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发觉自己这碗汤里浮油和葱花被挑干净了,而钟恺凡那碗葱油都在。
那些细小的习惯,钟恺凡到现在还记着。
林远的心被狠狠蛰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那女孩在追你?”
钟恺凡看了他一眼,端起碗喝完最后一口,手腕白皙而骨骼分明,“我什么性取向你不知道?”
他没有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没说‘是’,仿佛给了林远莫大的鼓励。
“吃完赶紧走,我只能迁就到此。”
说完他起身去厨房,水池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从林远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钟恺凡的背影,宽阔,直挺,灰色的衬衣手臂处,隐约可见肌肉的线条感,时间把他塑造成一个现实意义的成熟男人——冷静、不喜形于色、有点烟火气息,就连面对恨之入骨的自己,都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容忍。
不刀口相向都是万幸。
钟恺凡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有什么脸痴心妄想,还不麻溜滚蛋。
防盗门发出清脆的声响时,水流忽然止住,钟恺凡颓然地撑在大理石台面上,过了很久,呼吸才变得均匀。
餐桌上的碗已经空了,汤勺乖巧地靠在碗沿上。
他以前很挑食,今天倒是乖。
嘴角不自觉带了点弧度,下一秒,钟恺凡却将碗勺扫进垃圾桶。
他不想看见任何跟林远有关的东西。
回到酒店时,大堂的挂钟时针还没指向10,李萌对他提前回来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玩忘记了呢。”
林远两手空空,坐在沙发上,两条腿伸直,乜着眼说:“你又向安然告状?”
李萌在一旁帮他熨烫西装,把熨烫好的领带一条条摆放在床上,“我不跟她打电话,你肯这么早回来?也不怕私生饭跟拍,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我?”
说起这个,林远倒是想起下午那件事,“我还真觉得有人在跟我。”
李萌‘切’了一声,“反正也拍不出什么。”她手脚利索,很快把衣服熨烫好,收进衣罩里,其余生活用品收纳进箱,另一些从医院带来的物件已经提前寄回上海。
怪不得安然当初坚持要把李萌留下,没人比她更心细而知分寸。
隔天早上,出门时,林远见李萌两手不闲,又是西服套袋,又是行李箱的,“拿来。”
李萌说:“干嘛,抢我饭碗?”
林远直接夺过她手里的箱子,“你就拿件衣服,这样总行吧?”
一路上相安无事,不火的明星有个好处,外出不会饱受粉丝干扰。
飞机平稳后,李萌拿出巴掌大的记事便签本:“这次回上海主要是休养身体,安然姐邀请了舞蹈老师帮你恢复练习。有个综艺很不错,回头看看他们的台本。”
林远戴着眼罩,模糊地‘嗯’了一声。
这天傍晚,钟恺凡接到了父亲钟鼎恒的电话。
钟恺凡正陪听廖主任分析案例,用手挡住电话,示意出去一会儿。
“您有什么事?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我。”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我是钟先生的特助肖正,是这样的,钟董今早开会时,忽然昏厥,是轻微的脑溢血,您有空能不能回来一趟?”
走廊一片寂静,只剩下冰冷的灯光,钟恺凡有点懵,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是想不到身体矫健的父亲会病重。
“好,但我这边有点事需要处理。”
肖正答:“不急。”
通话结束,电话的另一端,肖正将手机交换给病床上的钟鼎恒,高级病房内站了不少人,多半是钟氏高层,钟鼎恒的第二任妻子陈丽也
在其中。
“其他事按我说的办,你们先出去。”钟鼎恒穿着病服,年近六十的他,两鬓已经发白,虽保养得宜,但额头的皱纹如沟壑般,无法掩藏岁月的痕迹,他看上去有点虚弱,老态尽显。
“鼎恒!”陈丽喊了他一声,眼角藏着幽深的怨恨,这个女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妆容精致,一脸贵妇相,手臂上挽着新款古驰手袋。
钟鼎恒不悦地挥挥手,“你也出去,我困了。”
肖正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
陈丽却视而不见,待其他高层陆续出去后,才靠近病床,轻声央求道:“鼎恒,你现在把他叫回来做什么?”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狠厉:“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一点心都没有,害死了我的儿子不说,你还要把他叫回来?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夫人的面孔有些扭曲,一提起钟灿,再好的面具她也维持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