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闵清闲带着人大包小提的采买回来, 知道这里是个大集,后悔的脸都青了。要知道大集上的东西往往比店铺里的便宜, 闵清闲不死心的亲自去那集上问了一圈,发现同样的东西果然较他们买的便宜, 就开始捂着脸胸痛。

廖白灼他们见师叔如此消沉, 也没敢把妖人招惹的是非说出, 倒是那几个跟着闵清闲出去采买的师兄跟其余的人嘀嘀咕咕一阵, 知道留守的每人都得了四五个铜钱的零花,还吃了糖瓜,羡慕的不得了,后悔自己跟着师叔出去了。

齐明樵回来之后, 仍旧喜欢杵在那里不动,眼神迷离的盯那马车, 廖白灼将他拉到一边,跟他讲了刚刚发生的事,齐明樵一听, 顿时有些急眼,立刻就想冲马车奔过去, 廖白灼死死拉住他,瞪他一眼,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吗?你还未缓过来不成?

齐明樵傻傻的愣住, 须臾苦涩的笑了起来。

谢虞回来的较晚,他提着大包的药包回来的时候,看到街角有大批的官府衙役配着佩刀排着队形小跑着向着小巫山所在的茶棚冲了过去。

于是谢虞奇怪的顿了顿脚步, 他观了那些人一眼,见那些官兵都是有根底的练家子,恐怕不是普通职司的衙役,遂皱了皱眉头,继而继续抬脚向那边走去。

那批官兵小说也有三四十个,呼啦啦把付麟所在的马车包括那小巫山歇脚的茶棚一起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中年人,中年人旁边是一个跳脚的面嫩丫鬟,脸上似乎跟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她像负责指正的证人一般竖着指头把小巫山包括马车挨个的点了一遍,义愤填膺的对中年人控诉说:“就是他们,就是这帮臭道士,造谣装势,招摇撞骗,污蔑我们小姐,还不分缘由的对我们拔刀相向,要不是我们小姐有家丁护着,恐怕小姐的名节就要被他们给毁了。”

听着外面声儿的付麟在马车内有些无言,这丫鬟逻辑狗屁不通,指鹿为马,什么叫不分缘由拔刀相向,还毁小姐的名节?那这丫鬟意思是,他家小姐国色天香,看得小巫山所有人春心大动,不顾道德公然非礼了不成?!

唐鱼水坐在旁边,有些忧愁的皱着小脸,叹了一声:“师傅去买红豆糕……”

付麟看他一眼,小孩儿毕竟还小,难免担心师傅的,碰到这种场面自然紧张,遂安慰了一句:“你师傅正好不在这里,有小巫山在,没事的。他也正好躲了。”

可唐鱼水蹙着小眉头:“这么热闹的事师傅肯定掺和的,只是师傅尽兴了,恐怕那红豆糕会被毁了吧?!”唐鱼水后悔的吸了吸口水。虽然师傅这次买了很多零食,可他们挨个的尝了一遍,还是觉得那红豆糕味道要较别个好吃一些,就连付麟也认同了这一点,而且红豆包因为糖多容易保存,没那么快坏掉。既然他们之后会有很长的时间买不到好吃的,又加之这次又赚了钱,自然要多买一些存下来做储备零嘴的。

只是没想到事不赶巧,那些官兵早不来晚不来,竟挑了这个关键的时候来,于是,唐鱼水实在是担心的慌。

“……”付麟沉默的看他一眼,闭上嘴扭过头去了。

外面,丫鬟慷慨陈词一番激昂之后,咽了口吐沫星子,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咦?那个算卦的妖人呢?”丫鬟伸长了脖子:“那妖言惑众的妖人到哪儿去啦?”

而此时,符青鸾提着一个盆状的大如车轱辘的大包,大包里面有若干品种炒货干果瓜子各二斤,八种口味的十斤豆干,并着五十个油纸包装的馅大皮薄红豆包。他本来喜滋滋的往回走,谁知转过街角,就看到了被衙役包围的茶寮。

符青鸾禁不住挑了挑眉,呵,这么快就来了?

若在以往,他嫌麻烦,肯定转头就溜了,可今回,他反而提脚迎难而上去了。

他冲那群官兵走过去,就有靠边儿站的几个官兵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可能以为他是凑上来看热闹的,其中一个还冲他赶人般挥了挥手,符青鸾就冲那官兵笑了笑。弄的那官兵倒是一愣,奇怪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大概是在想:这人有病吧?官兵抓人也敢凑这么近?不知道刀剑无眼吗?!

符青鸾冲他笑眯眯点了点头,那官兵大概觉得他不可理喻,或者不开窍,就翻个白眼转回了头去,不再搭理他了。

符青鸾就好脾气的站在旁边凑热闹般看了两眼,瞥眼见到对面不动声色的谢虞,还冲谢虞晃了晃脑袋。

而此时那丫鬟正好叫嚣着要找他,他冲谢虞突了突眼,嘴里顺势答应了一声:“嗳,叫我啊?”符青鸾晃了晃包袱:“我在这里。”

严阵以待站在最前面的闵清闲并着他身后的小巫山众,皆转头无言的看他一眼。其中尤以闵清闲脸黑:果然又是这妖人捅的篓子。虽然他不知道这妖人到底捅了什么篓子。听那丫鬟的说辞,这妖人八成是调戏人良家小姐了,原来这妖人不止会害人性命,竟还是个登徒子,真真是泯灭良知,没有人性,天理不容。

妖人就是妖人,你想期望他变成好人,改邪归正?那就是做梦。可惜他说的话谢师侄不听,还任由这妖人接近付麟,导致他现在连训斥一句妖人都不能,难道谢师侄就没看出来,这妖人是拿他们当挡箭牌吗?!如今发生了这事,倒让谢师侄好好看看,这妖人的本性到底有多么恶劣。

想到此,闵清闲不禁做了一个决定:恶人自有天收,妖人如今自己招了祸,也是妖人活该。不如今回的事他不插手,也省得他们小巫山受牵累,而且……干脆让妖人吃些苦头,到那官府的大牢里坐坐,他也正好省了麻烦,防止多生事端。等一路顺顺当当的送了付麟去鹿吴山,他再顺路带人回来将这妖人提走带回小巫山,反正这妖人有锁仙链捆着,也不怕他出幺蛾子。

想到此,闵清闲美美的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一劳永逸的方法甚好。

听见闵清闲的笑声,站在闵清闲旁边的廖白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齐明樵看到符青鸾竟然自己送上门,顿时有些急眼,刚想往那边冲,闵清闲眼疾手快,一下子死死拉住他,斥道:“刀剑无眼,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在这儿给我好好待着。”

齐明樵急红了眼使劲挣了几挣,但闵清闲抓的死紧,还用上了灵力,他竟愣是挣不开。

而这边,那中年人看了看身边的丫鬟,丫鬟特激动的指着符青鸾说:“就是他,他是罪魁祸首,领头的。”

她这句“领头的”三个字一蹦出来,闵清闲脸上的笑意登时给抽没了,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啧,像被抽了一个耳刮子。

既然丫鬟亲自证实,中年人就将手一挥,于是三分之二的官兵,呼啦啦转了半个方向,又将符青鸾给围了起来。

其中,之前对符青鸾挥手翻白眼的那个小兵,由于跟符青鸾站的最近,这一个转头,此刻就跟符青鸾面对了面,符青鸾冲他挤了挤眼,那小兵就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中年人面容冷峻:“把他给我抓起来。”

然而,他这话音还未落,小巫山那边竟有七八个抽剑跑过来,插入符青鸾与官兵的中间,挥剑将官兵逼退了一些,继而将符青鸾给护了起来。

这个变故,挺多人觉得意外,谢虞挑了挑眉,但尤以闵清闲觉得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告诉大家没他的命令不准乱动逞能的吗?这自告奋勇的跑过去保护妖人是怎么回事?他之前防着齐明樵冲动,所以及时抓住了他,却没想到其余人会蹦出去,而且还一次过去那么多,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叛变呐!

而这伙人当中,尤以廖白灼冲的最快。看起来倒像是打头的。

闵清闲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恨恨跺脚:“你们都干什么?把剑给我撤下,怎么能和官府做对?你们想造反吗?”

敢跟官府做对,你们是想造反吗?其实这句话,那中年人本来想如此说来着,这是他们惯用的官话,可还没开口,就有人替他说了。于是他张了张嘴,可看那领头的中年道士如此激动,就又把嘴巴闭上了。

于是,双方一时僵持起来。我暂时动不了你,你也暂时动不了我。

而这僵持之中,廖白灼忍不住跟周围的师兄质问:“我过来,你们也冲过来干什么?”

几个师兄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答:“我说惯性你信不信?”

另一个小声道:“完了,忘记师叔已经回来了,可是已经跑过来了,怎么办?要不要退回去?可是退回去感觉好丢人。”

“不光丢人,还会不讲义气,可讲义气了,又会让师叔伤心,好为难呐!”

“但师叔让咱们回去呢,都气成那样了,咱们到底回不回去呢?”

所有人惯性的看向廖白灼,廖白灼额头冒冷汗: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师叔都回来了,也就是说师叔之前的委任已经完成了,你们如今还看我干嘛,难道忘记我是你们当中最小的了吗?

他们这小声说话,虽然声儿小,可符青鸾离他们近呐,自然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廖白灼正在纠结的时候,感觉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廖白灼疑惑回头,就看到符青鸾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上前几步,将手中轱辘大的包袱放到他怀里,“给我拿一会儿。”廖白灼虽觉着这包袱挺大,但看妖人一直拎小鸡似的提了那么久,脸不变色气不喘的,就真没觉着这包袱会挺沉,以至于他双手接了包袱之后,竟被闪了一下,差点没抓住。

符青鸾越过他向官兵走过去了,廖白灼若有所思的看了他背影一眼:“也许,这妖人根本就不需要他们保护。”

“小白,你说什么?”旁边的师兄问。

廖白灼看他一眼:“没什么。”

“是不是包袱太大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拿?”这师兄说着,就撘了一把手,可轻松的提了一下,竟没提起来,奇怪的又加了三分的劲,才把包袱提溜起来,“嚯,里面到底盛了什么,还真不轻。”

那边,符青鸾无视那些刀尖,径直走到了中年人的跟前,然后,他小声跟中年人说了几句话。

中年人听后,脸色凝重起来,站在旁边听了只字半句的丫鬟尖叫:“不要相信他。”

但是中年人客气的跟符青鸾拱手:“可否请先生现在就跟我同去?”

符青鸾想了一想:“你等我一等。我准备一下。”

中年人点头示意,把官兵都撤了。

小巫山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车上的付麟跟站在车窗跟前的谢虞说:“没想到那无名还挺有人缘。”他看了看廖白灼等人。

此时廖白灼那七八个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回来,廖白灼还抱着那硕大的包袱等着,那包袱挺高,他被挡住了大半张脸,于是只露了眼睛。

谢虞看那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上了马车。

符青鸾跟那中年人谈妥了,就走回廖白灼身边,将那包袱轻松的接了过来,又从包袱的缝隙中掏出七八个油纸包的豆沙包,一人给分了一个。

之后提着包袱回了马车。

车内,付麟谢虞唐鱼水竟然都在,符青鸾将包袱放下,搭眼看见谢虞,“原来你在这里,我还想找你。”

他说着,就把早上置办的包袱翻出来,从里面挑挑拣拣,在一堆新衣里翻出了一把崭新的头带来,五颜六色,什么花纹的绣工都有,有的绣着一朵小花,有的纹着一片树叶,有的是一棵青竹。总之还都挺好看。

符青鸾比照着身上衣服的颜色,挑了一根,然而他又想了一想,又从包袱中翻出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在原本的衣服外面将这件黑衣给套上了。

当初闵清闲给他戴了锁链之后,按理说他是没法换衣服的,但是符青鸾爱干净呐,他不愿意长时间穿着一件衣服邋里邋遢,就把那件衣服剪了,之后再穿衣服,就把链子挂到脖子上,让它贴着肉穿到衣服里,而往往那链子会从脖子滑到后面去,所以有时候他袖口胳膊窝那里的衣服会往下坠。但这种垂坠的质感,更显出衣服的立体来,符青鸾十分喜欢。

他换好了衣服,又挑了一根黑底当中绣着一条小鱼的头带,喜滋滋的绑到额头上,然后伸指头把头带下面原本贴于额头的膏药给揭了。

弄完这些之后,他还弄了一个荷包,将那刚买的干果在荷包中满满的装了一袋,然后将这鼓鼓囊囊的荷包挂于腰上。

继而回头,向车内三人显摆了一下,“怎么样,好看吧?”

谢虞沉默。

付麟没说话。

唐鱼水露出赞赏的表情:“师傅,太好看了。特别是那条鱼,十足神气。”

符青鸾冲小徒弟比了比大拇指:“我徒儿有眼光。”

唐鱼水喜滋滋答:“谢师傅夸奖。”

付麟觉着,这师徒俩的审美实在与众不同。

本想符青鸾折腾完了,也该走了,不想他却走到谢虞跟前,“小谢,与我同去一趟,可好?!”

谢虞挑了挑眉,有些无动于衷:“为何要我去?”

符青鸾倒也实诚:“因为这里你灵力最高。”

谢虞皱眉,那小姐的事,包括事情的来龙去脉,付麟自然已经跟他说了,他只稍微想一想,自然就明白:“很棘手?”

符青鸾点点头:“是有些。”

谢虞复挑眉:“若我不去呢?”

符青鸾笑起来:“那我也不去了。”

谢虞抿嘴看他一眼,你刚刚才答应了别人,如今竟可以马上反悔的?信用何在?

符青鸾摸了摸下巴:“这样,如果我说,这次去了,也许,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对付麟有帮助,你愿跟我同去吗?”

这次谢虞倒没有犹豫:“当真吗?”

“不一定成,但有一定的几率。”

“那好,我去。”

既然要跟符青鸾同去,谢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只带了他的剑。

唐鱼水要跟去,符青鸾今回破天荒的没有带着他,而是让他留下来陪着付麟。

符青鸾与谢虞下车后,付麟终于转回头来,认真的看着唐鱼水,唐鱼水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付麟就问出了一直以来好奇却没问的问题:“你师傅他额头不是贴膏药就是绑头带,他为何总要遮着?”

唐鱼水翻着大眼睛想了想,这个问题师傅早就准备好答案了,是什么来着?!唐鱼水挠了挠脑袋,继而左手握拳往右手心一捣,哦,对了,唐鱼水喜滋滋到:“师傅说他好运都在额头上,要挡住了光,捂好了,才能不让运道跑掉。”

付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对师徒既然喜欢卜卦,看样子也是信奉那些东西的,付麟是个宽容的人,对于别人的特殊嗜好,他一向不会随便置喙。

只是唐鱼水的话竟还没说完:“师傅还说……”

还有说法?付麟不禁抬起头来。

“师傅说他还要靠这个,”唐鱼水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正中:“以后泡美人呢。”虽然这句师傅没让说,但他还是想说出来,随即喜滋滋的道:“师傅说他的桃花就应在这里了。”

然后吟了一句:“窈窕美人,君子好逑。”

“噗哧……”付麟忍耐的听唐鱼水说完,但实在没忍住,最终笑喷出来,随即捂着胸口哀哀呼痛。

“你别不信,我师傅虽然现在长得不好看,可他可是个地道的美人。”唐鱼水有些不乐意的强调,小脸还挺正经:“你,给我师傅道歉。”

付麟摆了摆手,却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是笑得浑身都痛。

唐鱼水气愤的看着他,要不是师傅嘱过他付麟是个病人,要多多照顾,他早就跳到付麟身上踩他脸了。

符青鸾跟谢虞走到车外的时候,闵清闲警觉的看着他:“妖人,你想逃跑?”

符青鸾啧了一声,翻着白眼没搭理他。

倒是谢虞答了一句:“师叔,我们今回要去救人,我跟无名一起去,会尽责的把他带回来,师叔,你灵力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付麟吧。”

既然谢虞做了担保,那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而且谢虞如此作答也给足了他面子,闵清闲听完,立刻和软了颜色:“好好好,你且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小付的。”笑眯眯冲谢虞说完,然后转脸看向符青鸾,立刻阴了脸色,“妖人,你最好安分一点儿,要是起什么坏心思,或者想跑……”

符青鸾嫌他啰嗦,遂翻个白眼,朝身后指了指:“呶,我徒弟压这儿呢,我能往哪儿跑?”

闵清闲想想也是,于是不再计较。

唐鱼水正趴在车窗口送别师傅,闻听符青鸾的这句话,顿时如遭雷击。原来他竟是个用来抵押的物件儿?

付麟看见唐鱼水在那里激动的发抖,想想他对自己师傅的崇拜,自认为对他挺理解,于是想把他叫过来安慰一番,谁知他还没开口,唐鱼水已经不抖了,满脸放松的从窗口上下来,跑到那干货的包袱里去翻吃的,还拿了一个红豆包递到付麟手里:“付付,吃。”

付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受了打击吗?”

“哦。”唐鱼水不在意的说:“我师傅大概嫌那人啰嗦,堵他嘴呢。”

付麟觉得有理的点了点头,将那豆沙包打开咬了一口。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侮辱了我师傅,所以等我师傅回来,你要向他道歉。”

“必须道歉吗?”

“嗯啊。”

“如果不道歉呢?”

“那我就趁你睡觉,在你脸上撒尿。”

“……”付麟无语的看他一眼,他怎么觉着,唐鱼水似乎真能干得出来呢?!那他要不要等谢虞回来跟谢虞商量商量,将这对师徒从马车上赶下去?!付麟若有所思的嚼了两口,“这包子噎得慌,给我倒点儿水。”

“好嘞。”唐鱼水放下包子,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

“要温的。”付麟加了一句。

“没问题,我去茶棚给你兑点儿。”唐鱼水痛快的答应一声。

符青鸾晃着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领着谢虞直走到那中年人的跟前,满脸轻松:“走吧。”

那丫鬟似乎还不死心,仍在对他仇视,“我都听到了,他们都喊你妖人,所以你一看就不是好人。”她转脸对中年人说:“你要相信我,他们不是好人,还是按老爷的吩咐将他们给抓起来吧。”

中年人终于斥了她一句:“胡闹。”

丫鬟委委屈屈的闭嘴,转回头来,本想再斥,可一搭眼看见了跟上来的谢虞,顿时张着嘴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是谁呀?”仙风道骨,玉面似仙,好像个仙人哦!

符青鸾笑看谢虞一眼:“我徒弟。”

丫鬟吃惊的睁大眼睛:这样不正经的老头,竟有一个这么飘尘似仙的徒弟?搞错了吧?!

“怎么,不相信?”

丫鬟摇了摇头。

“呵呵,我也不信。”

谢虞无言的看符青鸾一眼,他发现这无名很喜欢占人口头上的便宜。

丫鬟听他之言,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消了声去,她似乎不知该如何接这妖人的话,又怕说错了在谢虞面前丢人,就把脸埋了下去,只是那露在外面的耳朵,却慢慢红了起来。

符青鸾就感慨了一下:没想到这徒弟还有镇宅的功能,如此一个咋咋呼呼的吵闹丫头竟给这么容易的镇下去了。当然这镇的方式有点特别就是了。

知府衙门跟前世看的电视剧里的衙门有些相似,都喜欢在门口竖两座威武的石狮,还必有一面牛皮鸣冤大鼓。转过那碧海青天的照壁,符青鸾还忙里偷闲的欣赏了一下,继而一路脚步不停的跟着那中年人转进了后宅。

在堂内等待的知府大人一身儒装,打扮似个书生,他似乎已得了提前来报的家丁的准信,早已屏退左右,只留了那小姐一个在屋内,父女两人静默不语,那大人本是来回走动焦灼而待,还不时的朝外望上一眼。而那小姐已除了遮脸的面纱,自埋着脸不说话。

领路的中年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便停步了,只在门外禀报了一声,那本在团团乱转的知府便停下脚步,继而回头端坐于堂内的太师椅上。

一路多嘴跋扈的丫鬟已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与那中年人一起守礼的告退下去。

符青鸾瞥眼看了那丫鬟一眼,见她低垂着头,只留了一个脑顶。

而后,他们得了那知府的允许,便进了去,这知府见到他们,倒很是客气。

“你是那位高人?”知府看着打头的符青鸾。

“正是区区。”

“那这位是……”知府又看符青鸾身后的谢虞。

“我徒弟,帮手的。”

“哦。”知府大人皱着眉缓缓的点了点头,他长相看起来倒是相貌堂堂,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小女这是私事,不想有过多的外人在。大师你看……”

这知府拖了个长音,似乎用惯了官腔的样子,却又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一点都不为难人。只是让你觉得官民地位有别罢了。

符青鸾和颜悦色道:“我徒弟嘴紧,不妨事的。”

“哦……如此倒也无妨。”那知府又点点头,一副不算着急的样子,他轻抬了一下头,表示了适度的好奇:“不知大师……对于小女的病……可有何办法?”

“既然大人这么着急,那么咱们就不废话的直接切入正题吧。”符青鸾笑了一笑:“大人,不知你府上那百年雪莲子,可还剩多少?”

“什么?”

“百年雪莲子呐,您家小姐去我那儿算卦,一开口我就闻出来了,大人呐我这鼻子可灵,那雪莲子至少近二百个年头了吧?!我猜的可准?”

“你问这雪莲子干什么?”

“自然是当做此次为小姐解忧的报酬呐!”

“我府上没有什么百年雪莲子。”

“没有的话,您家千金怎么吃的呢?!”

“你,”知府拉下脸来:“我看出来了,原来你们不是想来看病,原来是来讹钱的,来人……”那知府马上扬声叫道,那声儿语气跟那小姐之前叫的简直如出一辙。

“慢来慢来,”符青鸾摆了摆手:“知府大人呐,您既然愿意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请我过来,自然是已经请了郎中,私下里证实过了小姐确实怀有身孕,因此知道了我的所言非虚。假若我一开始便是信口雌黄,只是一个江湖骗子随便胡诌了几句,那么大人您也不至于恼羞成怒,翻脸抓人呐!”

“您抓我,又请我,自然是信了我的。”符青鸾歪了歪头:“我说的对吗?大人。”

“……”那知府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脸瞪了那不成器的女儿一眼,继而想了一想,再次慢吞吞打着官腔到:“小女的确有了身孕,可是,我若想给小女打胎,自然有的是办法,也不必非要你们不可。”

“哦,”今回换符青鸾慢吞吞点头,“可是,大人呐。”符青鸾摇头晃脑起来:“我记得本朝的律法,女子怀孕不能堕胎,私自堕胎者法理不容也不准,您身为父母官,也不可能带头知法犯法呐!”

“……”

“还有呐,您是不是奇怪我一个臭道士怎么可能对本朝法律知道的如此多?呵呵,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呐大人。我曾经见过因为私自堕胎被发现的富户,最后赔的倾家荡产呐大人!”

“……”

“而且小姐虽然不怎么显怀,可月份也不短了。当然,您自然可以私下里办,比如说请个黒稳婆,请个黒郎中?或者偷偷的抓一副堕胎药?如此办了,不张扬,不外传,隐瞒了,悟紧了,不让外人知道这事,然后您还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只是……”符青鸾顿了一顿,抬起头来:“这帮别人堕胎是有损阴德的事,大多数人是不肯干滴,怕祸及子孙,怨灵缠身。所以这个帮忙打胎的人,您也不好找。若偷着吃药自己落胎,没有郎中护着,恐以后小姐会落下病根,导致不孕。”

“而我,”符青鸾拍了拍胸口:“我是一坯黄土埋了半截身的人,又没有后代子孙牵挂,所以才敢来冒这忌讳,行这有损天伦之事,所以大人您支付我点报酬,也不为过吧。”

“你要的,何止是一点儿报酬。”

“大人呐,我知道,您觉得那雪莲子珍贵,有些舍不得,可是再珍贵,能赶上您的千金珍贵吗?何况费了工夫千辛万苦从本地偷偷摸摸找了郎中,也还要防着人说出去,而我,一个游方道士,跑江湖算卦的,本就是流动人口,今日将这小姐一治,明日我就走了。对您来说,我保险呐!”

他如此说完,那知府就陷入了沉思。脸上倒还算镇定,不愧是身有官威的人。

倒是那小姐被符青鸾这一唬,已经吓得抬起脸来,花容失色。“父亲,”那小姐有些着急的小小声的说:“您就将那雪莲子拿出来吧,前日您不是刚给我吃了吗?大不了我不再吃了就是。”

那知府气恼的看她一眼:“简直胡闹,不争气的东西。”他指着符青鸾对女儿道:“这个江湖骗子虽有些本事,但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还一直危言耸听。且如他所说,我岂会不知?我为官二十载,给你找个郎中还是找得的,而且再不济,也给你找个稳婆,保证你的安全就是。”

符青鸾挑了挑眉,他费尽了嘴皮子说了这么多,这对父女竟然不领情的,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本不想将真相说出来,毕竟那才叫有些危言耸听,或者说耸人听闻,毕竟这知府父女是普通人,怕吓着他们,本琢磨着落胎时一并给处理了,但看来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刚动了一动,谢虞似乎察觉出他的意图,拦了一下他:“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那雪莲子?”

符青鸾撇头看他一眼,凑过去跟他咬耳朵说:“那小姐吃的雪莲子是好东西,补气养神而又药性难得温和不冲,给付麟用正好,等我要回去,咱们给小付吃了,包准他脸色能红润起来。”

谢虞听到他的话,眉角动了动,表情有些动容。

符青鸾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放心,只要他们有,我就给你要过来。”

符青鸾抄着手说:“其实,我就说实话吧,大人,您即便请了郎中,这胎他们也落不了。因为小姐怀的,不是人胎。”

“什么?”那小姐吓得花容失色,瞪圆了眼睛,惊吓的抬起头来,如此,才看清她的样貌,模样不算极美,但也清秀可人,最主要的是皮肤白皙,脸上细腻,腮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表情清纯,足见平日里娇养的很好。

只是听了符青鸾的话,她不知想到什么,身体开始抖动了起来。

那知府本来吃惊,又露出不信,可见到女儿这个样子,也疑惑起来。“这世间怎会有鬼?”

“世间有没有鬼,您自然是不知道的。”符青鸾转个方向:“冒昧问一句,小姐,您与那情郎,是否每次都在晚上约会?”

“笑话,”知府插言:“我府上从来戒备森严,且我对女儿疼爱有加,怕他出事,在她闺房外面常年着人把守,所以我女儿有没有晚上出门,我自然知道,你个臭道士,怎可随便污蔑我儿的清白?”

“大人,您的女儿都怀孕了,谈什么清白。”

“可是,我儿平日足不出户,且每次出门我都会着人贴身保护,又怎么会……”知府转过脸去,满脸关心:“我儿,可是有歹人潜进过你的闺房?”

那小姐绞着帕子使劲的摇了摇头。

“那为何……”那知府惊异的问道。

“这就要问小姐了。”符青鸾到:“小姐,您听过黄粱一梦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