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见这句话时, 吴雪琳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韩以隆把她拉到身后护住, 吴雪琳才后知后觉地冒起了冷汗。
任绸的话就像毒蛇吐出的蛇信般阴森骇人, 还淬着令人颤栗的毒液。
监察组的人分了两拨,几人前去查看吴斌的状况,剩下几人牢牢看守着任绸。不过任绸似乎根本没有像逃跑的意思, 她念出诅咒时毫无遮拦,面对吴雪琳的恶意也一样。
吴雪琳终于是忍不住,朝任绸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问我是什么人?”任绸的脸色又浮现出那种若有若无的冷笑, 让人看了觉得格外不舒服, “你知道躺在床上的是什么人吗?”
屋里正是拥挤不堪的时候,送完上一轮客人的秘书又带着新一波客人走了过来, 监察组的人正想拦住他们,屋内任绸的声音已经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哦, 我忘了,吴斌不是人, 他是畜生。”
正要与拦路的监察组理论的客人们都是一愣。
秘书已经是满头的汗,他连忙陪笑说现在不方便探视,想把客人送走, 但场面如此混乱, 已经很难控制下来了。
身在现场的付志见状不由皱眉。
任绸是故意的,她偏要趁着这么多人在的时候揭露吴斌。
她根本没管屋内屋外的各种混乱,继续用那种冰冷又嘲讽的语调讲述着。
“吴斌投资了一家私人会所,每次都以谈生意为借口去那里嫖娼。会所开了七年,你猜他睡过多少人?”
任绸说话的时候, 先是隔着几个人看了床上生死未卜的吴斌一眼,又转头把视线盯在了吴雪琳身上。
不管如何颠覆,吴斌到底是吴雪琳相处了十多年的父亲。听见任绸说的这些,吴雪琳仍然会觉得难以接受。
可任绸接下来的话让她更觉得难以面对。
会所有专门接待客人的陪睡员工,一次醉酒之后,吴斌误把在会所打工的一个女服务生当成了陪睡小姐,强行把人拖进了房间。事发之后,吴斌担心这事闹出去会暴露自己,就特意叮嘱了会所的人,一定要把那个服务生留下,别让她乱跑。在经理的威逼利诱之下,服务生只能逆来顺受地拿了一笔陪睡费用,继续留在会所里。
然而那个服务生没有接受过会所的培训,当时醉酒的吴斌也没记得找安全套,直到一个多月后会所里进行惯例的体检,他们才发现,服务生竟然怀孕了。
服务生家境非常差,她之前拿到的那笔钱也不多,还哭着给家里寄了回去,只说是自己打工挣的。她根本拿不出钱打胎,也不可能抚养这个孩子。恰巧那段时间吴斌出差,许久没有过来,会所的人口头上同意了服务生打胎的要求,却没有立刻把她带去医院。
相反,他们还一直在给她吃一种药,说是补身体的,吃完了才能打胎。
服务生懵懂无知,竟也相信了那些人的鬼话,等她发现身体的异样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会所开了七年,早已成了一个台面之下的色情狂欢之地,牛鬼蛇神,应有尽有。
服务生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会所里还有另一项业务——哺育。
这个哺育,哺的自然不可能是天真的婴孩。
“你知道吴斌的脸为什么那么年轻吗?”
任绸放低了声音,屋内虽然早已没有了其余的嘈杂声,病房的房门也已经被关上了,但她这么一把声音放轻,众人为了听清她的话,就不得不更加全神贯注。
“他在会所里最常点的服务,就是用奶水洗脸,按摩除皱。”
这个奶水,也当然不可能是牛奶。
“后来吴斌回来,听说了服务生怀孕的事,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任绸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诡异的笑意,她又开始死死地盯着吴雪琳,像是要用这些淬毒的字眼全数刺在人身上。
“他又点了一次按摩洗脸,被强行拽过去的哺育员,就是原来那个服务生。”
吴雪琳脸色惨白,她躲在韩以隆的身后,咬着自己的袖子不敢发出声音。她眼前天旋地转,又恐惧又恶心。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任绸的声音还在继续。
“后来,服务生被榨干了所有利用价值,终于被拉去打了胎。胎儿已经成型,她本身就贫血,做堕胎手术的时候,就这么一尸两命,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
褪去笑意,任绸的声音里只剩下一片冰冷。
“她的死被推在了诊所头上,和会所一点关系都没有。等她的家人赶过来,就发现自己家那老实乖巧的姑娘竟然已经怀了孕,还因为堕胎死了。”
这种打击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窒息。更何况,服务生还是思想保守的农村家庭出身。
付志看着被制住的任绸:“那个服务生和你什么关系?”
“她叫任芙。”
任绸抬眼看他,眼神直勾勾地,泛着渗人的死气。
“是我的亲妹妹。”
任绸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隐瞒。
任芙死后,手机之类有用的东西全被会所毁掉了,但任绸知道自己妹妹有记日记的习惯,她在妹妹做服务生时单独租住的一间矮小出租屋里找到了一本满是泪痕的日记本。
上面黑字白纸,记录了累累血债。
为了给妹妹报仇,任绸留在了临城。她申请了雪琳助学金,故意借此与吴斌亲近。吴斌很谨慎,一般不会在会所外和其他人发生关系。但任绸找准了于晓茹出差的机会,又故意把吴斌灌醉,成功接近了吴斌。
她不仅获得了与吴斌贴身相处的机会,还拿到了吴斌的种子,拿着偷带回来的安全套,她借此给吴斌下了诅咒。
诅咒依据于血缘之上,吴家所有人都会遭殃。
“我还引诱了于晓茹,让她以为是自己下的手。血缘也是故意的,不只是吴斌,我要让他们家所有人陪葬。”
任绸冷冷道。
“只可惜,我没能算准一步,于晓茹竟然不是吴雪琳的生母,血缘诅咒只到了吴雪琳身上,就这么断了。”
她的神智已经完全被恨意扭曲:“但是于晓茹害吴斌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多美妙啊!吴小姐,我还特意挑了以你名字立项的助学金来申请,雪琳助学金的受资助者和你爸爸上了床,怎么样?你开不开心?”
“够了!”护着打颤的吴雪琳,韩以隆怒火中烧,“那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你这分明就是株连迁怒!”
“哈哈哈!”任绸发出一阵狂笑,她恶狠狠道,“无辜?你知道我妹妹在日记里写了什么吗?吴斌在她面前洗脸,经理还笑着说这奶水感觉一定不一样,吴斌一边洗脸一边说,玩一次新鲜的就够了,赶紧把这杂种打掉。杂种!”
任绸用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吴雪琳。
“吴小姐,你不也是吴斌和小三生的杂种吗?”
吴雪琳躲在韩以隆身后,抖得几乎要站不住。
付志却是皱紧了眉。看着已经近乎癫狂的任绸,他无声又隐秘地朝一旁几人比了个手势,随即开口道:“任绸,你的诅咒是和谁学的?”
“学?”
任绸的视线慢慢转了回来,她的动作看起来很僵硬,连眼珠都像是玩偶一样,需要被手指拨弄才能动一动。
“我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到临城,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咧嘴一笑,分明是年轻漂亮的面容,那张脸看起来却让人心底直冒凉气。
“你们不用费心思提防我,”任绸一句话就拆穿了那些高度警戒的监察组人员,声音里反而带上了一阵莫名的愉悦,“足够了,我的时间已经到了,你们谁也别想救下来吴斌。”
她看着付志:“你们也不用抓我了。”
付志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厉声道:“谨防反噬!”
任绸却是越笑越开心:“防什么?不用防,我已经完全被反噬了,吴斌的诅咒永远都不可能被破解!”
她说着,就有鲜血从嘴角流出来,那血最初还是鲜红色的,转瞬就变成了浓黑色。
付志面色一凛。
心口精血,纯黑色的心口精血,任绸这是完全被反噬了!
任绸的笑声戛然而止,那诡异的笑意却还留在她尚未瞑目的年轻面庞上。
制住她的人只来得及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任绸死了。
怨气反噬,药石无医。
这时,守在床边的一人也叫了起来:“吴斌!吴斌他的脸……”
众人看过去,就见吴斌仍未苏醒,他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老,皱纹横生,头发发白,极短的时间之内,就从三四十多岁的青壮变成了六七十岁的垂暮模样。
付志只看了两眼,就立即吩咐众人摆阵严防,吴斌的变化说明诅咒已经因为反噬的怨气而完全失控,任绸虽然死了,吞噬她的怨气却不会消失。连害两条人命的怨气非同小可,甚至有可能已经生出了灵智,若是将它放跑,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灾难。
病房里共有七名监察组成员,众人严阵以待,每人手中分别拿着成套灵符中的一张,准备集七人之力,收服这可怖的怨灵。
付志站在为首的位置,余光瞥见了将韩以隆和吴雪琳护在角落里的云子宿。
他对这次对峙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幸好还有这一位在场,他们既不用分神保护普通人,也有了最后一层保障。
付志想着,便收回视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对付即将出现的,无比棘手的敌人。
然而他的目光刚转回来,就听见有人惊呼:“这、这是哪来的小猫?”
付志定睛,就见那还在不断从口中涌出黑血的任绸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金底豹纹,身长不足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小奶猫。
来不及疑惑小猫的来历,付志他正想驱赶,却是突然眉心一跳,颈后升起一阵凉意。
来了!
一阵凶险无比的阴鸷灵气从任绸体内逃出,它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屋内的众多玄门弟子。付志当即提醒了一声,其余六人也都高度戒备地举起了手中灵符——
“喵呜!”
只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叫声,那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奶猫纵身一跃,爪子一勾,就把嚣张的怨灵踩了下去。
付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猫张嘴一咬,直接把那团波动凶狠的灵气吞掉了。
一口吞。
吃完之后,小奶猫舔了舔爪子,才慢悠悠地仰起头来,用两只金色的圆眼睛看向围了一圈的成年人。
付志:“……”
监察组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云吞:喵呜!(超凶)
是真的超凶超厉害,怨灵南波湾
任绸 任芙=复仇人(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