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应泽的表情异常痛心疾首。“魔道并非正道,你为何会堕八其中?与天庭为敌,结果只有覆亡。抽身吧。”

应沐不由得怒了。老子只是看不惯仙,不拜玉帝,在阴界凡界圈点地盘自己过日子而已,没招你们也没惹你们,怎么张口便是堕落覆亡々你去做神将的时候我虽看不惯也没拦过你吧。

“难道要和你一样在天庭做驴才叫正道?肆意三界,自在做条应龙反倒叫魔道”应泽仍是痛心疾首地道:“天庭已知道你们的反意,战事一起,必将祸害三界众生。归降天庭吧,我会与你同进退。”

应沐怒火中烧,与应泽大打了一架,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应泽临走前还苦口婆心地叮嘱他慎重考虑。

应沐盛怒之下,去了阴山之顶,向最厉害的那位老魔道:“要反天庭么々算本座一个!”

他立刻受到热烈欢迎,老魔与他称兄道弟,应沐道:“只是有一样,开战之后.本座与我洞中的孩儿们,只打应泽。”

然后他就卷进了仙魔大战。

天庭兵力到庶多,稍弱一点的魔部逐渐被除去,应沐在战场上与应泽交兵数次,仍然难分胜负。

他骁勇无匹,天庭称他为魔帝贪耆。

应沐觉得这名字挺好的,他的确胃口不错,挺喜欢吃。写起来又比他的本名气魄。他自己也开始用这个名字。

一个夜晚,应泽又一次单独出现在他的帐中。

应泽是来通知他,天兵天将们在某地做了个圈套,欲引所有的魔部进入而后击杀。

应泽摸出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我知道你必定不愿意降。那你就走吧,这些是我在天庭中积攒的一些细软,你潜藏气息,到荒芜之地暂避些时日,我会再为你想办法。”

应沐没拒绝也没答应,应泽道:“也罢,明日子肘,你我在阴山脚下见,答应或不答应,你给我个回复。”

应泽走后,老魔来见应沐,给他看了点从一个仙者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上面写着明日子时在阴山脚下集结,灭杀贪耆。

应沐有些不相信,可他提前去阴山脚下探查时,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仙者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不动声色地带领手下灭掉了那些仙者,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前往赴会。其实却是计中计,做了个圈套等着天兵。

应泽还在和他假惺惺地喝饯别酒时,老魔已让数十万天兵灰飞烟灭。

战报传来,应泽手中的酒碗跌落。

“应沐,我念在昔日一场相交,给你一个机会,你却因此使诈,”“交情‘仙和魔谈何交情!战场之上,更没有兄弟。三界之中,早已不存在应沐,只有贪啬。”

后来他才发现,当天的那些证据是老魔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与应泽真正反目成仇。

应沐没有后悔,当时也已经没了后悔的时间。天庭命应泽戴罪立功,派了一名仙使督管他。应泽终于率领铺天盖地的天兵将他包围。

血战数天数夜之后,他一杖击中了应泽,那名青衣的仙者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所在。他被应泽的佩剑云踪钉封在凡间数万年。长剑上铭刻的应泽的记忆竞渗透进他体内,抹杀了他的意识,让他忘了自己是谁,让他以为自己是应泽。

万年之后,突然有一天,捆绑他的锁链断开。

他浮出寒潭,见得一人向他微笑道:“兄台可愿一道共饮々”那人问他:“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他回答:“本座名叫应泽。”

那人的神色顿了顿,继而继续微笑道:“此名甚是洒脱,在下卿遥。”

贪耆缓缓眯起眼。

“卿遥,也就是青凤使九遥,数万年前刺伤本座,数万年后再次镇封了我,玉帝应该会重赏他吧々”白棠的神色再次变得很复杂:“九遥仙君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殒亡了,封住阁下之后,灰飞烟灭。”

九遥在数万年前封住应沐时便受了重伤。幸存一丝仙元.天庭将他的仙元养护起来,投入轮回。,当日应泽祭炼的少青剑在镇封了应沐之后又化成了一堆龙骨和龙筋,最终变成凡间的一座山脉,名叫少青山。

这座山上有龙的气息,天庭为这里挑选的土地神也与别处不同。引来了有心向道的凡人在此修炼。天庭选出竹、松二仙携带天书数卷,点化有灵根之人,成立了清玄派。再将九遥的仙元投入轮回,重塑魂魄,引入清玄派修炼,等待重新飞升成仙。

可转世的青凤使与前世性情大不相同,无心求道,只爱四处游山玩水。却在无意闻到了封存另一魔物的灵固村。

再之后,就是乐越与昭沅梦中所见的何老、百里臣、慕祯盗宝之事。

灵固村的妖魔被放出,卿遥想起了前生是仙的过去,斩灭了魔族。

他追寻着云踪的气息,到了寒潭边,悼念应泽,却在无意间放出了应沐。

“九遥仙君一直为你隐藏气息,直到那次阁下私自降雨,戾气被天庭发现,他用镇封之法将你封住,仙力耗尽,灰飞烟灭.,”贪耆厉声长笑:“听你所言,竟然是卿遥保了本座的命々哈哈,原来数万年前,应泽保住了我的命,数万年后卿遥保住了我的命,他们什么都对,唯有我样样皆锚”白棠道:“小仙本与此事无关,十几年前,因为一个意外,方才进入清玄派,参与镇守阁下,得知种种秘密。我没必要欺瞒阁下。过往种种,孰对孰错,小仙没有资格评判,应泽将军与九遥仙君与阁下究竟是朋友还是仇敌,也唯有你自己断定。”

贪耆后退步。

朋友々仇敌々如何分辨。

他以为的朋友,总会杀他,砍他,算计他。他当成了仇敌,又会被告知,那些杀他,砍他,算计他的,都是为了他。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到底什么是敌,什么是友?应泽用龙筋和龙骨炼成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又让应泽的远留在了他的身体里。所以在寒潭下,云踪礁记的应泽的记忆才会融进他的心中,抹杀他的神智,那些本应是应泽的记忆,还留在他心里。

当他以为自己是应泽时,一直记得,贪耆曾是应泽的兄弟,即便用阴谋算计了应泽,应泽仍然想留他一条性命。

而几百年前,那个与他称兄道弟的人,到底是为了监视,还是真心相交,他也无从分辨了。他只想记得那时的笛声很美,那时的酒很浓。

一切无从分辨,那就不分辨了。

那些骗过他,害过他,又据说是为了帮他,为了救他的应龙和仙已成尘埃,湮灭于天地间。

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空旷虚无。

贪耆的身体又幻化成巨大的应龙,张开双翼,龙吟震彻三界。虚无,就足天灭,地覆,万物皆无。

乐越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在乐庆宫所睡的那张床,床前坐着一个一身金色长袍的年轻人。

那人见他醒来,便站起身,露出欣慰的神色。乐越也算见过不少相貌好的人或仙,但仍被眼前之人闪花了眼。

此人大约十八九岁年纪,身形修长,浅金色的长袍上绣着水草的花纹,不及凤神的袍服繁复精致,却透出异常的尊贵。相貌不像九凌那样偏于清丽,而是华贵雍容,令人不敢逼视。

乐越实实在在从没看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但偏偏觉得他很眼熟…

他按住太阳穴稳定泛晕的脑子,试探着问:“你是,仙?”

那人没有回答。

乐越再看着那熟悉的水草花纹和衣袍颜色,以及熟悉无比的气息,立刻脱口而出:“你是龙神!是昭沅的亲戚々兄长々或者同族的龙?”

那人只是看着他,还是不回答。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眸中浮动着乐越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神采。

乐越半张开嘴,从那华美无暇的面容中寻找一些依稀熟悉的轮廓。

他终于,结结巴巴地,吐出一个不可能的名字:“你……你是……昭沅々”那人浮起微笑:“乐越。”

十月份连载(大结局)乐越。

金衣人抬起左手,手腕上浮起一条及金光灿烂的法线,绵延向乐越的左腕,打了个圈儿,紧紧缠住。

法线重新修复,需要你先喊出我的名字。

乐越不敢置信:“你真是昭沅?他的身量竟比乐越高出了不少,乐越抓着他的胳膊左看又看,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傻龙真的长大了,出息了。可从一脸傻笑突然变的如斯华贵闪闪,实在有点怪怪的。“嘿,你现在很有神仙派头了,可以做仙官了。”

昭沅谦逊的笑了一下:“尚好。”从乐越手中抽出衣袖,到一旁的椅上端坐下,“你的身体还好吧。可有什么不适?”

乐越道:“没有没有,好的很。”坐到床沿,翘起腿晃了晃,不知为啥觉得不合适,又放下,也挺直腰杆坐正,“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龙珠……碎了,没事吧?为什么这根线又连上了,而且比以前的还粗?”

昭沅笑了笑,吐出一枚金光灿烂的龙珠,龙脉变成了一条金龙的模样,浮游在其中。

乐越看的惊喜不已:“这比以前厉害多了,原来珠子碎了还能修的。”

昭沅道:“我却要多谢九凌凤君,是他帮了我。昨天变故太大,一言难尽。”

乐越终于忍不住嘿然道:“到底是长大了,讲话用词都不一样了。”

昭沅收回龙珠,将那天乐越人事不知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日贪耆在悲愤中想要毁天灭地之时,乐越手边的太清经突然碎成粉末,在半空中化成一个虚影。

那影子青衫飘荡,手握长笛向贪耆道:“泽兄。”

本要颠覆天地的震动瞬间静止,贪耆缓缓睁开双眼,望向那个身影。

“果然,不到这一步你就不会出来。此刻你何须再作伪?本座不是应泽,是贪耆。”

影子叹道:“姓甚名谁,当真如此重要?许多年前,我也曾有此困惑。那时我在寒潭边怀念将军,竟无意间放出了你,你告诉我,你是应泽。那一刻我忽然领悟了,同样的字也代表不了同样的人,去者已无可回,在此世者,仍有而今。在他说话间,那柄已经光彩全无的云踪剑晕起淡淡的光芒,扩散至昭沅身前,它肚皮上的龙脉像受到感应一般涌出历代护脉龙神的法力,灌输到昭沅的筋骨中。贪耆眯起绯红的双目:“你用何种身份与我说这些话?青凤使九遥,还是卿遥?”

影子飘荡的衣角渐渐浅淡:“知识残留在世间的一丝魂魄罢了。不论是数百年前,还是千万年前,前事已尽,来日方长。”

贪耆双目中的血色减退些又瞬间浓重:“你躲藏在书中,是想趁我不备时,再次给我致命的一击?”

影子抬起手:“泽兄可还记得这些?”他持笛做笔,在半空中虚画,飘逸不羁的字迹一行行浮在空中——立于世而乐于生,洞其明则清其心……

长乐饮饮,浮生阔阔,何计朝夕……

这是昔日请遥与他游历山河时,讨论道法所得的句子,他还曾嘲笑过卿遥怎样也脱不了一般凡尘的俗气。

那些句子聚在一起,变成书页,合成一本书册——《太清经》昔日的初代凤君青凤使九遥,后来的凡间道人卿遥,残留下最后一丝意念在《太清经》中,实则只了一间事。

“我想与泽兄说,能与你结缘,乃我此生至幸。”

缥缈的影子终于浅淡到不见,彻底消散在空中。贪耆赤色的眼一点一点变成黝黑,再度昂首龙吟。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天地再次颤抖。

昭沅摆首浮起,挡在乐越身上,一枚七彩流光的珠子突然砸到他面前,九凌沉声向它喝到:“快,此物能让你重筑龙珠。应龙无法自控,我等都不是他的对手,唯有你的法力与他相克!”

昭沅瞧着那枚珠子,有些愣怔。

九凌扬袖弹出一道光束,七彩的珠子在光束中化成粉末,包裹住昭沅,星星点点的金光在昭沅周身浮动,它体内热流上汇成一处,化作一枚金光灿烂的龙珠,龙脉摇曳浮动其中。

与此同时,九凌,琳菁,商景,白棠,梅竹二仙鹤土地神隐云都抬起手,法力汇聚成各色光束,灌注到昭沅体内。

昭沅长啸一声,身体在撕裂感中暴涨,化作一条金色的巨龙,直冲入天上,缠绕向狂躁的应龙。

一金一黑两条影子在天空中翻滚,大地在轰鸣中裂开缝隙。昭沅的耳中传入贪耆的声音:“还记得本座教你的东西?”

昭沅猛然忆起,贪耆曾以教导的名义教他对抗应龙之气的办法。

昭沅集中精神,将法力凝聚在一起,一道熟悉的力量缠绕住它的龙气,狠狠地托出它全部的法力,撞向贪耆身体的某处。如同昔日,贪耆教导昭沅练习法书时一样。

扑天戾气蓦然冻结,慢慢慢慢裂开缝隙,一丝,两丝,轰然溃散。

天地的震动静止了。

应龙从空中跌落尘埃。

一些零碎的片断浮现在眼前,似是前往年前,他还是小龙时,与应泽较量法术,失足从云上落下,应泽拍打着短小的翅膀,拼命的追赶下坠的他:“阿沐,阿沐。”

转眼他身处战场,比应泽逼下悬崖,应泽的手抬了抬,想拉他,又缩了回去。

又眨眼间,却是他浮在云上喝酒,卿遥在旁边的高阁上倚栏站立,钱青色衣诀在笛声中飞扬。

“阿沐,阿沐……”

“泽兄。”

那两个令他刻骨铭心的身影交替出现。贪耆在恍惚中合上眼睛。

应龙的身体在溃散中变浅,千万年的孤独即将消融。

一片,两片,三片……忽而有纷乱的书页从半空中落下,包裹向应沐即将烟消云散的身体。化成了一枚卵,轻轻落在地面。

天空中阴霾散尽,重见晴空,大地合拢,坍塌的屋舍和殿阁恢复了原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石砖的地上,透明的光卵中,匍匐着一条一寸长的小龙,黑乎乎的皮肤,双翼耷拉在体侧,好像一只长翅膀的的蜥蜴。

白棠俯身,捧起那颗蛋:“前尘尽去,从今后世上已没有贪耆,只有重生的应沐。时已正午,乐越踱到门前,拉开门庭,拉开门扇。门外宫人列序跪拜,晴空朗阔,宫阙宁和,丝毫看不出昨日于今朝已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乐越眯眼看着烂漫的阳光。真的这样前尘尽去?老龙醒来之后,是否还记得昔日的应泽,昔日的卿遥,以及近日的自己等人,还是只当这些是无需挂碍的尘烟?凡人到底无法理解神仙的境界。何况他西安在仍有疑惑未解。有内侍近来服侍乐越洗漱更衣,其中一个内侍禀报道:“大理寺卿求见殿下,安顺王府已查抄完毕,新得了一些证物,想请殿下过目。”

乐越道:“证物在何处?”

内侍避让到一旁,喊了声:“传。”门外立刻进来两名抬着木箱的小宦官。“内侍又道:“大理寺卿荀大人还在宫外候旨。”

乐越道:“今日本王尚有别的事做,证物留下,请荀卿先回吧。”

内侍应了一声,出去传命。

乐越随手从木箱中取出一支卷轴展开,卷轴上提着一首诗,落款是安顺王的名讳。

诗写得甚是豪迈,字也非常洒脱。

昭沅站在乐越身侧,低声道:“琳菁让我等你醒来后告诉你,安顺王已在京城三百里外与定南王交战,她和孙奔先去增援。她还说京城中可能混入安顺王的细作,让你多多留意,皇城要把守严密。有宫人在殿内,乐越不便回话,微微点头,心下却颇有担忧,那天琳菁和商景都受了伤,不知她现在伤势是否痊愈。乐越对安顺王父子有些同情。说到底,这两人不过是凤君的棋子。如今凤梧已死,这俩个人已成弃子。要怎样处置才好?乐越合起卷轴,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去找九凌相询吧。昭沅恰在此时又道:“九凌昨日受了重伤,在梧桐巷修养。白棠仙君也让我待你醒来后告诉你,你若想知道出生时的前因后果,就到五凤楼定南王处找他。乐越轻轻嗯了一声,将卷轴放回木箱中,正要离开寝殿,忽然发现木箱内一堆杂物书册下露出泛黄的一角。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将其抽出。原来三一本老旧的黄历。乐越一翻日期,不由心中触动。这是一本甲凤年的黄历,即甲辰年,正是他出生的年份。黄历的某叶折起,却是血覆涂城的那一天。乐越的双手微微颤抖,将整本黄历仔细细细翻看,除了折起的那一页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的手不由握紧的封皮,忽然察觉,这本黄历的封皮有些异常,封底明显比封面厚了些许。乐越用刀子裁开封底,从其中落出一张平平整整的纸,上面提着一首诗——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新知造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斤。乐越神色大变,这字迹和昭阮从眼儿媚的周妈妈处换回的借据上的一模一样。不是安顺王的笔迹,而是他父亲李庭的笔迹!乐越立刻抛下黄历,将那张纸收进袖中,吩咐左右:“本王要出去走走,你等不必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