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淑妃转头看向大皇子,厉声道:“来人啊,大皇子毒杀陛下,图谋弑父篡位,还不快来人将他押下!”
殿中的太监和宫人们满面惊惶,看看温淑妃,再看看大皇子,却也没人敢真的上前去拉大皇子。
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可是宫人们不敢,随着温淑妃的话音落下,门外却冲进来两队禁军侍卫,领头的竟是禁军统领胡铭锡。
侍卫们一冲进来就持刀围住了大皇子。
大皇子看向最后走进来的胡铭锡,先是愕然,之后却是反应了过来,嘴角嘲讽的扯了扯,再转头把目光从胡铭锡身上移到温淑妃身上,再从温淑妃身上定到他父皇的身上。
看到他父皇惨白中透黑的脸,满身的血污,抖着身子想说什么却“咿咿”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中痛极,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场面真是何其熟悉。
当初也是在这里,胡铭锡背叛了他的祖母岑太后,在皇帝的命令下拿下了她的祖母。
而现在,他几乎不用细思就已经知道现在发生了何事。
温淑妃先下了催人气血的药给他父皇,然后他父皇在和他私下说话时毒发吐血,温淑妃就带着御医冲进来,把弑父夺位的罪名栽到他身上,好除了他让四弟顺理成章的继任帝位。
当然,若只是她想栽赃当然没用。
关键是,胡铭锡已经背叛了他父皇。
胡铭锡为何要背叛他父皇?
这还用问吗?
胡铭锡原是他祖母岑太后的人。
他祖母数次施恩于他,一手将他提拔到了禁军统领的位置。
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他祖母,背叛了岑家。
可现在他父皇却突然出乎意料的要立他为储。
胡铭锡能不害怕吗?
他怕他若是登上帝位,将来会清算他。
其实不仅胡铭锡害怕,朝中大把官员害怕。
这也是他父皇要立他为储之时,朝中反对的声音那么大的原因。
因为这些大臣,在岑家倒台之后,都为了表忠心表清白,不知道明里暗里踩了岑家多少脚,搜罗了多少岑家“为非作歹,结党营私”的证据。
所以,他们怎么还会容许他登上帝位?
让他登上帝位来日清算他们吗?
他父皇可真是好笑。
把他推到了这个境地了,竟以为最后说一句立他为储,前面所有的事情都能一笔勾销吗?
他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因为他不是一向觉得别人都是蝼蚁,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吗?
可是他不可能忘。
大臣们更不可能忘。
大皇子笑着,可是笑着笑着脸上却已经满是泪水。
他被人拖了下去。
拖下去的时候他看着他的父皇,道:“父皇,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众叛亲离,父子相残,骨肉相残。你废了皇祖母,逼死了母妃,害死自己的嫡子,现在你最宠爱的妃子和她的爱子一起再毒杀你......父皇,你就看看你宠爱了几十年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吧。”
温淑妃面色发白,尖声斥道:“快塞了他的嘴拖下去,原来竟然是因为岑太妃岑家谋反叛乱,岑贵妃自缢的事对陛下心怀怨怼,这才杀父弑君!枉陛下对他这般慈爱,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贞和帝伸手指着被拖出去的大皇子,“咿咿”了两声,再转头看向温淑妃,张了张嘴,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贞和帝半夜醒了过来。
和以往多少次一样,他醒来之后就看到了温淑妃坐在了他的床前,温柔关切的看着他,让他一刹那之间有些恍惚,恍惚他晕倒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到底是真的,还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温淑妃看到他醒来,关切道:“陛下,你醒了?你觉得怎样?”
贞和帝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并说不出话来。
他撑了撑,想坐起身来,却发现手上使不上力,身体也根本就动弹不了。
温淑妃见他神色痛苦,就笑着柔声道:“陛下,你被大皇子下了烈药,元气大伤,太医说了,暂时都不能说话,身体也不能自控,陛下这段时间一定要好生养着。”
“陛下放心,大皇子大逆不道,竟想弑父篡位,大臣们一定不会饶了他。还有,朝堂上的事情陛下也不必担心,炜儿已经以太子的身份暂时监国,您就好生养着身体即可。”
贞和帝听言身体一阵抖动,他盯着温淑妃,眼神凶的简直是想要把她杀死。
可是温淑妃仍是笑吟吟的。
替他捏了捏被子,就柔声道,“臣妾先下去了,陛下,您就好-好-养着吧。”
若不是还要继续做做样子,需要靠皇帝镇住各地的武将和安抚大臣,她真想弄死他,让儿子直接坐上皇位了。
*****
源雾山温泉山庄。
纪老夫人正坐在榻上和玄凌下着棋。
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群身着盔甲的侍卫涌了进来。
纪老夫人神色半点未动,手上的棋子落下,看了一眼对面的玄凌,见他嘴巴撇了撇,轻轻笑了一下......这孩子,跟他阿娘一样,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生机无限,心情灿烂。
等到入门的侍卫往两边散开,从后面走出了一人,纪老夫人这才转头看向来人。
是一宫装丽人。
纪老夫人没见过她,却也约莫知道她是谁。
不过不待纪老夫人出声,玄凌却是已经“啪”得一声把手上的棋子摁到了榻几上,然后“刷”得一下从长榻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那宫装妇人,挺直了身体斥道:“温淑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带着侍卫闯入民宅,请示过主人吗?”
温淑妃一愣。
不得不说温淑妃实在讨厌玄凌。
她在宫中几十年深受帝宠,挑拨皇帝和岑贵妃,岑太后之间的关系,挑拨皇帝和魏皇后之间的感情,慢慢折磨死魏皇后,嫁祸岑太后岑贵妃,火烧明和宫,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好,父亲也成为文臣中仅次于首辅的当朝次辅......这一路从无败绩。
原本以为顺势就可以让儿子坐上太子的位置。
却不曾想自从赵允煊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连皇帝都性情大变。
还有上次在宫中设局毒杀赵正希,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最后却被这个妖孽一样的孩子破了局,也是那一次开始,皇帝开始冷落了她,即使后来又好转了些,但刺却已经种下。
并且也因是从那时开始,岑太后和岑贵妃她们开始怀疑她。
这就是她的克星。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孩子,还是让她十分忌惮,也是她亲自过来“接”他的原因。
她对赵允煊到底有没有死也心存忌惮。
手上捏了他儿子,心上也安稳些......甚至因为不放心,她还亲自带了人来拿人。
她温柔地看着玄凌,道:“玄凌,皇祖母是来接你入宫的。你父亲出了事,昨日你皇祖父又突然病发,十分想念你,所以皇祖母特地过来接你入宫。你皇祖父病了,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说完她也不待玄凌回答,就看向纪老夫人,有些居高临下的慈善道,“纪老夫人,这孩子身份特殊,外面可能会有不少人对他不利,所以本宫这才带了侍卫过来,打扰了老夫人还请老夫人见谅。”
纪老夫人冷冷地不出声。
玄凌却是嗤笑一声,他道:“皇祖母,你算得哪门子的皇祖母?”
“我皇祖母是皇祖父金书册印,皇家凤辇由皇宫正门迎进宫的先皇后娘娘,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有,”
他嘲笑道,“你带这些侍卫过来,不是怕外面有人对我不利,而是你又想抓我,却又心中害怕,怕是不带侍卫过来,自己不但抓不到我,还会被我给毒杀吧?或者,你是怕我身边的暗卫?”
说完他手一扬,袖中便飞出去了数条青影,直往温淑妃的面门上飞过去。
温淑妃先是被他前面的话激得大怒,后面突然见他动作,又是大惊......她是知道这妖孽整日与毒-蛇为伍的。
她受到惊吓,一时差点尖叫出来。
好在她身边的侍卫身手不错,手起刀落,那数条青影掉落下来,“啪啪”掉落地上,不过只是几条柳条而已。
温淑妃惊魂未定,死死瞪着地上的柳条面上青红转换。
玄凌笑了出来,道:“蠢。”
“以下犯上,不敬长辈,来人,还不给本宫拿下他,拖他下去!”
温淑妃气得要爆炸,再懒得跟他多说,省得被直接气死,便直接命令侍卫道。
“放肆!”
纪老夫人终于出声。
她站起身,看着温淑妃,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谁敢!”
“以下犯上,不敬长辈?温淑妃,是吗?且不说你只是后宫嫔妃,无皇后或者陛下恩准,不得离宫,你擅自离宫,已是大罪。且小皇孙乃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你不过是一个后宫嫔妃,小皇孙敬称你一声,是他知礼,但我大周从来都以嫡为尊,你有何资格跑到这里来放肆,还敢命侍卫拿下太子殿下的嫡长子?”
温淑妃气了个倒仰。
她怒道:“哪里来的婆子,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本宫称你一句老夫人不过是看你年纪大,竟敢口出狂言......来人啊,都给我一起拿下,带回宫去!”
说完还恶狠狠道,“你不就是借了长公主的势吗?你以为长公主唤你一声姨母,你便有何了不得了吗?长公主自己都已经在陵江自身难保,活着回来都不可能了!”
可是她说完,那些侍卫们却还是一动未动。
温淑妃心中咯噔一声,看向前面的侍卫,却见他们全部看向了后面一个方向。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了禁军副统领周章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温淑妃心中升出惊惧,还有一丝古怪的感觉,她沉声道:“周副统领。”
可是周璋却并不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前面,向着纪老夫人和玄凌就单膝跪下了,道:“卑职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孙殿下,卑职救驾来迟,让人惊扰了太后娘娘和皇孙殿下,还请太后娘娘和皇孙殿下恕罪。”
温淑妃面上一下子惨白。
好像全身的血突然被全部抽干了一般。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又惊又恐又怒,勉强才能稳着声音道:“周章,你,你说什么?你......你们......周章,你不过只是个副统领,你敢违抗胡统领的命令,违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命令?”
“末将正是遵从胡统领的命令,遵从太子殿下的命令。”
周章起身,看着她,道,“末将奉太子殿下命,捉拿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