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年后

唐远攥着手机, 耳边是他很喜欢的《小情歌》, 脑子里炮轰似的乱炸,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 抵着屏幕向左一滑, 电话接通。

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唐远捂住靠着手机的那只耳朵,很烫, 他哆嗦着用力啃了下食指关节, 靠那点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说, “我在想, 你给我打电话是为的什么事?”

“那你想出来了?”

“大概。”

唐远用脚把椅子勾出来, 一屁股坐下去,单手抹了把脸,浑然不觉自己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孩子,委屈的求家长亲亲抱抱。

“昨晚是我度过的最差劲的一个圣诞晚会, 也是我在这个城市感受到的最大的一次恶意, 他们骂我黄种猪, 还骂我……”

稍作停顿,他用力抿了下嘴唇,坚持的说,“我是正当防卫。”

裴闻靳,“嗯。”

唐远郁闷的叹口气,“可我还是惹麻烦了。”

“是有点麻烦。”裴闻靳淡声道, “但是可以解决。”

唐远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从事发到现在,还不到十个小时。

当地的警方没上门,老唐同志也还没找他,怎么这个男人就第一个找过来了?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亲爱的,你这知道消息的速度快的离谱,该不会这里有你的眼线吧?”

那头没有出声。

唐远“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动作幅度过大,椅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裴闻靳听着那么大动静,薄唇微动,“只是托了两个朋友关照你。”

那口气够轻淡的,唐远倒抽凉气,他没追问是哪两个朋友,能被这个男人委托,身份肯定不简单,“警方没找我,是不是你插手的原因?”

裴闻靳言简意骇道,“都解决了。”

唐远坐了回去,那六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这会儿应该早就在医院里醒了。

就他们那横行霸道样,不可能咽得下那口气。

要么明着来,扭曲是非,利用富贵的家世给警方施压,走法律程序。

要么暗着来,查到他的住处,派人来报复,或者把他捋走,折磨他一番再要他惨死,怎么都不会如此平静。

昨晚唐远为了安全考虑,在枕边放了丹尼尔先前给他买的电击棍,门窗都关严实了,甚至破天荒的再三检查过。

却是一夜风平浪静,他还以为后面有大招,做好了惊动他爸的准备。

唐远无意识的啃了啃嘴角,不知道这个男人所谓的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法,以那几个人的家世,哪儿那么容易算了,他蹙起眉心,“会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裴闻靳说,“不会。”

唐远还是不放心,“真的?”

裴闻靳,“嗯。”

“你必须向我保证。”

裴闻靳的声音里隐隐有笑意,“我保证。”

唐远的脸红了红,他后仰一些靠着椅背,抬头看窗外,大雪纷飞,世界一片白,“我爸知道这个事儿吗?”

“不知道。”裴闻靳说,“你想我汇报给他?”

“别,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说解决了,那就一定不会有什么事了,既然没事了,那就不要跟我爸说,省得他发乱火,伤肝。”

唐远听着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脸上是近似贪念的表情,好一会才开口,“你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安慰我?”

“有那个意思,”裴闻靳的嗓音低了些许,他说,“主要是想你。”

唐远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接着是疯狂的跳动,伴随着手脚发软,他像是遭受了电击,浑身都是电流划过的痕迹,“要是没出这档子事,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裴闻靳说,小远,这种假设没有意义。

“那就是不会咯,”唐远撇嘴,“你一向都能很好的控制得住自己,理性的不像正常人。”

耳朵边的呼吸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男人现在皱着眉头,薄唇也抿出坚硬的线条,生气了。

生气了好啊,起码能证明有情绪波动。

一时之间,身处地球两端的一大一小都没有说话。

唐远听到了细微的声响,他的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在吃药?”

另一边,裴闻靳刚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还没送到嘴里,他闻言,略显诧异的轻挑眉毛,“听力不错。”

唐远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给你气受了?”

裴闻靳揶揄,“觉悟也不错。”

唐远一口血冲到了嗓子眼,猛地窜上来,直往头顶聚集,又瞬间降落,冷却,他垮下肩膀,垂头丧气的说,“你看看,我俩好不容易通一次电话,我还让你受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混蛋啊?”

“我平时跟同学相处的时候,都不这样的,一到你这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算了。”

最后那两个字触动到了什么旧伤,裴闻靳紧皱眉头,拿着药片的手不可遏制的发抖,他索性把药片扔到床头柜上,手握拳用力按了按心口位置。

“在听吗?”唐远狠狠抓了下头发,“我就是不想你难受,你的心脏不好。”

裴闻靳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波动,“挂了。”

“挂了?”唐远急的大声嚷嚷,“挂什么啊?不准挂!”

现在挂了,那还得了啊。

两个人在一起,吵架拌嘴是正常现象,什么都说开了,好过不清不楚的冷战数百倍。

况且他们隔这么远,要是心里有了疙瘩,那就完了。

唐远发过去视频邀请,被拒绝了,再发,还是被拒绝,他一口气发了五次,还是那个结果。

“你干嘛呢?”

唐远一个电话打过去,委屈的不行,“现在我想看看你,都不让看了是吧?你是跑去整容了,还是怎么着?”

裴闻靳说,“是我不想看到你。”

唐远正要发作,就听到耳边又响起声音,“看了会受不了。”

他的呼吸一滞。

裴闻靳的声音沉沉的,“我跟你说过,我这个情况不严重,就是要吃点药,你不听。”

“怎么不听啊?”唐远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听了,我都记得。”

“那你瞎想什么?”

“没有啊,我……”

“我认为在这个世上,你最清楚我的身体情况,因为你感受的最深刻。”

裴闻靳说着跟情欲相关的东西,用的还是唐远惯用的那种说法,语气却没有丝毫戏谑,极其冰冷,“我哪次有在中途熄过火?”

唐远的声音发紧,“那什么,你听我……”

“可你依旧喜欢胡思乱想。”裴闻靳严峻道,“你不但胡思乱想,还喜欢给自己下总结。”

唐远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划拉了一下,疼的他浑身打颤,“能不能让我说话?”

裴闻靳靠在床头,阖着眼帘,陷入沉默。

“我离开国内那会儿有答应过你,在外读书的三年都乖乖的,不惹事。”唐远耷拉着脑袋,“结果我没到半年就惹了事,而且是个不小的事情,要你出面替我擦屁股,我心里抑郁,老天爷非要让我一次次品尝什么叫意外,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什么叫人事无常。”

“你说那么多,无非就是要我承认,我是个特感性的人,行吧,我承认,我是容易感情用事,尤其是在你的事情上面,可我不是想你好好的吗?你又要工作,又要担心家里,还得顾虑我,那多累啊,我想你少累一点,你这还差一年才三十岁,都没时间享受生活。”

裴闻靳半响出声,“说完了?”

唐远赌气,“完了!”

裴闻靳说,“那挂了。”

“敢情我说一大推,都是白说?”唐远不咸不淡的说,“裴秘书,你要是这样,我不得不怀疑你被哪个小狐狸勾走了。”

裴闻靳,“……”

唐远像只圈地撒尿的小狗,“你心里那块地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不想跟谁分享,要是你敢把哪个放进来,我就弄死。”

裴闻靳绷着的脸出现裂缝,“这么狠?”

“是啊,就这么狠,”唐远冷哼,“所以你在国内悠着点。”

裴闻靳说出两字,“一样。”

唐远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就乱了气息,这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就让他血液沸腾。

他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咕噜喝下去几大口,“是不是想我想的要命?”

“你说呢?”

“我不知道。”唐远心里的小本本翻了翻,噼里啪啦的说,“今天之前,你电话没有一个,短信没有一条,告诉你了我的微博号,照样一字不留,所以我还真不知道。”

裴闻靳叹息。

唐远翘着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叹什么气啊,你可以为自己辩解。”

裴闻靳低骂,“辩解个屁!”

“哎唷,”唐远乐了,“我喜欢听你说脏话,再说一个。”

裴闻靳的面色黑了几分。

唐远收起了故意摆出来的轻松,他抿抿嘴,想说,我想你想的要命。

他还想说,每次只要看到别人成双成对,亲亲我我,在他面前撒狗粮,他就想什么都不管了,马上买票飞回去。

那头迟迟没有声响。

唐远一看时间,国内这会已经过了零点,很晚了,他正要对那个男人说晚安,就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我每天都比前一天要后悔。”

他期待的问,“后悔什么?”

裴闻靳靠在床沿,里面留着一个位置,他苦笑着说,“后悔答应那个三年之约,让你跑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唐远的鼻子一酸,“再等等半年就过去了,三年很快的。”

这话像是说给裴闻靳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憋着嘴角,脸上露出要哭的表情,人心是世间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但他不想去深思那个问题。

“学校里有不少长得高大帅气的男生,我都看了,发现没有哪个有你帅。”

裴闻靳说,“哪天我老了,不帅了呢?”

“不要担心,”唐远安抚他家老男人,“到那时候,你还是最帅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

唐远的情绪平稳了很多,“你爸的病情怎么样了?”

裴闻靳拿起仍在床头柜上的药片,就着一口温水咽下去,“冯家过去了两人,上周的手术他们有参与,很成功,后期好好调理,康复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三十。”

唐远心想,百分之三十可以了,只要有希望,怎么都好,“那你跟陈小唯,你们还有来往吗?”

裴闻靳轻描淡写,“我跟她挑明了我的性向。”

唐远有点震惊,他激动的舌头捋不直,“那,那,那她怎么说的?会不会觉得你是为了拒绝她,故意那么说的?”

裴闻靳说,“那不重要。”

唐远翻白眼,他想起来什么,“对了,你知道张杨的近况吗?”

裴闻靳的眉峰一拢,“他在你那边?”

“还不确定。”唐远说,“我的直觉不是一向很灵的嘛,前两天感觉碰到了他。”

裴闻靳沉吟几秒,“明天我联系一下蒋恶。”

说完他就话锋一转,“挂了。”

唐远的嘴角抽搐,“大哥,咱俩这是分开后的第一次通话,那两字太伤感情了,你说一次不算,还说两次,三次,你想干嘛?你说。”

裴闻靳反问,“再不去上课,你就要迟到了。”

唐远这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来是要去的,可是一接到你的电话,就不想去了。”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再缓慢的吐出来,“我还是去吧,逃课会被扣学分的,我以前不想当第一,觉得那位子坐起来不是很舒服,现在就想当第一,我要在这边好好学习,学有所成,将来等你老了,让你有个依靠。”

话落,他对着手机做了个打啵的动作,“挂了啊,晚安。”

通话结束了,裴闻靳拿着手机,眼皮微微垂着,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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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雪停了,天放晴。

Battle大赛从下午开始,持续到深夜,想跳就跳,没有种族限制,也没有等级限制,跳的好的,跳的不好的,都可以参加,只要你有一颗想跳的心。

与其说是大赛,不如说是街舞圈认可且看重的一个大型活动,召集同样热爱街舞,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们见个面。

没有奖项,没有裁判,就是玩儿,用舞蹈打架,向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展示自己的坚持跟努力。

唐远是去助阵的,丹尼尔有个团队,加上他一共五人,各有所长,主攻breaking。

队长就是丹尼尔,他希望唐远加入,被唐远拒绝了。

唐远在国内没有接触过街舞流行舞,到这边才开始接触的,时间太短,他现在只能跳跳hip-hop,像丹尼尔那个团队擅长的舞种,目前他的力量跟肌肉反应都跟不上去。

加入了就是拉低团队水平。

丹尼尔有很多头巾,今晚他选择了幸运色,紫色,本来就黑,扎那个颜色的头巾,显得更黑,黑到深处还是黑。

唐远趴在栏杆那里,一手拿着杯果汁,一手拿着块面包,边吃边喝,视线四处扫动。

周围闹哄哄的,嘈杂一片,不可能有安静的时候。

丹尼尔在做飞机跳,他两只宽大的手掌张开,如同飞机两边机翼般撑在地上,旋转身体的同时还在跳跃,身体非常灵活,全然没了生活中的笨熊状态。

唐远吸溜一口果汁,冲看过来的丹尼尔亮了个大拇指,他一杯果汁还没喝完,音乐就响起来了。

在这之前,唐远只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活动,这是他头一回亲眼目睹,那种火药味跟感染力把他震感到了。

尖叫声一波接一波,他的耳膜被刺到发疼,与此同时也找回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热血。

到后来,唐远听到了一首感兴趣的乐曲,于是他按耐不住的离开栏杆,下去了,跳了一支中国舞,就是他妈妈的成名曲《思念》,尽管服装不合身,配乐也不是非常合适,他依旧尽最大的努力,把这支舞一处不错的呈现了出来。

丹尼尔都看呆了,看完了连忙问队员有没有录视频。

队员也呆着,忘了录。

丹尼尔气的暴走,他三五步冲上去,把人群里的焦点捋到自己这边。

唐远把外套穿上,抓抓额前汗湿的金色发丝,“丹尼尔,你攥我胳膊干什么?赶紧松开。”

丹尼尔没松,他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对着往唐身上看的那些视线,“我得让他们知道,你有人罩着。”

唐远的脸一抽,“你像只老母鸡。”

不光是丹尼尔,他的队员也像,一个个的跟护小鸡崽似的把唐远护在身边。

唐远反倒是最轻松的一个,体力消耗得多,又出了一身汗,他就窝在丹尼尔的队里面,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丹尼尔本来想玩到最后,他的精力还很旺盛,玩一个通宵都不成问题。

但他看看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也就是他的第一个中国朋友,挣扎了一番,把人往背上一捞,离开了依旧热闹非凡的西街。

第二天,唐远就知道自己那支舞火了。

丹尼尔是最激动的那个,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中国舞的舞蹈服,要唐远给他当老师,亢奋的不行。

结果呢,一个最基本的压背就让他鬼哭狼嚎,要死要活,说什么也不愿意学了。

唐远接到他爸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背舞蹈名词,要考试了,烦着呢。

电话一通,唐寅就质问,“嘴角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唐远脑子里还转着复杂的名词,一大串,很难记,他没听清楚,“什么?”

唐寅以为儿子是在跟他装傻,他慢悠悠的说,“裴闻靳……”

唐远顿时一个激灵,“他怎么了?”

“这回就能听清楚?”唐寅没好气的嘲笑,“儿子,你耳朵按开关了?”

唐远满脸黑线,“爸,你别逗我玩儿啊,刚才我是真没听清,我背舞蹈名词呢。”

“姑且信你一回。”唐寅冷哼了一声后重复一遍,“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

唐远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跟人打架了呗。”

唐寅的眉头皱了皱,“输了还是赢了?”

唐远说,“赢了。”

唐寅眉间的纹路舒展开了,“那就行。”

唐远听到这答案,一点都不奇怪,他爸就是这么个教育理念。

“舞蹈我看了,还不错。”唐寅的语气变得凌厉,“以后再跳那支舞,别顶着一头金毛,必须给我染回来,认认真真,像模像样的跳,听到没?”

“昂。”

唐远挠眉毛,“爸,这边有经纪公司联系我,问我愿不愿意出道,还有的想让我参加这个节目,那个节目,很烦,我说家里不允许,全都推到你头上了。”

唐寅说,“推吧。”

唐远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到他爸说,“反正处理这一类事的都是我秘书。”

“……”

唐远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个月,那几个人的家里都没找他麻烦,他终于把心里漂浮的大石头放了下去,等着寒假的到来。

放假前一周,丹尼尔兴奋的从外面回来,“唐,我恋爱了!”

唐远正在厨房切土豆,听到丹尼尔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吓的身子一抖,差点把手切到,他惊魂未定,“恋爱就恋爱了,多大点事。”

“你不知道!”丹尼尔瞪着眼睛,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样子,他半天想起来什么,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给你看我今天遇到的中国姑娘。”

唐远随意一瞥,眼皮跳了一下,他把丹尼尔的手机拿过来一看。

确认过了,真的是冯玉。

丹尼尔没察觉唐的表情变化,他笨拙的指手画脚,“虽然没有你漂亮,没有你白,但是很可爱对不对?”

唐远把手机还给丹尼尔,没说话。

“我看到她的时候,感觉看到了天使。”丹尼尔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我决定了,我要跟她在一起,我要娶她当,当你们中国人说的那个,媳妇,对,就是媳妇。”

唐远还是没出声。

丹尼尔一脸严肃,“唐,你一定要帮我。”

唐远没法继续切他的土豆了,“你知道她叫什么?”

丹尼尔摇头。

唐远又问,“那你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吗?”

丹尼尔还是摇头。

唐远挑眉,“她的住址?”

丹尼尔彻底成了头傻熊。

“什么都不知道,”唐远摊手,“那你不会再遇到她了。”

丹尼尔不死心,他课不上了,也不四处玩了,就天天在那条街附近游荡,着了魔。

放假第二天,唐远被丹尼尔强行拖到街上,停在一间咖啡厅外面,他隔着玻璃窗看坐在里面喝咖啡的冯玉,有点感慨。

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人为,都是缘分。

唐远捏了捏鼻梁,“丹尼尔,我必须向你坦白,有件事我隐瞒了你。”

丹尼尔眼睛直勾勾盯着咖啡厅里的可爱姑娘,“你说。”

“是这样的,”唐远后退几步跟他拉开距离,立在相对安全的方位,“她叫冯玉,是我在国内的朋友。”

丹尼尔,“……”

唐远以为丹尼尔会气他的隐瞒,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介意,只是拽着他进了咖啡厅。

冯玉看到唐远,欢喜之情全写在脸上,雀跃的像只百灵鸟,饶是语言不通,根本什么都听不懂的丹尼尔都能看得出来。

丹尼尔块头大,缩手缩脚的挤在小沙发上,坐姿很憋屈,尤其配着他耷拉的嘴角,特像一只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型宠物,谁看谁都觉得滑稽,还可怜。

冯玉的英文不是很好,唐远充当翻译。

其实就算唐远不把丹尼尔的心思转达给冯玉,她也知道,对方那眼珠子一直黏在她身上。

眼神像火,让她很不自在。

唐远也不用将冯玉的回应告诉丹尼尔,他能察觉出她的态度。

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么奇妙,挣脱了语言的限制。

冯玉是跟闺蜜来这边度假的,她们跟唐远丹尼尔一起跨年,年后就回国了。

丹尼尔没再提过冯玉,似乎是已经知难而退。

第一个学期过去,第二个学期就快了,好像一天比一天快。

唐远没有在这座城市碰到过张杨,他也不跟谁打听,对方是生是死,日子是好是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国内一直跟他保持联系的,也就那么几个。

四季不停轮转,时间匆匆而过,不做分秒的停留。

人,事,物这三样都在不断的变化着,还是原来模样的少之又少,尤其珍贵。

唐远大三的时候,整个人开始闲散起来,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念。

这让他太煎熬了,他干脆拉着丹尼尔到处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积极参与每个团体活动,也会跟着老师去其他国家进行学术交流,把时间充分利用了起来。

像是不给青春留任何遗憾。

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唐远又平静下来,仿佛一个经历过无数个日夜的修行,终于悟出道义,脱离了红尘俗世的修道者。

其实压根就是两个极端,他在迫不及待的等着滚进红尘里面。

毕业那天,唐远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他带着行李,以及两箱子没寄出去过的明信片站在校门口。

心情很复杂,激动,忐忑,还有一丝紧张。

三年过去了。

他心里的那栋小房子没有易主。

不多时,丹尼尔大包小包的过来,跟他并肩站着。

唐远古怪的问,“丹尼尔,你站这儿干嘛?不是说你家里人会去公寓接你回家吗?”

“不回了。”丹尼尔说,“唐,我要跟你一起去中国。”

这话他是用中文说的,很流利。

唐远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也是用的中文,“卧槽,你什么时候学的?”

丹尼尔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狡黠的嘿嘿笑,“不告诉你。”

唐远砸了下嘴皮子,这家伙不声不响就学会了中文,下了很大功夫,别的不说,就冲这毅力,也值得敬佩。

站了会儿,丹尼尔擦掉滚到下巴上的汗水,不耐烦的东张西望,“唐,你叫的车还没来吗?”

唐远,“我没叫车。”

他笑容灿烂的说,“我等我家那位过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