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澹台容月进了门槛,便各左右道:“请各位先退下吧,我有些私房话,想单独和君主说。”

思安宫中的宫女奉命退出去,澹台容月亲手合上了房门。

思安宫的宫女们暗暗道:“这位澹台小姐看来来者不善啊。”众宫女想凑到近前偷听,门忽然嘎吱开了,澹台容月站在门前道:“可否在一丈之外侍候,我与郡主说话不想被旁人打扰。”

众宫女们依言退下,望着再度合拢的门扇道:“好大的款派。”

诗云嗤笑道:“可能也只能款派这一回了。”

房中,楚龄郡主殷勤地给澹台容月斟茶,拉她并排坐下。

澹台容月直视着她,“若珊,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楚龄郡主无辜地睁大眼:“啊?”

“你是不是和太后说,要动用你的兰花卫帮她?”澹台容月直言不讳,“太后与皇上皇后如今已够可怜,你何苦再落井下石?”

楚龄郡主的神色更加迷茫和无辜了:“若珊,你说的话我起来越听不懂了?什么兰花卫,还有太后和皇上皇后。我一个孤女,得太子恩典住进冷宫中,如何能接触到他们呢?”

澹台容月皱眉到:“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假如没有西郡那件事,可能我真的会以为你想要帮太后……你应该是以此来博取太子的信任吧?”

楚龄郡主睁大了眼,手中的茶杯盖顿时落地,声音蓦地拔高了:“容月,我知道了,你说了这么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就是以为我和你抢太子?”

她扑上前,抓住澹台容月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

“容月,你相信我!太子只是可怜我而已,我万万不会和你抢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父亲是丞相,我拿什么和你争?你千万不要多心!你不要……”

她的泪珠滚滚而下,言语哽咽。

澹台容月苦涩地看她:“若珊,我是看在你我是好友的份上,方才前来劝告……你当我不知道西郡王爷和王妃中毒的真相吗……”

低头抽噎的楚龄郡主猛地抬头,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横在澹台容月的颈项上,悲苦的神色全然不见,目露阴狠的杀气。声音极低道:“澹台容月,你和那乐越不干不净,何必做出一副三贞九烈的高洁模样?还要以为我真的脾气好到任由你在我眼前指手画脚,我抬抬手便能除掉你,我留着你,是不想让你那么痛快,应朝早晚必亡,但亡之前,我要先把你这个JIAN人踏入泥埃!”

她收起手中的匕首,飞快地扑向旁边的桌子,哎呀高呼出声。

众宫女们慌忙推门而入,只见楚龄郡主跌坐在地上,打碎的茶杯茶壶碎瓷片跌落在她的周围,她挣扎着爬起身,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不碍事的,是我自己跌倒了。”

澹台容月站在一边,满脸厌恶。

楚龄郡主擦擦眼泪:“我就是……一时手滑。”

众宫女们上前搀扶楚龄郡主,收拾桌椅和一片狼藉的地面。

楚龄郡主的衣服被茶水打湿了一片,鬓发蓬乱,手中划破了一道伤口,渗出血丝。

诗云诗霞向澹台容月福身道:“容月姑娘,您和郡主谈够了的话,就请回去吧。”

楚龄郡主擦着眼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容月,我们还是好姐妹,对不对?”

澹台容月忽然微微笑了笑:“是啊。”直到楚龄郡主面前。宫女们刚要阻拦,澹台容月已一把抓起楚龄郡主的手腕,飞快地从她的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众宫女都大惊,澹台容月把匕首放到桌上:“姐姐,身揣利器时当要小心,别没刺伤别人,先割到自己。”转身离开。

傍晚,太后把澹台容月唤到殿中,询问她下午见楚龄郡主之事。

澹台容月从容承认。

太后问:“你去找郡主,所为何事?”

澹台容月回答,去找楚龄郡主谈心。

太后闭目片刻,缓缓睁开双眼道:“你这些天在宫中陪哀家,哀家很是开心。但如今宫中事务繁杂,你既然思念双亲,哀家这便着人送你回家吧。”

澹台容月行礼领命,默默地回到偏殿。

晚膳后,楚龄郡主又来秘密拜见太后,她的神色和以往并无不同,只是双眼红肿,脸色蜡黄。

太后将装着刚配好的香饼的细盒递与她,拉着她的手,和蔼地道:“今天委屈你了》”楚龄郡主低下头:“臣女不知太后所指何事,臣女今日与容月妹妹聊天,谈得甚是开心……”她咬咬唇,声音里含着委屈。“所以,臣女斗胆,请太后宽恕她未奉懿旨便擅闯内宫私会臣女之罪。”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第二日,澹台容月离开了皇宫,轿子刚刚在皇宫门外起行,一辆朴素的车驾从宫门内驰出,与丞相府的轿子擦身而过,径直往前奔去。楚龄郡主将车窗掀开一条缝,向丞相府的轿子望了一眼。

下午,楚龄郡主拜祭完双亲回宫,暗中通知太后,一切俱已妥当。

两三日内,有细作回报慕祯,奉命追查名单上的官员,假扮兰花与他们联络之后,那些人果然应允会为了和氏江山,见机行事。

立刻着人罗织罪名,飞速处理掉这批人,并告知凤桐和安顺王。

凤桐道:“这些人除与不除,无伤大雅,如果此时除了,反倒显得太子行事严苛。”

慕祯道:“先生所言极是,但略做威慑,也能让有些人打消不该有的念头,看清时局。”

凤桐便不再说什么了。

慕祯离开之后,安顺王歉然向凤桐道:“桐先生,太子年幼,脾气莽撞,望先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凤桐微笑道:“王爷放心,太子是天命所选之人,我会辅佐他到底。”

凤桐虽如此说,安顺王仍是不太放心,太子最近日渐骄纵,渐渐显露出不大服凤桐之意,令安顺王颇为忧虑,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着人好生盯着慕祯。

刚刚吩咐下去,就见一个侍从匆匆回来,回报道:“禀王爷,上次王爷让查的人,小的已经查到了,那女子住在沐恩街的八方客栈中。”顿了顿,补充道:“太子之后又与她见过几面。”

安顺王叹了口气,傍晚,换了套便服,悄悄出府。

八方客栈的一间上房门外,小二轻轻叩门,房门打开,一袭绿裳立在门后,见到小二身后的安顺王,好像早有预料一样,将他让进房内。

安顺王进屋坐下:“你料到我会来?”

绿萝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在等你。”

安顺王肃起神色:“既如此,那我便开门见山了。阿萝,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找太子,你为何还要到京城来?”

绿萝夫人淡淡道:“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儿子。”

安顺王冷冷道:“他不是你儿子,你自作聪明只会坏了大事。”

绿萝夫人嘲讽地笑道:“坏了你谋逆篡位的大事?你怕祯儿不是公证的血脉,而是我这个江湖女子和你所生之子这件事传扬出去,令你多年的谋算毁于一旦?慕廷,收手吧,你做的孽还不够多吗?替儿孙后代积点福,莫要等到报应来时后悔莫及。”

安顺王道:“我这一生,从不信命,从不信报应,有些事你不明白,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你只要记得,你的儿子十几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太子,不是你的儿子。”

安顺王起身离开,绿萝夫人忍住眼中的泪水,“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们父子的前程。我会离开,祯儿他是个好孩子,他来看过我几镒,虽然他没有喊我娘,可我已经很知足了……听说他要成亲了,澹台容月是个好姑娘,祯儿娶她再好不过。可楚龄郡主,让祯儿小心她,这个女子年纪虽小却狠毒无比,西郡王夫妇和那个小世子都是被她毒杀的,我亲眼所见,她的继母是我的师妹,她知道你我之间的秘密。安顺王的身形顿了顿,最终没有回头,开门离开。绿萝夫人眼中的泪水终于静静地流了下来。琳箐和昭沅在窗外看完这一切,纵云离开,孙奔坐在远处的屋脊上,笑吟吟问:“两位,如何?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琳箐嗯了一声:“没错。”

孙奔期待地道:“还有呢?琳公证不赞扬一下在下办事得力?”

琳箐哼道:“首先是杜书呆的计策好。”

孙奔叹气道:“好吧,出力多的未必是功劳大的。孙某不是个贪功的人。”向琳箐伸出手,“那样东西,可以给在下了否?”

琳箐抛出一特:“慎用。”

孙奔抬手接住,在月光下露出雪白的牙齿:“晓得。”

安顺王回到王府中,并未返回卧房,而是绕上回廊,走进内院,来到关押乐越的石室中。

他负着手,一言不发地望着乐越,半晌后,才叹息道:“本王,真的不想伤你。”

乐越静候下文。

安顺王接着道:“本王至今没有伤你性命,也许是一丝天性未泯吧。今日有人问本王,怕不怕报应,我说,我从不信报应,现在对着你,我还是这样说。”

乐越道:“王爷这样做大事的,就应该看得开一点。”

安顺王神色叵测地又看了乐越半晌,一言不发地走了。昭沅竟觉得他的背影有点寂寞。

安顺王刚回到卧房内,前方便有战报送来,说北郡的兵马突然不见了。

安顺王与周厉交兵数日,用了让周厉长驱直入,再四方包抄剿灭的计谋,周厉按照安顺王的预料前进得很开心,但不知怎么的,走到霍安一带时,居然就地扎营不动了。安顺王的兵马只得从三面围堵,未能断其后路。

周厉打仗勇而无谋,本就不是安顺王的对手,三面围堵便将他的兵马钱粮灭了大半。

但周厉居北郡十数年,兵马钱粮囤了不少,这边兵被灭了,后面便源源不断补充上来。

安顺王一时竟不能将他全灭。

如此胶着了这些时日,安顺王一方的兵马也损耗许多,安顺王本来没怎么将周厉放在眼中,当下也不得不稍微重视了一些。京城局势复杂,他不便离开,于是派得力的副将再引兵增援,每日用隼鹰传递情报并遥遥指点战局。

这两日,副将听从安顺王的命令,把周厉的主力诱向泶城,周厉如他们所愿上了钩,没想到在泶城附近失去了踪影。

副将一时懵了,发快报回禀安顺王。

安顺王批复,大队人马不可能凭空消失,泶城附近多山林,定然是分散藏匿。

安顺王深知,凭周厉的脑子绝不可能想出如此庄重,定然另有人指点,他唤人火速去牢中看看定南王的情况。

不久后,派出的人回来禀报道,定南王老老实实蹲在牢中,绝无异常。

安顺王沉吟片刻,便让隼鹰给副将送信,命其暂时原地待命。即刻点兵马,连夜赶往前线。

第二日晚上,太子带着一群清玄派弟子来到石牢中,挥手喊了一声带走,清玄派弟子们一涌而上,打开乐越手脚上的铁镣,将他五花大绑,绳子上还贴上了符咒。

乐越询问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慕祯冷笑道:“去了你就知道。”

一名弟子取下石室中的一盏灯罩,将一枚令符模样的物事按进铁托内,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