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她在学校里得罪过什么人吗?

被特殊物品控制住的五秒时间里,江玫脑海中迅速掠过这个念头,随即不多的熟人面孔一一闪过眼前。

没有……至少她现在想不到。

即使是和傅彰有过感情纠纷,也完全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要说傅彰会在灾变过后买凶杀她,她自己也不相信。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性格一向沉默而孤僻,不喜欢交际,连班级聚会都很少参加,整个年级里也没几个认识的同学。而且她能确定,刚才大厅中所有前来参加游戏的玩家,都是与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对方为什么对她出手?是“游戏”的安排么?

还没有想明白,特殊物品的效果终于过去。此时此刻,由于方才的耽搁,楼上延伸而下的变异植物已经占据了整个楼道,想要返回一楼走廊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出路,便是跟随尹嘉两人的脚步,拉开木门去往负一层。

那个杀手使用特殊物品的时机很巧,江玫身形被定住的刹那,木门把手正好还握在她手中。此时,刚刚恢复行动,她便向前踏出一步,想要趁怪物还没有转过拐角的空隙逃走。

但那杀手大概铁了心要杀她,江玫一动,一股凛冽的寒意立刻在她脊背上蹿升起来!

她身边有东西!

间不容发的瞬息,江玫果断放开门把手,弯下腰闪到楼道的墙角。就在她动身后的下一秒,原本站立的位置上,有什么东西“夺”的一声钉进了木门中,留下一条深而窄的痕迹。

与此同时,及时逃脱的江玫分明看见,木门受损之前,前方的地面上根本空无一物,连只飞虫都没有。

——那个追杀她的东西是隐形的!

自从灾变开始,江玫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危机。她倚着墙壁紧紧盯住前方,全身所有感知都调动到了极限,防备着隐形者的偷袭。

“你到底是什么人?”低低喘着气,江玫冷声质问,“为什么要杀我?”

能使用特殊物品,这个杀手即使不是人,也应该是“领主”一类的角色,她相信对方听得懂她的问话。

隐身者不语。又一阵低低的风声掠过身侧,江玫凭着听觉勉强避开。这次,她躲得不太及时,右臂连带着两层衣衫都被划开了一道长口子,鲜血立刻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从初次交锋时起,对方一直有意逼迫她远离木门方向,显然是要阻止她利用楼梯逃生。第二次攻击之后,江玫迫不得已离开了相对安全的墙角,转到楼道外侧、接近走廊的方向。

这个位置,半米之外就是不断蠕动的根须和藤蔓。

大约是感受到了鲜血的味道,江玫受伤的瞬间,怪物就开始躁动不安。而随着她被迫靠近,原本悠闲蠕动的藤蔓登时变得狂躁起来,无数根茎扬起在空中,如同海洋生物的触手一般飞快舞动。

嗜血藤蔓疯狂涌来,江玫勉力侧身,避开了从空中击落的根须,随即捂住伤口挪动几步,让自己再次贴墙站着。

但那隐身空气中的杀手却不愿再和她玩你追我躲的游戏了。根茎落空之后,熟悉的危险气息逼近了江玫身侧。看着不远处虚掩着的木门,江玫咬了咬牙,忽然矮身前冲,迎着那隐身者所在的方向撞去!

这一次,隐身者也没料到她的动作,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推着狠狠摔倒在地上。

而江玫触碰到对方的瞬间,立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经过前两次交锋,她注意到此人的身手似乎并不好,朝她发起攻击的时候,动作甚至有些犹豫,不然也不会让她两次都躲了开去。

只有毫无经验的小白,才会出现这种错误。

“游戏”中什么人会在下杀手时犹豫?不可能是那些残忍的npc,只可能是和她一样的那些人——原本的学生,如今的玩家。

衣料包裹着的皮肤是温热的,与昨晚遇到的“活死人”大不一样。推倒隐身者时,即使看不见,手中明明白白的触感也告诉江玫,她碰到的是个活人。

来不及细想同为“玩家”的同学为什么要杀自己。江玫撞倒此人后,立刻凭感觉用膝盖抵住此人的腰部,然后捏紧拳头,狠狠往对方胸腹间打了几拳。在这个过程中,对方手中利刃也在挣扎中刺中了她的肩膀。江玫感受到疼痛,腾出一只手顺势握住了对方右手,随即用力一拧——“当啷”一声响,一把水果刀脱离隐身者的身体,落在了瓷砖地板上。

力气比她还小,看来是个女生。江玫在心中得出结论。

从撞倒对方到做出反击,其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但对江玫来说,几乎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只要这隐身者稍微冷静些,手中水果刀偏上一点,刺中她的胸口,那她就真的没命了。

但很可惜,对方毕竟没有经验,也没有她这样被逼入绝境的血气。

右手抄起水果刀,江玫此时连身体的疼痛都感受不到,先两刀扎进对方胳膊,再一手掐住脖子,刀刃贴近手下皮肤,厉声喝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我?”

身下传来低低的痛呼和哭泣声,确实是一个女生的嗓音。

但她却没有回答江玫的问题。

“玫玫,你还在这里吗?怎么没有跟上来?”沉默之中,忽然间,一旁通往地下一层的木门却在此时打开了,尹嘉从其中探出头,着急地问道,“我们走到楼下才发现你没有和我们一起,你……”

低头往楼梯间的地面上一看,她的话声登时停住。

见到江玫俯身半跪在地板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的动作,以及她身后漫天狂舞的藤蔓和根须,尹嘉整个人都呆住了。在她身后,被挡住视线的刘恒不明所以,将木门拉得更开了一些。但看清眼前情况后,他也怔在当场。

“江玫学姐,你这是……”刘恒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

“有个隐身人要杀我。”江玫用力按住身下的女生,喘息着招呼两人,“现在她暂时被我制住了,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隐身者趁着她分神的刹那,忽然用力一拧身,整个人带着江玫翻转过来,反而将她压在了下方。

江玫瞳孔一缩,握住水果刀用力捅向对方腰间。但隐身者对此早有预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这次,这个临时行动的杀手下了死力气,即使肩膀受伤,也没有让她轻易挣脱。

尹嘉毕竟和江玫相识很久,听到“隐身人”这个词的刹那,已经大致明白了状况。看见江玫陷入险境,当下,她掏出从便利店顺出的小刀,毫不犹豫踏前一步,朝江玫上方的空气中扎了过去——

“噗呲”一声,看起来什么东西也没碰到,但手感却明显像是刺入了血肉之躯里。

隐身者猝然又挨了一刀,闷哼一声,却不知为何,仍然没有松开江玫。感受到按住自己手腕和脖子的力道稍微小了些,江玫正要全力反击,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藤蔓与根须,却绕过了她和隐身者,直直向门口的尹嘉和刘恒击去!

“不好!”眼角余光瞥见,江玫立刻抽空大喊,“你们快走,地下一层是安全的!”

尹嘉一击不成,拔出小刀正要再补一刀。但在她身后,刘恒已经发现了危险,登时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拉住她朝后退去。

将尹嘉带回木门之后,刘恒转过身,又想回来援助江玫,但只是这片刻的功夫,那藤蔓便几乎将整个楼梯间都占据了。他一边防备着怪物的袭击,一边用力推着木门,却几乎连门口都挤不进去。

“江玫学姐,你……”刘恒看见楼梯间里的情形,心中大急。

“别进来了。”关键时刻,江玫当机立断道,“你们先走,我解决了这个杀手再跟来。去负一层模型陈列室,二十分钟后在那里集合!”

刘恒看着楼梯间的情况,有些犹豫,但怪物的藤蔓几乎把门堵死,他想进也进不去了。再努力试了几次,刘恒只好作罢。

扔下一句“江玫学姐,那一会儿再见”,刘恒便拉着尹嘉匆匆走下了楼梯。

眼见两个同伴都安全离开,江玫松了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杀手身上。

挨了至少三刀,勉力按住她的这个女生其实也是强弩之末。江玫瞥了眼两人周围漫天狂舞的藤蔓,心中清楚——既然根茎没有攻击她们,那隐身者身上肯定带有某种可以驱逐怪物的东西,或许是个特殊物品,要脱离危险,现在她反而要借助此人的能力。

深吸一口气,江玫松开手中的水果刀,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臂和肩膀。

隐身者没料到她会主动放弃武器,怔忡一下,便想伸手去抢。但江玫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对方动作的前一瞬,她腰背发力,带着对方,朝与的木门相反的一楼走廊方向滚去。

没错,楼道是被怪物堵住了,但那里的阻碍不如木门处那么密集,有隐身者身上的特殊物品在,不愁不能杀出一条通路来。

随着两人的动作,前方的藤蔓与根须果然纷纷退开。前来刺杀的女生被如此折腾一通,身上终于没了力气。江玫感受到对方松手,二话不说爬了起来,剩下的路程则干脆拖着对方走完。

喘着气缓步走出楼道,停在回廊中根须蔓延不到的地方。江玫终于顿住脚步,将隐身者按在墙上,冷声道:“解除特殊技能!”

手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一会儿,技能效果退去,墙边慢慢显露出一个满脸惊恐泪水、半身都是鲜血的娇小身影来。

是大厅中出现过的玩家,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这个女生根本不认识她。

“为什么杀我?这是你的游戏任务?”江玫面无表情,“老实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问第四遍!”

女生呜咽着摇了摇头,偏偏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江玫蹙起眉头,正想着该怎么逼问。就在此时,女生忽然睁大了眼,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脸上露出欣喜和希冀的表情。

江玫心中暗道不好。她来不及回头,只能尽力侧身闪避。好在她动作及时,眼角余光闪过,一道冷光险之又险地掠过她身侧。

然后,没有丝毫停顿——冷光直直刺入面前女生的胸口。

女生的脸上还带着惊喜的表情,她看向前方,正想一句说什么。但一刹那,她整个人便被那道冷光钉在了墙壁上,全身立时一僵。

还没展开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插着的东西——被男生双手握住的,一柄长柄西瓜刀。

女生嘴唇动了动,脑袋歪向一边,终于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