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家的景昀也没闲着,和景黛一起去了宫里。
将她送到死牢门口,景昀驻足,本想一起进去,可景黛却坚持要自己单独见陈曼倾。
然后就出现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太叔礼和景昀父子俩一人蹲在一边守门望天。
景昀很无奈,“妈妈到底要对那个女人说什么啊?”
太叔礼很担心,“牢里阴气重,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穿过阴湿的过道,跨过厚重的金属门,景黛见到陈曼倾。
对方身上早已没了平日的矜贵,冷艳的外表现在只剩下了冷,就算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藏不住皱纹。
仅仅过了几个月,她老了不止十岁。
“王后殿下,这是陛下吩咐的。”兵哥搬来椅子放在景黛旁边。
景黛摇头失笑,“知道了,你也出去吧。”
听到王后这两个字,陈曼倾下意识以为是叫她,可当看到那个士兵是对景黛说的时候,瞬间涌上的嫉恨强烈得让她差点失去理智。
“所以呢,你今天是过来炫耀的?”
景黛坐下来,隔着铁栏和陈曼倾面对面,“不是,我是来道别的,对你,对过去告别。”
陈曼倾讽刺地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的位置我坐了二十多年,你的男人我用了二十多年,你不过就是个捡破烂的!”
景黛看着陈曼倾,笑而不语。
陈曼倾觉得她的笑刺眼极了,激动地扒着铁栏,失声大吼,“你笑什么?!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滚!”
景黛从容地开口,“如果你不是总肖想别人的东西,你本应该拥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陈曼倾愤怒地砸着铁栏,手上的特质手铐砸在撞击铁栏哐哐直响,“拥有一切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景黛唇边带笑,好似闲聊一般,“你还记得大二那年遇到的那个殷学长吗?听说他现在已是上将军衔,至今未婚。”
陈曼倾瞳孔一缩,咬紧后槽牙没说话。
景黛接着说,“就在你告诉我喜欢那个学长没多久,有一天下课他来找我。”
“闭嘴!我不准你提他!”陈曼倾突然变得很激动,像发了疯。
景黛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他问我你喜欢的口味,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喜欢什么花,只要你喜欢的东西,都想让我告诉他。”
陈曼倾突然僵住了,瞪大的双眼不敢相信地看过来,“……不可能……你骗我!”
景黛就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依然面带微笑的说下去,“那时候,我真替你开心,忍不住洋洋洒洒地说了好多,他怕记不住,还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被我好一番嘲笑,后来我告诉他,‘其实只要你约她玩,无论做什么她都会很开心吧。’”
泪水沾湿陈曼倾的脸,眼前闪过多年前的那一幕,她喜欢的男孩子和她的好朋友站在走廊下,说说笑笑,男孩羞涩的脸让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明明对你说过我喜欢他啊,为什么要把他抢走?!你不是已经有恋人了吗?!
既然你抢走我喜欢的人,那我也抢走你的恋人!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他明明……”
景黛顿了顿,“我想给你惊喜,所以什么都没说,等着殷学长邀请你,可没想到几天后,反倒是你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说到痛苦之处,景黛也红了眼眶,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哽咽沙哑,“曼倾啊曼倾,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当年我告诉你,或者你来问我,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陈曼倾歇斯底里地哭,“现在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景黛轻轻擦拭眼角,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平静,“我说了,今天是过来道别的,曾经的误会和痛苦,都做个了断。”
陈曼倾无力地跌倒在地,悔恨让她痛不欲生,“你真是残忍,我宁可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景黛站起身,理了理衣着,“是你的,你没勇气去追,不是你的,你也不曾拥有过,你的一生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陈曼倾满是泪水的脸抬起来,“什么意思?”
景黛垂眸和她对视,“和礼登记的人是我,每天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是我,为他生下孩子的是我,除了王后这个位置被你霸占,他从来没有一刻属于过你。
在被关进这里后,你还没想明白这一切吗?”
陈曼倾再次激动起来,“他都和我结婚了你还贴上去,下贱!”
景黛的眼神变冷,“托你的福,我们分开了一年,所以我的儿子比你的儿子小一岁。”
就算之前已经有猜测,可现在事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还是让陈曼倾无法接受,她割舍了一切做下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情,可到头来却只是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该说的都说了,景黛往外走。
陈曼倾突然反应过来,扒着铁栏焦急大喊,“别走!小黛你别走……呜呜……你别走……”
景黛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片刻后淡淡地说:“曼倾,永别了。”
“不!等等!”陈曼倾伸手去抓,可无论她怎么叫喊,景黛再也没有停下来。
就像抓住了她就能抓住重要的东西,就能不用去面对失去的一切,陈曼倾几乎歇斯底里地哭喊,可慢慢关上的金属门还是让那一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周围恢复寂静,唯有那张椅子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昏暗的走道上,曾经的一幕幕在景黛的眼前闪过,得知恋人和好朋友酒后乱.性,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依然会让她心口钝痛。
如果不是相信恋人的为人,如果不是后来他拼命向自己解释一切,他们的缘分可能在那一刻就终结了。
走到门口,门被从打开,景黛的眼睛被光晃了一下,眼前出现两个人,他们一左一右站着,同时向她伸出手。
“妈妈,你太慢了。”
“小黛,冷不冷?”
她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他们的手,忍了一路的泪夺眶而出。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
在婚礼前十天,他们终于发现了太叔烨的踪迹,看到目标地点后,夜修没有犹豫,立刻动身出发。
景昀拉住他,“我也去!”
夜修握紧他的手,沉默片刻后点头答应。
除了景昀,陈天宇和贺昊然也一起出发。
目的地,伽玛218星。
一个普通的民房中,一家三口正在享用晚餐,突然门铃声响。
夜寒站起身,“我去开门。”
“开门比谁都积极,”夜深摇头失笑,“这个点难道是老李,娟儿,你去多准备副碗筷。”
叫娟儿的女人起身进了厨房。
门口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夜深心口一跳,慌忙跑过去,却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已经倒地昏迷不醒,站在门口的人,是个让他有些熟悉的老人。
可愤怒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夜深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跑到儿子边上想将他抱起来,可下一刻他就被抡到了墙上。
脖子被掐住,缺氧让他使不上力。
太叔烨打量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就是夜深?”
“你……咳咳……是谁?”
太叔烨满意地笑起来,不顾女主人的叫喊,带着夜深往外走,可刚走出门口就被一股凌厉的精神力袭击,为避开要害,他只得放开夜深,抬眸看去,夜修和景昀走了过来。
太叔烨不甚在意地笑笑,“你们动作挺快嘛。”
夜修和景昀的脸色却那么轻松,从看到太叔烨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消失几个月,太叔烨的精神力竟然已经快赶上夜修的了。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太叔烨大笑出声,“怎么,感觉到了?意外吗?”
夜修余光扫了眼地上不断咳嗽的夜深,“有什么恩怨你和我们算,不需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无关?”太叔烨指指地上的夜深,“他不是你爸爸吗?”
地上的夜深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看过去,在看到夜修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小修?”
夜修没有理会他,用精神力屏障笼罩这一方天地,将其他人屏蔽在外,转而对太叔烨说:“既然你知道这事,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对家人没什么感情,就算你拿他们威胁我,我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是吗?”太叔烨呵呵笑了几声,用精神丝困住夜深一家,“就算他们在你眼前被虐杀,你也无动于衷?”
夜修蹙眉没接话。
这时,从一开始就没说话的景昀突然探出精神丝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割断太叔烨的精神丝,再将三人捆住拖了回来。
太叔烨一顿,可却没有因此多生气。
“看来你的精神力隐患已经消失了,能得到这么高的精神力,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对我下手的果然是你。”景昀咬紧后槽牙,“你竟不惜拿皇族和贵族当试验田,就算真能让你长生,你也早就不是个人了!”
“看来你们已经去过地宫了。”太叔烨笑得猖狂,“只是牺牲几个资质好的孩子算什么,你们这是为帝国做贡献,只要我能长生,皇族和贵族都可以由我去创造,我将是一切的法则!”
夜修冷着脸,“你真以为提升精神力就能长生?如果能,那夜岚和太叔弘就不会死。”
太叔烨看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夜岚和太叔弘根本没死,他们只是休眠了,而且……”说到这里,他一把撸起袖子,在松弛的上臂赫然出现了几片透明的鳞片。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进化!谁也阻止不了我了!哈哈哈……”
夜修看得直皱眉,正要出手,却被景昀拦住。
“我来。”
“小昀?”
景昀一脸凝重,“他是太叔家的人,也是我的仇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我来对付比较合适,你不要出手。”
夜修沉默片刻,侧身站到一旁。
景昀将已经愣得说不出话的夜深一家丢出了精神力屏障外,调动起所有精神力,往太叔烨走近几步,“能不能阻止你,要不要试试看?”
……
三个小时后,赶过来的陈天宇和贺昊然,架着皮青脸肿的太叔烨登上军舰。
贺昊然转头看了一眼,烦躁地一脚踹在金属板上,“以前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又来装什么亲人?!”
向来自持的陈天宇冷冷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只是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贺昊然的声音不小,站在停机坪上的夜深一家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夜深,老脸通红。
他瞄了眼夜修的脸色,愧疚地开口,“小修,对不起,是我和你妈妈对不起你。”
夜修没什么表情,对于亲情,他从小就看得明明白白,以前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就更加不会起什么波澜。
“无所谓,你们生了我,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样。”
被亲儿子说出这种话,夜深的心里不是滋味,没想到被放弃,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没想到当年那个被判定没有精神力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帝国举足轻重的少将,而他的伴侣还是王子,可笑他和云清从来没帮助过对方什么,能回想起来的只有伤害。
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挽救了。
夜修心里念着景昀手上的擦伤,语气里就带了几分不耐烦,“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们,你们可以回去了。”
“……好。”夜深垂下双眼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正要告别,可手臂却被推了一下,转过头就接收到了妻子暗示的眼神。
林娟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气派的军舰,也从来不知道丈夫和前妻的孩子竟然就是名声赫赫的夜修少将。
有这样的亲戚当然要紧紧抱住,有他在,他们一家就能跟着鸡犬升天!
“小修啊,我是你林姨。”林娟冲着夜修笑,“你难得回家一趟,不如在家里多住几天?正好带王子殿下到处转转,要是不熟悉的话,就让寒儿带路,他啊……”
无视夜深的暗示,林娟努力将话题转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只要夜修一句话,夜寒的人生都会变得完全不同。
本来他还需要好几年才能去帝都星,如果夜修同意,他们一家现在就可以去!等夜寒大学毕业就能靠着夜修在军部站稳脚,前途不可限量!
林娟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可当她抬头瞥到夜修的眼神时,瞬间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冻得她全身发麻。
眼见着夜修的脸色越来越差,夜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转头冲着妻子吼了一句,“够了!有完没完?!”
景昀牵住夜修冰凉的手,对夜深夫妇亲和地笑笑,“听说夜寒是A级精神力吧?养孩子就像投资,你投入越多他回报得越多,希望这次,你们能好好培养他。”
林娟被吼,正要发怒,突然听到景昀这么说,以为夜寒得到了他的重视,忙不迭地道谢。
夜寒余光看到景昀略带讽刺的笑,终于再也忍不住强硬地拉着妻子离开。
景昀的话说得很明白,他从没在夜修身上投入什么,所以也不会得到任何回报。
景昀哪里是准备照顾夜寒,分明是和他们划清界线啊!
景昀收回视线,带着夜修回军舰上,柔声安慰,“有些人注定成不了家人,你的家人们都在帝都星。”
夜修一路沉默。
等军舰升空后,他找来医药箱亲自给景昀包扎手臂上的伤,这是被太叔烨抓伤。
见他低头不语,景昀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这点小伤不需要包扎。”
自从身体开始进化后,伤口的愈合能力提升了不少,一般的伤口到第二天基本就只剩下一条浅色红印了。
缠上绷带,放下工具,夜修低头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亲吻,“小昀,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景昀以为他说情话,愉快地捧着他的头要了个甜吻,笑得迷人心魄,“会变成什么样呢?”
夜修将他抱紧,沉默了许久,在他耳边轻声说:“拥有至高精神力却找不到存在意义,大概会变成一个可怕的疯子。”
景昀在他耳侧落下绵绵密密的轻吻,声音带着愉悦,“我是你存在的意义?”
闻着景昀身上好闻的体香,夜修心情放松了很多,“你是,你是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