地儿转转?”
钟恺凡摆了摆手,对一切似乎没什么兴趣,筋疲力尽至极:“不了,回酒店吧。”
肖正点头,车子调转方向,一路飞驰。
钟恺凡下榻酒店后,肖正接到了钟鼎恒的电话:“恺凡怎么样?”
肖正刚离开酒店不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车,烟瘾犯了,在口袋里摸烟:“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看他决心还不够。”钟鼎恒没好气地说道,“前几天叫你留意的事儿怎么样了?”
“那孩子回了上海,目前在谈一部综艺。”肖正点燃了一支烟。
“他对恺凡到底还有没有影响?”钟鼎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