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修换上官服
乐庆宫前,求见乐王。
澹台修猛地惊,睁即刻进皇城,径直到少顷,小宦官引澹台修进了正殿,行礼完毕,却见乐越正站在书案边,案上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卷轴旧黄历等物。这几天送上来的奏折却被堆放在一角。
澹台修道:“殿下,这几日的折子应早些批复较好。西南大早,东南沿江汛期又至,朝廷应早拨粮饷。”
乐越一惊,拍拍额头:“抱歉抱歉,如此重要的折子,我竟然没看到。我还以为这两天送来的都是那种拟议封号之类的折子。”立刻去那堆奏折中翻找,有几本被翻得跌落在地。不等小宦官上前,乐越就立刻弯腰捡起来.还攥着袖头在奏折封皮上擦了擦,吹吹灰。
翻了半晌,方才找出那几本参奏此事的折子。乐越三下两下扫读完毕,问澹台修:“请教澹台丞相,如果调拨粮饷的话,要调拨多少7”澹台修道:“这件事,乐王殿下应该传召户部尚书议定。”
乐越立刻喊人道:“快去请户部尚书来一趟。”户部尚书叫什么来着,他背过百官名册,但这两天事情太多,忘了。
澹台修告退离去,他沿着宫墙慢慢地走,迎面看见一个小宦官抱着一叠卷轴匆匆跑来,向澹台修拖礼时,卷轴哗啦跌落在地。小宦官连忙去捡,澹台修瞄见展开的卷轴上依稀是宫殿的图样.便问:“这是什么,”小宦官道:“是乐王殿下吩咐取来的凤乾宫图纸。乐王殿下好像打算在凤乾宫中改建一个大而深的池子,而且里面要四季清水,没有任何杂物,也不种荷养鱼。”
澹台修皱眉看着小宦官抱着卷轴离去,矗立半晌,终于回转身,步履坚定地向皇城门走去。
出了皇城,他命轿夫一路急行,到了刑部天牢外。把守天牢的兵卒都知他的身份.立刻让他八内,狱吏带路,将他引到一问偏僻的石室前。
澹台修道:“本相要密审此犯,你等先退下。”
狱吏带着狱卒们离开.石室中的重华子拖着镣铐缓缓抬起头:“丞相大人见贫道所为何事?你等背叛太子,反助孽龙,来日定然粉身碎骨,悔之不及『”澹台修的右衣袖几不可见地抬了抬,一枚钥匙和一个锦袋被抛进牢房。重华子的眼中霍地射出炙热的光芒,膝行两步,将两物压在自己的破烂衣衫下。澹台修冷冷道:“妖道,你尚有多少同党7统统供出来,本相或者可以保你不受极刑之苦。”
大理寺又送来一箱安顺王府的证物
越翻开半日,依然无所得。他苦思冥想t1口Q些零碎的线索难以拼凑在一起,令他有些烦躁。乐越靠进椅中,闭目揉了揉额角。头上沉重的金冠揪得他头皮处的发根隐隐作痛。
今天上午,他将绿萝夫人安排到某宫院中居住时.她的一席话给他敲响了警钟。
“乐王殿下,我知道你是个心地纯正的人.所以方才斗胆提醒。乐王殿下平日有些举止,在常人看来,可能有些诡奇。在这世间,不管哪个地方,都会有流言和非议,乐王殿下即将登基,言行更要格外留意。”
乐越睁开眼,推开桌上的证物,伸手去取奏折。他本以为有些奏折拖一天没关系,却不想耽误了救灾的大事。乐越终于稍微体会到了做皇帝的艰辛,真的一不留神,就变成昏君了。
殿内忽然有种莫名的凉意,乐越疑惑四顾,昭沅和他兄长竟然不知何时都不见了。
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
乐越再一转头,竟看见九凌站在帷幕前。
他这次装束十分素简,只是一袭白衫,乐越下意识问道:“你的气色怎么如此差,是不是病了?”
九凌的表情有些奇特,走进桌案前:“乐越,如果本君告诉你.那条龙会害死你,你信不信?”
乐越皱眉:“凤君,挑拨离间这种事,就免了。”
九凌的目光变得苦涩:“你果然不会信,也是,你凭什么不信他,你凭什么会相信本君。你不信,这根血契之线就不可能断。那你”乐越正待说话,九凌突然到了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乐越只觉得九凌的手指比千年寒冰还要
阴寒,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滑进了腹中。
眨眼间,九凌又回到了桌案对面。乐越拍案而起:“凤君,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々”九凌平静地看着他:“我不会害你。本君不想把你当棋子,也不会让你做任何人的棋子。我希望你能成为皇帝,按你的意愿在人间建立一个太平天下。”
乐越张了张嘴,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九凌的声音似乎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九颂也长大了,本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等到你登基的那一天,亲眼看着你坐上皇位”乐越再张张嘴,却死也发不出声音.突然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他正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安顺王府的证物摆在面前,那叠奏折堆在一旁,还没有动过。
昭沅忧心地看他:“刚刚你打了个盹,是不是梦见了什么々”乐越揉揉太阳穴:“没有”昭沅略微放下心。昭漓挑眉瞧了眼乐越,一言不发。
内宦来报,定南王爷求见。
片刻后.杜献带着杜如渊疾步进来。
此是非常时刻,杜献未穿朝服,而是一身铠甲,做武将打扮.单膝行礼,向乐越禀告这两日皇城的防务及最新战报。
昭漓目不转睛地望着定南王:“原来如此。”
昭沅疑惑:“啊?”
昭漓低声道:“没什么,我本来在疑惑,为什么这个和氏的后人连个为他怀孩子的女人都没有。明明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现在才明白”昭沅更加疑惑了:“大哥,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昭漓微笑:“原来你没看出罴’也难怪。你还和他连着血契线。总之,肯定万无一失了。”
收兵鼓咚咚响起,兵卒们唱起凯旋的战歌。夕阳映照着铠甲上的鲜血,绚烂又苍凉。
孙奔在大帐中脱下战袍,吩咐伙头军准备今晚的庆功酒宴。
篝火、美酒、激昂的颂词、思乡的曲调,夜色在喧嚣中朦胧。
庆功酒喝尽,天已破晓,兵卒们各自归营。孙奔回到帐内,在沙盘上构筑接下来的战局。
琳箐站在他身边看,孙奔突然抬起头:“你有些心不在肯.是不是有心事?”
飞先锋嘎嘎吱吱怪笑两声。
琳箐板着脸道:“没有。我是在想,你这两天仗打得不错.但别成了骄兵。”
孙奔抛下手中的小棍:“胡说。待孙某来掐指算算…你是在想乐少侠。今天就是他的登基大典.姑娘不想回去看?”
琳箐的脸色骤然变了变.嘴硬地道:“回去看他做什么?昭沅和老乌龟罩得住的。我还是在这里看着你别打败仗吧。”
孙奔环起双臂:“你就不要嘴硬了。而且,这几天对仗你有没有觉得蹊跷。安顺王直没出现,这里已经是战局最至关紧要的所在了,他连这里都不顾,还会去哪里。”
琳箐跳起身:“难道他想在登基仪式上搞阴谋‘”孙奔颔首:“反正孙某如果是他.定这么干。昭沅和商景终归不如公主你战力强,我建议你还是回去压一下场子。”
他话没落音,琳箐已经不见了。孙奔笑了笑.捡起画沙盘的木棍。
琳箐突然又嗖地出现在他眼前:“姓孙的,多谢!还有,你打仗真的很厉害,下一场你也肯定能赢!”
嫣然一笑,化光而去。
天刚亮,澹台容月便起身,抱着幼猫走到廊下,抬头看皇宫的方向,就在那里,马上.乐越就要变成皇帝了。
正厢房中突然传出声东西打碎的声
音,幼猫喵呜一声,跳到地上。
澹台容月追赶过去,听到厢房中传来母亲的声音。
“老爷,今天新帝登基,你为什么不去宫中々”“朝政之事,不要问太多,对你没好处!”
澹台容月心中升起隐约的不安。母亲颤声道:“老爷,自从那天晚上,几位大人来过之后.你一直不对劲。我一个妇道人30家不懂朝政,但我不想你做出招致大祸的事情!”
父亲的声音愤愤道:“妇人之见!人的荣辱祸福,岂能比得上天下与万民的安康々难道你要让我食社稷俸禄,坐视玄法道术继续祸国’”澹台容月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她拖过两个丫鬟,回到房中。
“芍药,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换给我,快!竹桃,你守在房外,母亲问起,就说我病了,想躺一躺!”
澹台容月换上了丫鬟的衣裳,从后角门出了家门,飞快地奔跑。
她第一次这样一个人抛头露面到大街
上,更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跑得像个疯子。
皇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皇城守卫森严,怎样才能进去,怎样才能告诉乐越.他有危险?澹台容月扶住一棵树,喘了喘气,头顶上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澹台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跟着,一个耀眼的身影站到了她面前。澹台容月一看清眼前的人,立刻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琳箐姑娘,不好了,你快去皇宫救乐越。他可能有危险。朝廷的大臣要对付他!”
沐浴九次.更换袍服,祭拜列祖皇帝牌位,前往大殿。
百官列序,鼓乐齐鸣,乐越穿着沉重的袍服,头戴十二旒珠冠,步上红毡。他的皇袍上既非凤饰.也无龙纹,只绣着山河社稷.乾坤地理。
踏上红毡的一刻,他有点恍惚.老觉得这事像假的一样。马上要变成皇帝了,他依然想象不来。
昭沅站在半天空中,龙脉在龙珠内喧嚣。他隐约有点不安,今天九凌竟然没有出现,让他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乐越步向大殿时,天际突然亮起七彩绚烂的光华,九凌出现在云端,衣衫如同最华美的彩云。
乐越停下了脚步,他的手腕上浮起血契线,但只有一根,金光灿烂,连着他和昭沅。那根七彩的,他与九凌之间的法线,不见了。
九凌向他抬起左手,他的手腕上.的确没有法线:“本君与你的血契之线,已经断了。从今后,你和我凤族再没有什么关系。这是你最期待之事,就当是本君送你的最后份礼,你可以放心登基了。”
乐越时无所适从,猜不透九凌这样做的涵义。
周围的官员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九凌道:“登基仪式,你可不能这样傻站着,快走吧,去大殿。”
乐越继续一步步向前走,忽然记起,多年以前,他偷偷找洛凌之玩耍时,总会忘了回去的时辰,洛凌之就提醒他时辰已经不早了,快回去吧。而后,目送他离去,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