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从解答的问题压在心头, 云子宿呼吸滞闷, 额角都开始隐约抽痛起来。直到无字印中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云吞醒了。
云子宿把云吞从无字印中抱了出来,柔软而温热的毛团裹在他冰冷的指尖上,暂时染上了一点温度。
他帮云吞检查了一下, 在灵泉的作用下,小家伙爪子和嘴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它似乎还有些不习惯,时不时还会低头舔舔自己的肉垫和指缝。
不过还好, 小豹猫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借着一人一猫的契约,它还努力把自己发现的东西告诉了云子宿。
云吞说, 那个假冒的韩弈身上有它非常不喜欢的力量,它刚一咬上去, 就被那力量给灼伤了。
云子宿试探着问它,是不是因为韩弈身上的雷灵根让云吞觉得不舒服, 云吞却很清晰地表达出了否认的态度。它虽然不知道冒牌货身上的力量是什么,但它能辨别出来,这是种完全陌生的东西。
而且尽管身上有怨灵最怕的雷, 但因为灰灵的缘故, 韩弈闻起来很香,也很诱人。那个冒牌货身上就没有这种香味——即使有味道,也纯粹是云吞讨厌的类型。
云吞知道的就这么多,强撑着把消息告诉云子宿之后,还在修复状态的小豹猫就又开始有些困乏。云子宿伸手顺着小家伙的背毛, 等它睡熟之后,才小心地把小豹猫送回了无字印。
会让云吞觉得不舒服的力量,还和雷不一样……云子宿皱眉思忖,难道那个冒牌货是至洁至阳之物的聚合体?
怨灵性浊,就算云吞能够在他的帮助下保持清醒,与它相克的依旧是那些至阳之力,可如果真的是这种正面的力量,又为什么偏偏要伪装成韩弈的模样?
云子宿独自思考了许久,直到沈秋晚过来找人,他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野地公园蛊惑学生的那个人我们还在查,”沈秋晚道,“不过我朋友那边刚刚已经找到了有关镜像的资料,前辈要听吗?”
幸好鬼屋里面的独立空间比较多,他们想找个能单独聊天的地方才比较方便。等云子宿再次布下结界之后,沈秋晚很快把他刚刚听来的消息转告给了云子宿。
“使用这种邪术创造出来的东西叫做镜伪,从长相到气息,它几乎能够和被模仿者完全一样。”沈秋晚道,“镜伪是一种灵体,邪术的方法之一是收集至阴之物,聚合成与怨灵类似的成体。收集来的阴浊越强,镜伪就会和原主越像,它所拥有的力量也越强。”
云子宿问:“另外的方法呢?”
冒牌韩弈肯定不是这种方式,否则云吞一口就能把他吞了。
果然,沈秋晚继续道:“另一种正好相反,需要收集的是至阳之力。等镜伪形成之后,再对其进行污染,这种情况下产生的镜伪,甚至能比第一种能力更盛。”
他叹了口气,道:“不过朋友告诉我,记载邪术具体方式的书册已经散佚,他也只找到了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不清楚过程到底应该怎么实施。”
云子宿摆了摆手,道:“所以阿弈这种情况,应该是至阳之力的聚合?”
沈秋晚点头:“我昨晚查过胡查南的生辰八字,他出生时阳气正盛,而且胡查南正值壮年,他的精血肯定能算一种至阳之物。”
“还有什么?”云子宿道,“今天死的男孩,他的心口被剖开,被夺走的是魂体?”
“大概是,”沈秋晚道,“肖南亥年纪偏小,元阳未泄,又不会太年幼,正是魂体最纯净的阶段。”
“那之前的废庙里的老年团呢?”云子宿问,“他们虽然集体昏迷过,但很快就醒了过来,没有当场出现意外。就算他们的精气全部加起来,也不会比几个年轻人更旺……”
“废庙这个,可能是信仰。”
沈秋晚道:“他们每个人都在庙里许了愿望,而且立刻就做了梦,湖城分队的人告诉我,就算他们回去之后身体变差,也依然对这次许愿的灵验深信不疑。这种念力集中起来,也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如果他们的猜想没有大的偏差,那就是这三个地点提供了三种至阳之力,聚合成了镜伪,又去模仿了韩弈。
“朋友告诉我,镜伪可以吸收原主的气息和残留的灵力,吸收得越多,它的相似度就越强。”沈秋晚道,“等到了最后,可能连修为有优势的修士都看不出区别。”
云子宿的脸色不太好看。
闯入家门时,已经去过韩宅和公司的冒牌韩弈足够以假乱真。它甚至大胆到了想来亲云子宿——因为云子宿的身上也带着不少韩弈的气息。
那现在呢?它又进化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突然开口道:“你朋友知道镜伪的用途吗?”
沈秋晚似是想说什么,表情里还带着不确定。
云子宿却道:“是不是为了夺舍?”
沈秋晚明显一惊。
云子宿已经有了五成的确信。
事实上,即使是在修灵界,夺舍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要想鸠占鹊巢,就要消磨原主的意识,而且必须是连根拔除,永绝后患。然而意识与肉身同生同活,又岂是说剥离就能剥离的?除非像云子宿这样,托生到刚刚死去尚未成型的胎儿体内,否则若是强行夺舍,就算是修为高出许多的修士,也不可能有十成的把握。
但云子宿这种情况是机缘巧合,而且若是胎儿未出,谁也不清楚灵根如何,费力夺舍也不划算。
所以,照他们刚刚的讨论,这镜伪就成了专为夺舍而准备的绝佳工具——
“聚合极端力量而生,再去吸收原主的气息,吸收越多,就越相像。等到镜伪完全成形,难辨真假,就可以和原主互相磋磨,到时候,原主的意识被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力量消磨干净,就有人可以渔翁得利,顺利夺舍他的肉身。”
云子宿逻辑清晰,言辞流利,眼角眉梢的戾气却是越发浓郁。
“是不是?”
沈秋晚叹气:“我只知道镜伪可能会取代原主,但还没想到会被人利用这一层。”
云子宿冷笑一声:“阿弈修为不过炼气二层,除了雷灵根,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这么大费周张被惦记的东西?”
他看着沈秋晚,口吻愈发犀利:“你知道为什么始终抓不到关键嫌疑人,对吧?这个锅没办法推给正统宗的人,是你们内部出了叛徒。羌塘时在场的只有五大宗门的人,要不是消息泄露出去,正统宗的人可不会知道阿弈是雷灵根的事,你们自己的后院,恐怕早就起火被烧了个干净。”
沈秋晚无言以对,他清楚自己无法否认内奸的存在。
“酒吧,废庙,鬼屋,三个案子里蛊惑普通人去害人的都是修士,他们哪儿来的,不就是你们五大宗门内部的人?”
云子宿冷冷道:“卖给井英香的老道,老年团的导游,野地公园的游客,只要被你们察觉一个,就相当于告诉内奸暴露了一个,你们会抓到他们吗,你们怎么可能抓得到?”
沈秋晚握拳:“我叫了阿连去追野地公园的人,他……”
云子宿抬手截断了他的话:“你们的事,不用告诉我,告辞了。”
他转身就要走,而且去的正是游乐场门口的方向。沈秋晚一时错愕,幸好在最后时刻,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前辈!”他叫了一声,几步跟了上来,“你是不是还有嫌疑目标?”
四周无人,沈秋晚还是压低了声音,他言辞恳切:“我想跟你同去。”
云子宿侧头冷冷看他。
沈秋晚语气认真:“前辈,你不了解宗门的情况,如果有内奸和嫌疑目标接触,我能帮到你。”
他苦笑一声,又道:“而且雷灵根的事我答应你们保密,现在消息泄露出去,我也该做补偿。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帮前辈一起揪出凶手。”
云子宿不置一词,直到沈秋晚一路跟他走出了鬼屋,他才道:“你有能力跟上我再说。”
沈秋晚连忙点头:“好。”
他还收获了云子宿的一句警告。
“但如果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出现,我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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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的公司楼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仍然亮着灯的助理办公室内,周特把手边处理好的文件归类收好,整理完之后,他看了一眼手表,确定时间已到之后,才起身去关门。
把房门反锁之前,周特还特意把门推开了一次,屋外安静无人,他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朝门外不远处的总裁办公室看了一眼。
那里房门紧闭,悄无声息,像一处诱人而美丽的城堡。
周特收回视线,转到窗边,将窗帘牢牢拉好。
他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时,周特率先开口,他声音里的情绪千回百转,复杂无比。
期待、急切、梦想即将成真的渴盼,和情绪激烈到极致之后又强行隐忍下来的扭曲。
他问:“我的韩先生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周特之前故意在云子宿面前喊韩先生的,别人都喊韩总
云子宿:你对力量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