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珠世愣了一下， 那双有着漂亮紫色的瞳孔直直地对上了有栖川郁时璨金色的眼睛。
任谁在捡尸的过程中碰到尸体突然活过来这种事，也会吓得半死的吧？
“诈、”就连身为鬼的愈史郎也被这意料之外的状况给惊讶到了，“诈尸么？！”
——当然不是诈尸。
有栖川郁时只是复活了而已。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栖川郁时一睁开眼睛， 就认出来了面前这一男一女的身份——毫无疑问， 他们都是非人的鬼。
有栖川郁时心头一紧， 他这不就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了么？
趁着刚复活，体内的灵力处于最强盛浓郁的程度， 有栖川郁时二话没说就照着愈史郎的脸劈头盖脑地打过去一阵灵力构成的刀光。
通过驱使的血鬼术围观了一部分战斗的珠世和愈史郎当然知道这个金色的光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伤害。
愈史郎在刀光划过来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正常人类绝对做不到的扭曲动作， 但即便是这样， 刀光仍然割伤了他脸颊，红色的血液立刻就流了出来。
有栖川郁时本来也没指望这一道刀光就能把他们怎样， 他想做的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逃离的机会而已。
“请等一下， ”穿着华美和服的鬼突然出声， 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虽然我们是鬼， 但并不吃人， 对你没有恶意。”
“你们当我是傻子么？”
有栖川郁时一边反问回去一边心说，管你对我有没有恶意，今天都给爷死！
要不是他复活的时候刚好被这两个鬼撞上了的话， 有栖川郁时也不可能还在这里停留——这个地方很危险，保不准就有别的鬼再过来，也许鬼舞辻无惨又回来了呢？
知道他能够复活的秘密的人或者鬼，绝对不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让这两个鬼活着， 他迟早得被好不容易以为他死了的鬼舞辻无惨给全日本追杀。
珠世挽起和服的振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来。她指尖表明着身为鬼的身份的尖利指甲在手臂上划出几道深刻的血痕来， 大量的血液顺着肌肤的轮廓流了下来。
浮世绘风格的花团锦簇的纹案像流动的花河一般倾泻而出，缠绵地将周围的空间都环绕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迷迭香的味道。
有栖川郁时却皱了皱眉，拥有灵力的他下意识地排斥着血鬼术，在这种结界里待着的感受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我想杀了鬼舞辻无惨。”珠世突然说。
有栖川郁时被这个异常劲爆的消息给震撼到了，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向珠世，只看到了女性柔美的面孔和一片冷然的眼底深处。
他能分辨的出来，珠世确实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想要杀死鬼舞辻无惨。
有栖川郁时的手按在一期一振的刀柄上，他做好了随时和眼前这两只鬼战斗的准备——只要找到破绽，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他不动声色地说：“就算你想杀了鬼舞辻无惨，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鬼吃人，仅凭这一点，我们就是对立的敌人。”
“你是特殊的，”珠世说，“你不是鬼。”
“我当然不是鬼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有栖川郁时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有一点微妙的心虚，他实际上并不属于人类。
曾经他也觉得自己跟人类没什么不同，但是从全校师生目睹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被社会所承认的“人类”了。
他从此成为了一个怪物、非人类、具有极高经济价值的实验动物。
在实验室的那段时间，所有研究员都没有把他当成人类来看待，他无时无刻都在被灌输着“你是个怪物”的想法。
久而久之，就连有栖川郁时自己也不任务自己是人类了。
但就算那样，他也不可能变成食人的恶鬼的。
“你身体里有很多鬼舞辻无惨的血，这种情况下只会有两种结局发生，爆体而亡或者变成鬼。”珠世同他解释，“而你两种都不是——你从死亡之中重归，却没有变成鬼。”
“我认为你现在处于一个特殊的状态，你的灵力和鬼舞辻无惨的力量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完成了一种奇妙的融合，所以你才活了过来。”
有栖川郁时：“？”
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是怎么自顾自地就得出了这个答案、并且十分笃定地认为与鬼舞辻无惨有关，总之她没有联系到他本身就是不死之身这一点上的话，有栖川郁时就没必要跟她自揭老底。
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吧，有栖川郁时想，省的他还要再去编一个解释了。
“你的血有一种对鬼来说很诱人的味道，”珠世的语气加快了几分，“这里还有你和鬼舞辻无惨残留的血，马上就会有别的鬼被这股味道吸引过来的，这里不是能够说话的地方，可以请你跟我一起离开了。”
“我看起来很像弱智么？”有栖川郁时说，“我送上门给你当食物？”
愈史郎已经开始暴躁起来了，他倒是十分想暴揍一顿眼前这个敢对他的珠世大人无理的家伙，但珠世微微伸出手，按下了他的动作。
她说：“我不需要进食人肉也能够生活。而且，我可以帮你掩盖身上的这股味道。”
有栖川郁时暂且不去考虑“不需要进食人肉”这句话的真实性，不过珠世的身上确实没有那种一般的食人恶鬼会有的腐臭味，干净地没有任何味道。
至于能够掩盖气味这一点，有栖川郁时倒是觉得有点心动。
他身上这股只有鬼能闻到的香味实在太过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鬼盯上他——有栖川郁时并不希望自己每一个夜晚都睡不安稳，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鬼。
能掩盖掉身上这股莫名其妙的香味的话，他做很多事都会方便很多。
虽然他很心动，但谁知道这两个鬼是不是合起伙来一起坑他呢？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们的名字。”有栖川郁时心念微微一动，“真名。”
“真名？”珠世愣了愣，但她本来也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就算给出自己的真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名字是珠世。这位是……”
“愈史郎。”青灰色短发的少年臭着脸说道。
“谢谢告知，”有栖川郁时笑了，“现在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离开了。”
名字是最短的咒。
不仅在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之间流传着不得向刀剑付丧神告知真名的劝诫，就连夜斗也说过这样的话。
只要知道真名，就能够对其下咒。
名字是陪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最珍贵的东西，于一生的时间纠缠扭曲，为名字这个概念赋予了一种特殊性。
鬼舞辻无惨也确实是真名，但有栖川郁时目前还做不到对他下咒。
开玩笑，如果知道真名就能直接下咒的话，那么那些灵力微乎其微的人不就可以大肆对灵力高强的强者下咒了？这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就算是知其名即可下咒这样不讲道理的术，也是要遵守强者吞吃弱者的原则的。
有栖川郁时虽然没办法对鬼舞辻无惨下手，但是他那澎湃的灵力用来对付珠世和愈史郎的话却没什么问题。珠世和愈史郎并不是拥有极高战斗力的鬼，他们的长处更多地显现在别的地方。
能够下咒，那么就算这两只鬼对他图谋不轨，有栖川郁时也大可不必担心了。
*
珠世和愈史郎的居所之外有着一道障眼法，穿过屏障之后就是一幢偏向于西洋式风格的建筑。
“我的本职是医师，”珠世一边引着他穿过走廊一边说道，“为人类的医师。”
有栖川郁时有点惊讶：“人类的医师？”
“没错，要忍受着渴望去医治人类。”愈史郎站在他身边，语气十分差劲，“这种辛苦，你根本不能明白吧。”
“我不懂。”有栖川郁时诚实地说，“毕竟你才是鬼嘛。”
他幼稚地和愈史郎互相嘲讽，最后两个人都臭着脸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我们并不吃人。因为医师这个身份的便利，我们可以通过‘输血’购买到人类的血，借此来满足饱腹的欲，望。”珠世一边微笑着说一边打开了内室的门，“我研制的能够掩盖气味的药物就在那里。”
她捞起振袖的袖摆，将放在抽屉最里面的玻璃瓶拿了出来，玻璃瓶中盛放着半透明质感的液体。
“曾经有拥有稀血的人类来向我寻求医治，而我给那个人提供过一点帮助。”珠世说，“现在我可以将药物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有栖川郁时警惕起来：“什么？”
珠世的态度十分诚恳，“我想抽取一点血液——你身体里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如果这是别的要求，有栖川郁时说不定就答应了。
但是珠世想要的是鬼舞辻无惨的血，这有栖川郁时就没有办法给她了。
并不是有栖川郁时不想给，而是他根本就给不了。
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鬼舞辻无惨的血液了，那种东西早在他复活的那一刻就消失地干干净净，就是把他全身的血都给抽干，都找不出一丁点鬼舞辻无惨的血来。
亚人在死亡后重新复活再生的过程中，任何会阻碍亚人再生的东西都会被黑色粒子所吞噬掉，没有例外，不管是什么都会被吞噬。
而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当然也理所当然地被亚人再生时所产生的黑子粒子给“吃”掉了，还吃的渣都不剩。
“这个……”有栖川郁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我身体里没有鬼舞辻无惨的血了呀？”
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