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面说,一面坐到床边,抓起昭沅的胳膊,将药水轻轻滴在伤上,商景向前爬动稍许,一道绿光落在昭沅的伤处,还真的是一个上半块,一个下半块,泾渭分明。

片刻之后,绿光笼罩的伤处渐渐生出金闪闪的新鳞,再化作皮肤,琳箐的那块却没什么反应。

琳箐硬梆梆地道:“那是因为没有内用药水,只外敷,当然见效不够快。”她嘴巴说得虽硬,却松开了手,让出位置,让商景的绿光可以彻底治疗昭沅的全部伤处。

过了约一柱香的工夫,昭沅的伤便完全复原,绿光淡褪,琳箐凑近看了看:“我觉得,还是不够光滑,新的和老的不太一样。”把玉瓶塞进昭沅手中,“喏,再用顺须亮鳞露一擦,鳞片会十分光泽。如果你的龙须有打结,也可以用这个擦,捋捋会特别顺滑。”

乐越有些无语。

吃早饭的时候,昭沅坐在最角落里喝粥,对着新端上桌的油饼刚伸出筷子,那张油饼已被另一双筷子夹起,落到乐越的盘子里,跟着,那双筷子夹着一个热腾腾的大菜包子放到它面前的盘中。

乐越面无表情道:“受伤之后,少吃油腻。”

可我已经好了。昭沅咬了口包子,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乐越可能还因为它多管闲事正在生气。

吃完饭,结帐离开客栈。

晨光中,他们走出了桐县的城门(?看不太清),乐越回头向城门看了看,洛凌之道:“越兄的心情好象很复杂。”

乐越苦笑道:“知道自己的爹可能竟(?看不清)是个负心郎,能不复杂么?”

即便因为涂城之劫,使得爹不能兑现对玉翘的承诺,但那个时候,爹可能已经和娘成亲了,可能他都已经在娘的肚子里了,不论怎样,李庭都负了她们其中的一个。

琳箐轻声道:“说不定,这件事中,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

乐越叹气,说,也许吧。

琳箐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还想再说些什么,又忍住。

中午,他们在郊野处打了些野味充饥,乐越撕下烤鸡的两只翅膀递给昭沅:“给你,以形补形。”

昭沅愣了一下,抬爬接过。

杜如渊也凑热闹:“我这里还有一只鸡腿,也给你一起补。”

应泽威严道:“本座这里亦有鸡腿一根,赏给你吧,不然,难道你要补成三只爪?”

昭沅咬着鸡翅嗯嗯点头。

杜如渊四下望了望:“好象人不够啊,龟兄不见了,还有吾的娘子呢?”

孙奔靠在树上懒懒道:“老爷才发现夫人没了?刚才做饭时她就急惶惶地带着你的龟兄走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约一刻钟后,琳箐带着商景回来了,她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噙着神秘的笑意:“乐越,你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商景慢吞吞地爬回杜如渊头顶,缩进龟壳打着瞌睡。

琳箐嘴角的酒窝深深的:“我们刚才回了趟桐县。那个玉翘今后不会疯得那么厉害了。”

乐越怔住。

琳箐笑嘻嘻地坐到地上:“当然,她可能没那么快恢复,但是会一天比一天好。没办法,商景对这种病症不在行,最后还是要靠我的内用药慢慢发挥作用。”

乐越定定看她片刻,诚恳地说:“谢谢。”

琳箐摆手道:“哎呀,我只是想和老乌龟赌(?看不清)一把谁更厉害罢了。傻龙的那点伤根本不够我发挥,不算数的!”

乐越一时竟无话可说,火堆上的烧鸡噼噼(?看不清)作响,人间烟火弥漫缭绕。乐山乐水,乐世(?看不清)乐生,皆因世间,有这一份烟火气息。

通达百态,立于世而乐于生,洞其明则清其心。

卿遥师祖所赠的那本《太清经》,第一篇,第一句,如是说。

两天后,乐越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少青山下的泥土,为了避开清玄派的耳目,他们特地一路绕行,未经过凤泽镇,直接从郊野绕到了少青山下。

一路行来,没什么异常,乐越心下稍安。

他打算偷偷地上山,看一眼师父皇师弟们,确定他们没事。假如师父不愿相见,他就无声无息地离开。

少青山下如以往一般冷清,乐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少青山的风永远都如斯清新。

昭沅却猛地抬头看向山顶,它在风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是……

琳菁神色微变:“乐越,山顶上有血腥味!”她纵起云光,抓住乐越,直接从半空中飞向山顶。

山顶上一片狼藉。青山派的旧址比被太子火烧变成焦土时更加惨不忍睹。地上掘起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碎砖瓦砾散落各处,裸露的泥土,残破的碎砖瓦上皆洒着暗褐色的痕迹。

乐越走到一处垒起一半岛残破墙壁处,墙壁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刀痕,溅洒着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暗褐。

乐越的手慢慢从墙下的泥土中拿起一样东西。已赶上来的昭沅应泽杜如渊商景和洛凌之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杜如渊道:“越兄……令师门也许未必……”

乐越拿袖子擦掉手中物品上的泥土,声音异常平静地说:“这个如意荷包,是乐魏的。”

最小的师弟,乐魏。

好吃懒做,每次练功必偷懒。经常从厨房里偷馒头,半夜躲在被窝里啃。惹得床下住了一窝耗子,把被子咬得全是窟窿。时常摸出贴身挂在胸前的荷包跟其他师兄弟们炫耀:“师父说我说不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捡我的时候我身上穿的是绸料的衣裳,装着我的那个木盆还是雕花的。看我这个荷包的绣工,料子,说不定被大水淹之前我家有十好几亩田,连佣人都有哩。”

乐魏……乐郑……乐鲁……乐燕……乐宋……乐齐……乐楚……乐晋……乐秦……乐韩……乐吴……

师叔……师父……

琳菁噌的转过身:“昭沅,你在这里看着乐越,我去狐老七那里看看!”瞄了一眼昭沅,她的眉讶然地皱起:“昭沅,你的眼……”

眼?呆看着乐越的昭沅有些木楞地转望向琳菁,一股莫名的气息从乐越处直压进它心里,它体内的龙气正在不安分地游蹿,并有越蹿越快的趋势。

琳菁惊讶地望着它:“你的眼珠,为什么变成了血红色?”

昭沅继续木楞楞地站着。

躁动、狂暴,那股气支配着它,一股压抑不住的欲望支配了它,它想用爪子狠狠把天地间的虚空撕碎!

飞先锋兴奋地拍打着翅膀望着昭沅,身体胀胀胀胀大了数倍,双手擂在胸口嗷嗷嗷地叫了几声,昭沅身体中的气息掀起一阵响应的触动,它昂起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啸,蓦然化身成一条长龙,盘旋而起!

杜如渊头上的商景喝到:“不好,这是走火入魔,小麒麟,快制住它!”

狂风大起,卷起地上的砂石瓦砾,昭沅浅金色的龙身上竟散发出灰色的气息,摇头摆尾,暴躁地咆哮盘旋。琳菁急忙甩出长鞭,化作一条套索,捆住昭沅的身躯,昭沅厉啸一声,竟挣开了套索,琳菁也被震得向后飞出数丈,在飞退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瞧见了一动不动的乐越,不禁大惊失色。

乐越的双目,也是血红色的,和昭沅一模一样。

应泽抬头抵住了她的后背:“小麒麟,你真正应该制住的是卿遥的徒孙。”

此时,天上的昭沅再度昂首长啸,一个闪着电光的灰黑色光球从口中喷出,直射向天空。

天空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那身影急速向上追赶光球,一把将光球抓住,坠向地面。

杜如渊大喝道:“越兄,你的师父师弟们没有死!”

乐越僵僵地转头,洛凌之欺身上前,一掌劈在他的后颈。

乐越的身体晃了晃,眼皮垂下,直直歪躺在地,半天空上昭沅的身影也顿了顿,琳箐趁此机会再度抛出长鞭化成的套索,此次套索变幻成了数条,将昭沅牢牢捆住,那抱着光球坠落地面的青影挥出一片绿光,笼住昭沅,青影坠到地面,踉跄退了几步,砰的一声极其狼狈地跌坐在地。

被缚住的昭沅浑身的灰色渐渐淡去,闭上血红的双目,浅金的光芒荧荧亮起,身体颤了颤,逐渐缩小缩小缩小,最终又缩成那条小龙,倒是比以前看起来稍微大了些。小巧的龙身从套索的空隙中掉落,被琳箐一把接住。

乐越站在一处旷野,茫然地打量四周。

碧草连天,野花烂漫,远处青山秀丽,丝棉般的云絮缭绕峰峦。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他就在这里挖过野草,练过功,挑过水,带过师弟们玩耍。向南再行半里路,有条小河。向西一里,有处洼地,野菜丰美。向北几里,是凤泽镇,而东边那座翠绿的山峰,就是少青山。山脚下盘旋而上的那条青石砌成的路连着他的师门,青山派。就算闭着双眼,他都能走回师门。在这个时辰,师弟们应该正在祖师殿中听大师叔松岁子讲解道法,乐宋乐燕一定在打瞌睡,乐齐乐郑乐魏十有八九用书挡着脸吃馒头干,还有乐吴乐韩几个……

对哦,为何师叔讲道法的时候,我会在此处?我在这里做什么?乐越越发茫然,突然有只手拉拉他的袖子,乐越转头,看见身边站着昭沅。

乐越心中一震,脑中膜的清明了起来。

对了,他是回青山派来看看师父师叔和师弟们有没有被朝廷怎么样。

乐越皱眉问昭沅:“琳箐洛兄杜兄他们呢?怎么只有你和我?”

昭沅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从刚刚开始就只有你和我了。”它的头壳中迷蒙成一团,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总也想不起来。

乐越和它状况相同,他拍拍额头,道:“算了,你我先走吧,说不定他们已经上山了。”

昭沅点点头,和乐越一道向少青山走去,它向前看了看,抬头揉揉眼,指着某处道:“那里,好像过来一个人。”

乐越看过去,只见半天空里,有个人形足踏长剑,飘飘而来,乐越眯起眼,手扶上剑柄。

是清玄派的人?天空那人的身影飞到近前,徐徐落下,一挥衣袖,将足下长剑收回身后的剑鞘,惊讶地道:“乐兄?昭兄?”

乐越的手僵在剑柄上,亦是无限震惊:“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这人,竟然是曾经在梦中见过的祖师卿遥。

卿遥看见他们,好似十分开心,微笑道:“在下的师门清玄派就在那边的山上。倒是二位,为何会路径此处?一别数日,急需要办的事情可有办完?”

乐越呵呵干笑两声:“还没。对了,上次那只蚌精,不知是否已回到东海?”

卿遥腰间挂的皮囊:“还在这里,我要先折返回师门报备一声。”

乐越道:“那么卿遥兄这是要往南海去?”

卿遥摇首道:“否。师门里还有点事,要过两天才能启程。我本是想下山约一二好友吃酒,竟然遇见了二位。”随即兴致勃勃道,“二位如果今天不急着赶路,可愿随在下回师门坐坐,喝杯茶权作歇脚?”

乐越立刻答应:“好。”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四百多年前的青山派是什么模样。

他随即又道:“不过,在下不会御剑飞行之术,可能要走上山去了。”

卿遥笑道:“在下的御剑术捎带一个人也行。”抬手招出背后的长剑,携乐越跃到剑上,昭沅已会原身驾云之术,不用在变回龙形爬云,直接招来一朵小云托身而起,那厢乐越扒着卿遥的衣衫在剑上站稳,卿遥挥袖念了个起字诀,长剑缓缓升至半空,乘风直向少青山。

飞剑收,双足落地时,乐越望着眼前情形,更加确定自己身在梦中。

墨瓦飞檐纵横绵延,庭院开阔,殿宇恢弘,青衫负剑的弟子络绎往来。石山处清泉流泻,莲池中锦鲤沉浮。花木处雀鸣蝶绕,亭台侧竹伴鹤栖。

一处甬道端的青灰牌楼上题着“玄心道境”四个大字。

卿遥引着乐越和昭沅过了牌楼向内,一路遇到的弟子们都停下脚步,向卿遥躬身道:“师兄。”

但对乐越和昭沅并不为意,仅有一名年岁较小的弟子道:“卿遥师兄,你说下山找酒喝怎么又回来了?这位少校和这位龙仙道友是你的朋友?”话家常般一语道破昭沅的身份,充满见过大世面的名门大派弟子风范。

乐越和昭沅一路走,一路看,早已眼花缭乱,卿遥引着他们到了一处亭阁,此亭临着一泓清潭而建,亭旁卧有一石,刻着一个道字,亭柱上题着一对楹联,“问天问地问世,道境道意道心”。

字迹张扬不羁,乐越一眼看去,心神某处似被触动,隐隐震荡。

卿遥道:“这是敝派祖师的笔迹。此处因此唤名问心亭。”

乐越不解道:“为何不是问道亭?”

轻摇微笑道:“道在于心。解惑终须问心。”

乐越的心怀再次隐隐触动,脑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复又被迷雾遮住。他忍不住烦躁地抓抓头。

“乐兄,怎了?为何神色有异?”卿遥疑惑的问道。亭中的石桌上摆着现成的茶具,他正点燃茶炉,煮水泡茶。

乐越道:“可能是在下见了问心亭,情不自禁想起心中的困惑与郁结。”

卿遥的目光中充满了兴趣,乐越打个哈哈:“比如现在,在下便分不清是真是梦,若说是梦,所见所感,俱是事实,若说是真,又惟恐是梦。实在是有些头疼。”

卿遥笑道:“乐兄的疑惑的确很是难答,我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世事玄妙,空未必则空,实未必则实,看不到的不一定是假的,眼中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乐越的心中又有什么东西猛的闪了一下,他压抑住心中莫名的情绪,假意四处打量:“贵派果然是道门仙境,连这个亭子都恍若脱尘,还有这池水……”乐越探头向下看了看,“怪了,这池水中为何既没有水草也没有鱼?”

昭沅闻言跟着向下看,真的,一汪潭水像一块浅绿清透的水晶,清晰可见水底,的确是一条鱼也没有。

卿遥的声音在身后道:“不但没鱼,有些人在这水边还照不出影子。两位可以凑近些试试看,能否映出影子。”

乐越依言向下又探了探身,突然,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向水中扯去。

乐越大惊,正待挣扎,脚下一滑,一头往水中扎下,昭沅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被一起重重拖向水中。

扑通一声水响,昭沅睁开眼,面前赫然是琳菁放大的脸。

“醒了,醒了!”

昭沅愣愣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居然变回了龙形,正被琳菁提着脖领拎在手中。琳菁拎着它晃了晃,磨着牙齿道:“你呀,很好,很有出息嘛。”

昭沅的爪子抖了抖,茫然望着她:“怎么了?”

琳菁的肝火直冲头顶,屈起手指狠狠弹了它脑袋一下:“怎么了,你刚刚大展神威,都吐珠灭天了,还问我怎么了?”

昭沅越发迷茫,目光望向四周。

琳菁的身侧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道:“小麒麟,它刚刚醒过来,若是再被你打坏了,老夫可不救了。”

再远些的空地上,乐越正揉着脖子缓缓坐起身,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应泽负着双手,满意地道:“你们两个小娃娃,不愧本座这些时日的教导,竟能做出灭天此等有气魄的举动,本座甚是欣慰。”

琳菁跳起身,一把揪住应泽:“怪不得,原来是你教了乐越和昭沅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害他们两个差点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乐越揉揉额头,皱起眉,猛地,梦之前的记忆纷涌而来。

青山派……血迹……师弟……师父……

一只手搭上了乐越的肩头,将一股平和之气缓缓输进他体内,洛凌之缓声道:“越兄,你冷静些,方才商景前辈已经探测到,此处并没有新的亡魂之气。鹤机子等几位前辈和众师弟们应该都无性命之虞。”

乐越翻身站起:“真的?”

他看向杜如渊,杜如渊点点头,商景却没有在他头上,他的身侧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个男子向乐越颔头,肯定地道:“真的。”

天边当然并没有什么东西过来,片刻之后,商景淡然地道:“少年,不管修道还是入世都要懂得掌控自己的心和情绪。譬如方才,假如你师门中人真的遇难,你走火入魔非但报不了仇,反而连累了小昭沅。”

乐越的心情已平复下来,沉默地颔首。

琳箐哼道:“肯定是应泽教了他们什么奇怪的东西。”

应泽傲然道:“小麒麟休要瞎猜,倘若是本座亲自教导,岂会还没把天打出个窟窿。本座虽然不服天庭和玉帝,但所修绝对不是魔功。”

琳箐道:“那,乐越和昭沅怎么会走火入魔想要灭天?”

应泽冷笑道:“他有心魔,小昭沅和他心境相连,自然会被他带累。”再瞟了一眼乐越,语气中又带了一丝赞赏之意,“你走火入魔之后,居然能悟到一丝灭天的霸气,本座十分看好你的前途!“乐越默然。之前在废墟里看到血迹的瞬间,他心里那股嗜血的狂躁彻底冲破压制,遍布全身的愤懑不平的恨让他浑身几欲爆裂。他恨天,为何纵容恶人更恶,他想问天,到底什么才是天道。应泽听他声音僵硬道出原委,激赏叹:卿遥的徒孙,你的悟性大大出乎本座的预料。让本座告诉你,至强者,就是道!你掌控了天,你就是天道!”

琳箐气得跳脚:“老龙,少拿你的理灌给乐越!你是天道,有本事你去做玉帝啊,还不是要被乐越他师祖一个凡人关在蛋壳里!”

乐越有些惊异地看着他,此人的身周笼着一层浓厚的书卷之气,斯文儒雅,身着一袭墨绿的儒衫,看模样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却有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沉稳气韵。

“阁、阁下是……”

那人带着一股很是淡定的神情道:“老夫……”

琳箐飞快地插嘴:“乐越,他是老乌龟啦。”

乐越的下巴哐地掉到地上,商景?墨衣男子依然很是淡定地道:“正是老夫。”

昭沅变回人形,揉揉眼睛,商景的人形模样,呃,和它想象的很不一样。

琳箐道:“怪不得你们认不出来,我刚开始也吓一跳,我本来还以为商景的人形模样肯定是个老头子。谁想到这么年轻,这么标致。啧啧。”琳箐眨眨眼,凑近乐越窃窃耳语,“不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杜书呆的爹如此英气勃勃,他却酸气十足了,原来是谁教的像谁。”

商景和杜如渊皆淡然地站着,假装没有听到,乐越咳了一声,没有接话,却在心里(此处二字实在猜不出来)。

经琳箐一提点,他顿时想到,商景浑身的气场活像山下村庄的私塾里,那位古板的老夫子。

应泽于旁侧不以为然道:“小麒麟少见多怪,仙者的容貌本就高于凡人,而且越是上位者,相貌越佳。试想本座当年在天庭时,那些下阶小仙见到本座仪容时的崇敬恭谦……”

琳箐指着天边道:“啊,好象有什么过来了。”众人纷纷随之看去。

应泽站在空地上寂寞地感叹:“哪像如今,凡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卿遥两个字永远是应泽的禁忌,老龙的脸顿时全黑了,天空中阴云密布,四下昏暗。杜如渊一把扯过琳箐,捂住她的嘴:“麒麟公主,你是不是嫌今天发狂的不够多。”

幸而应泽没再有任何表示,只是负手踱开,独自站在一块空地处。一动不动,好象一尊石刻。

其余人都松了口气,乐越向应泽的方向望了一眼,只有他知道,那个地方,就是昔日卿遥师祖飞升的小菜园。

杜如渊道:“越兄,有句话我一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父母亡故于血覆涂城之事,我只知道大概。当日你们在紫阳镇查到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事隔十多年,很多事都不可轻易论断。譬如当日,针对孙兄之父的事情为何会变成针对你的父母,和氏皇族血脉在外流落一百多年,为何凤凰会在那时察觉。种种事情都还疑点重重。越兄你千万冷静,不可因此滋生心魔。”

乐越认可地叹了口气:“原本我就是打算,此次偷偷回到师门,向师父询问当日的情况。现在……”乐越攥紧拳头。

洛凌之安慰道:“鹤机子前辈他们没事就放心了。接下来,是要找寻他们的去处。”

商景道:“这个老夫查探不到。”

乐越道:“还是去狐老七那里看看。希望这件事不要牵连他们。还有官府和另一个地方,应该知道消息。”

昭沅悄悄看了看洛凌之,大家都心知肚明,“另一个地方”所指的就是清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