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千钧一发之际,江玫拉着尹嘉飞快撞向一侧。

“你这是干什……”尹嘉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剩下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刚刚袭来的那变异蚯蚓,一张巨口落到地面上,将沥青路面都撞得出现几道裂缝。

尹嘉一看到这怪物的全貌,整张脸立刻绿了。她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心理准备,当怪物转过头来,她和那张血盆大口面对面时,一阵难以言喻的臭味进入鼻腔,她当时就想呕吐。

“快跑!”

江玫却比她冷静得多,一把拉住室友,向两边的商业街店铺跑去。

尹嘉此时吓得脑子都转不动了,边跑边怀疑人生:“天哪,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刚才我在操场上也看到了差不多的怪物,玫玫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某个社团搞的恶作剧……”

江玫的脸色很凝重,结合之前在图书馆的经历,她敢确定,这一切绝不可能是“恶作剧”这么简单。

疯狂都市……有什么巨大的改变,已经降临在了这座城市之中。

两人逃脱之后,那变异蚯蚓感受到四周逃窜的猎物,并没有朝她们追来。它在街道上左冲右撞,没多久,便卷住了一个奔逃的学生。

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学生被怪物缠上几圈,全身骨骼都变了形,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怪物凑近自己收获的猎物,巨口一张,便将猎物肩膀以上的部分全部咬了下来……

“呕……”尹嘉真的吐了。

但眼前这一幕远远不是结束。当那怪物获得猎物,心满意足开始享受的时候,在它的周围,水泥地面迅速开裂,以惊人的速度鼓起一个个小包,随即每个鼓包中都探出了一张满是獠牙和涎水的巨口——这种生活在地底的怪物不止刚才那一个,而是有着整整一群!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似远似近的悠扬笛声,宛如牧羊人的短笛。但这笛声此刻混迹在杂乱的人群中,却显得分外诡异。

江玫听见笛声时微微愣了一下。但当她看到眼前景象,却也不敢再耽搁,飞快环视了周围一圈,便带着室友就近跑到了商业街边,躲进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卖部中。

尹嘉的腿都软了,被江玫拖着才记起要逃命。她心惊胆战地往后看了一眼,抽空问道:“玫玫,我们就躲在这里?”

“这里暂时安全。”江玫带着她藏身柜台之后,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外面,声音中透着奇特的镇定。

听着好友简洁的话语,尹嘉心中莫名安定,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偷偷看眼外面,有些疑惑:“我们不回寝室吗?前面那条路好像没什么动静。”

江玫摇头,指了指回寝室的路:“不行,你没发现吗,那边很危险。”

尹嘉抬头看向那边,发现回寝室的那条路上,除了几棵柳树,一个行人也没有,比起怪物肆虐、一片混乱的商业街,反而显得分外空旷。她心中疑惑那里有什么危险,看上去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时,广场上慌不择路逃命的众人,有些也发现了那条回寝室的空旷道路,立刻转头往那边跑去。但当他们靠近路边几棵柳树的时候,原本人畜无害的树木,忽然间扬起无数枝叶,像深海中捕猎鱼虾的海葵一样,卷起路过的行人紧紧缠绕起来,柳枝的尖端,还深深刺入了猎物的身躯之中。

行人被柳树捕捉,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他们全身肌肉都开始融化,柳树通过枝干汲取肉汁,没过多久,被捕获的猎物就变成了一具骨骼。当柳枝松开的时候,白骨落在树干下,转眼就化作了一片看不见的细碎灰烬。

难怪这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连怪物都看不到,原来是……

尹嘉转过头,恶心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

一阵混乱后,眼看广场上行人都各自躲藏起来,怪物也开始扩大狩猎范围,商业街外围不再安全。两人自身难保,只能继续往藏身的这个小卖部深处走,一通翻找之下,终于找到了老板平时用来放置洒扫用品的杂物间,打开隐蔽的小门,两人立刻躲了进去。

刚将杂物间的门带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间,昏暗的光线中,一个人影猛地从角落中冲出来,掐着江玫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了墙上。尹嘉猝不及防,尖叫一声又立刻捂住了嘴,害怕自己的呼喊把怪物招来。

“……谁?”粗重的喘息声过后,一个男声响了起来,“你们是人?”

“我们当然是人!”尹嘉被吓了一跳,当场想发火,“怪物会说话吗?快把我朋友放开!”

那动手的男生犹豫不决,说:“不行,谁知道怪物是不是真的会说话?”

“我能证明我不是怪物。”脖子上的钳制松开了一点,江玫终于能喘口气,虽然骤然遭到袭击,但她的声音此时却是三人中最沉着的。

男生一愣:“怎么证明?”

“你先放开我。”江玫咳嗽一声。

大概是觉得她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男生上下打量她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

而在获得自由的瞬间,江玫立刻一侧身,伸手就从旁边的杂物堆中拿起一个扫把,顺手挡在了自己身前。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拿扫把的时候,江玫甚至没往身旁看上一眼,却一摸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武器。

之前两人进入房间时,第一眼看到的各种物品位置,此时都如同印刻在脑海中一样清晰。江玫只觉得思维从未如今天这样顺畅,纵然她从来情绪起伏不大,此时也不由得感到惊讶——

都说危险会激发出人的潜能,她现在难道就是这种情况?

而三人后方,几乎是在江玫动作完成的瞬间,从对面接近天花板的纸箱缝隙中,猛地激射出一道白色的东西,不偏不倚被扫把挡住。

江玫身侧的两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变故,都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那个方向传来一阵极尖锐的刮擦声——转头一看才发现,有一个澡盆大的、蜘蛛模样的怪物,正踩着墙面从纸箱后探出头来。

将手里的扫把用力往怪物身上砸去,怪物受惊一缩,江玫便快速拉开身旁的木门,从低矮的杂物间中脱身。眼看三人都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她又探身往前,拉住杂物间的把手将门带上,然后转动门把上锁。

“现在相信我们了?”一边锁着门,江玫一边抽空转头看那个男生,“怪物会吃人,我们不吃,还顺便救了你。”

“……”男生呆呆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江玫的话音还没落下,“喀拉啦”几声,门内怪物尖锐的螯足刺在木板门上,本就不算太厚的门板立刻被扎穿了几个大洞。眼看这木门阻挡不住怪物,三人二话不说,互相拉扯着继续往后面逃去。

尹嘉惊魂未定,下意识看向江玫:“玫玫,你怎么知道杂物间里有怪物?”

“我看到了。”江玫简单解释——被那男生袭击的时候,她被迫抬头,一眼就看到天花板上潜伏着狩猎的巨大蜘蛛。

“那你不提醒我们一句吗?”尹嘉心情太过刺激,说话都有点儿发抖。

让他们做点心理准备,也许还能帮上忙呢?

江玫摇了摇头:“来不及和你们解释,我看那蜘蛛马上就要跳下来,再晚点绝对有人要受伤。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至少我们都活着。”

尹嘉无言以对。

三人跑了这一阵,已经从小卖部的后门冲了出来。学校里的这条商业街,两侧都是商铺,但商铺后方也有些建筑,有的租出去当快递点或仓库用,有些则改造成了学生活动中心。

此时,后方尖锐的刮擦声越来越清晰,那蜘蛛怪没有获得猎物,显然一直追着三人过来了。刚遇到的那个男生体力好,一直跑在最前面,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他看向前方,一眼见到学生活动中心有一个房间的铁门洞开着,便招呼着江玫两人一起过去。

“不,别去那边!”江玫一看铁门上方,目光一凛,脱口而出。

但蜘蛛怪物已经破开了小卖部后门,飞一般追了上来。男生见江玫拒绝,跺了一下脚,就想上前拉两人。

江玫见到那蜘蛛怪,转头又看见活动中心铁门上垂下的爬山虎,一个想法顷刻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谁,帮我把遮雨棚的布扯下来!”江玫大声指挥男生。

男生不明所以,但遮雨棚就在他身边,做这件事不过举手之劳。他随手扯住篷布一拉,塑料布便整个落了下来,一边留在他手中,另一边落到了地上。

江玫眼见男生拿到了武器,自己一招手,吸引了蜘蛛怪的目光,便向男生方向冲去。怪物被她的挑衅举动激怒,一直追着她不放。而当江玫跑到男生身边的时候,她俯身牵起防水布的另一端,迎向了扑来的怪物。

男生看见她的举动,这时也明白了她的目的,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配合着她拉起篷布,向蜘蛛怪迎头一罩!

蜘蛛怪停不下来,一头栽进了防水布里,尖锐的螯足转眼将篷布扎出了几个大洞。如果给它足够的时间,它肯定能挣脱这个简单的陷阱,但现在,它没有时间了。

顺着江玫示意的方向,两人用力将装了怪物的防水布扔向墙上的爬山虎。爬山虎瞬间散开,又飞快将篷布中的怪物包裹其中,透过缝隙,三人能看见,那只巨大蜘蛛顷刻就变得僵直,从关节的缝隙里,生长出无数细小的藤蔓茎须。

“……”男生眼睛都直了,一会儿才转向江玫,“现在该往哪里跑?”

江玫这次却没有立刻开口。

和男生一起回到尹嘉身边,她开始神情凝重地打量四周。对面的学生活动中心大楼上,整面墙都爬满了爬山虎,而被刚才他们的举动所惊,墙壁上的藤蔓全都伸展开来,不少蔓延到了两排建筑中间狭窄的过道上,只要再过一会儿的工夫,这些东西就会把他们左右路径全部堵住。

“玫玫!我们是不是要快点跑……”尹嘉的声音开始发抖。

江玫的脸色虽然也白得吓人,但她的神情却是冷静凝定的。将注意力提升到极致之后,眼前一切微小变化,全部化作巨量信息保存在她的脑海里。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无所不知。

目光停在了学生活动中心旁边、被用作仓库的一个铁门前,江玫微微眯眼,终于从刚才近乎“全知”的状态中退出。她抬手指向那扇大门,飞快问身旁两人说:“那个仓库的门,平时能打开吗?”

男生一愣,尹嘉却马上回答:“一般都是开着的,因为老板随时要从里面拿货补充。”

“好,去那里!”

在爬山虎藤蔓彻底占据过道之前,三人贴着墙壁,终于成功穿过了仅剩的狭窄缝隙,来到仓库大门前。

抬手推了推门,尹嘉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眼中露出恐惧:“不好,门上锁了。”

男生眼看变异的藤蔓即将碰到三人,他着急之下,挺身用力往门上一撞。出乎意料,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大门猛然向内打开——这扇沉重的铁门竟然硬生生被男生撞开了!

男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江玫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推着两人一头冲进仓库,在藤蔓延伸进来之前,三人一起合上门,再随便找了些东西用力顶住。

很久很久,三人的眼睛几乎一瞬不瞬盯着大门,好在门缝中再也没有诡异的东西伸进来。

他们暂时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