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乐越满身汗气灰头土脸地回来,对关于他突飞猛进的夸赞始终抱谦虚的态度。饭后,他去浴堂泡了个澡,等到琳箐洛凌之杜如渊等都睡下,又悄悄起身。
昭沅尾随在他身后,乐越又上到游廊的顶上,从怀中掏出一把黑白棋子,在屋瓦上摆。
昭沅到他身边蹲下:“要不要我帮忙?”
乐越对它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意外,递给它白子,指着屋瓦道:“假如你的白子只能呆在这边瓦上,我的黑子在另一片,你的白子想要越过瓦缝,打败我的黑子,一对一会平局,你要怎样?”
昭沅先拿两枚白子,越过瓦片去碰乐越的一枚黑子,乐越又拿过另外两枚黑子,这样摆来摆去,竟然十分复杂,可以想出很多方法。
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子对阵,昭沅忽然感应到一丝特别的气息,它猛回头,看见一旁的屋顶上站着一个锦裳的身影,那身影轻盈地飞掠过来,落在昭沅身边:“终于找到你这个小贼了!”
乐越讶然,是那个凰女凰铃?昭沅站起身,挡在乐越面前:“我不是贼。”
凰女皱皱鼻子:“你就是!偷听贼!前天是我没办法追你们,才会让你们跑掉。我……”她话没说完,从她肩膀上飞起黄乎乎一团,一头扎向昭沅,又蹭到它肩膀上。
凰女跺脚:“喂喂,阿黄,回来!”
乐越奇道:“这是什么?”向依偎在昭沅颈旁的黄绒团伸出一根手指,黄绒团立刻转过脑袋,往他手指上啄了一下,亲昵地蹭蹭。
凰女气得咬牙:“你这个和谁都熟的家伙,回来!”
乐越伸手从昭沅肩上抓回雏鸟,雏鸟不情愿地在她手中用力挣扎。凰女用手指弹它脑袋:“你,我回去一定告诉君座和凤桐哥哥。有你苦头吃。”
雏鸟缩缩脖子,继续不屈不挠地挣扎。
乐越笑嘻嘻地搭话道:“凤凰姑娘,你是不是奉你们君上和凤桐公子的命令来抓我们的?”
凰女清淩淩的双目扫了一眼乐越和昭沅:“我们凤与凰各有司职,只要不犯到我管的事情,我不会多管闲事的。不过,那些别有用心的偷听贼被我抓到就决不放过!”
昭沅心虚的解释:“我们、我们只是想去看看澹台小姐长什么样子,好奇而已。”
凰女冷笑:“骗鬼!”
乐越道:“凤凰姑娘,深更半夜,你还是回服从好好保护澹台小姐。这里虽然是郡王府,可不很安全,连郡王和王妃都被毒死了。你还是小心为妙。”
凰女板起面孔:“不劳你们虚情假意的费心。我们凤凰保护的人,谁动得了?有想对澹台容月不利的人,已经修理了,我今夜只是想查查他的底细。倒是碰见了你们。算了,有凤桐哥哥收拾你们,你们一定跑不掉!”
郡王府中出现了对澹台容月不利的事情?乐越心中微动,脸上却笑道:“是,有凤桐公子收拾我们,我们怎么跑得掉,所以姑娘赶紧去忙正事吧。”有意无意补充一句:“既然忙着赶路,何必在郡王府中多耽搁?”
凰女道:“耽不耽搁关你什么事?”瞥一眼昭沅,丢下一句,“今天我还有事,暂时放过你这个偷听小贼!”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乐越遥遥望向郡王府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第二天,乐越早饭后匆匆赶往城外,他和十个兵卒定好在东门外的旷野处练习。拐到大街上,恰好遇见一队人簇拥着一辆马车出了东门,正是澹台小姐一行。
这一去京中,恐怕就是王妃了吧。乐越让到路边,在马车经过他身旁时不由自主一望,恰好,与微微挑起的车窗帘后,一双美丽的眼睛对上。
天与地仿佛凝固了一瞬,再重新活起来时,马车与那盈盈的双眸都已远去了,唯有乐越呆站在路边。
昭沅在半空中看乐越,它身边琳箐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怎么办,偏偏就是今天琳箐非要偷偷跟着乐越,还非要从出门时就跟着。结果……
凡人的感情,很难说,昭沅苦恼的搓搓前爪。
琳箐一言不发,等乐越活动了,就继续跟着。昭沅想找点什么说,琳箐却自己开口了,声音还很正常:“澹台容月进了京城,就要嫁给太子了吧,真可惜呀。”
所以琳箐基于同情不会吃醋了吗?昭沅嗯地回应了一声,很复杂嗳。
琳箐戳戳它:“咦?你看,孙奔!”
昭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的确。“不过孙奔昨天选的地方在城北啊。”他今天往城东干吗?和乐越选相同的地方?街上的乐越没有看到孙奔,孙奔却看见了他,于是立刻绕进一旁的胡同中,改小路穿行。等乐越出了城门后一段时间,才左右四顾的出了城。
昭沅和琳箐见他拐进官道边的树丛,一直沿着官道前行,飞先锋遥遥在一棵大树上扑打翅膀,比比划划。
琳箐皱眉:“孙奔好像在跟踪澹台容月的马车。”
今天的演练,各组可以挑选地点各自练习,这样做,一来不会互相干扰,二来可以防止有人偷学他人的训练方法,以保公正。
乐越带着他的那队人在树林的一处空地上,昭沅特意找寻其他队看了一下,尤其是孙奔。连它都看得出来,那几人完全被孙奔掌控在手中,对孙奔的指令非常服从。孙奔让他们先单对单的对打,再把刚才对打的两人分做一组,与另一组对打,然后再合成三人、四人、五人组、或六对四,三对七等等,拆开组合,既能练单战,又练配合和对局。均衡对局、弱对强、强对弱都顾及到。异常周全。
和他一比,乐越那种分作两批或合练拳脚是……差了很多。
琳箐道:“孙奔做了土匪头子这么多年,又打劫县城,自然经验多。乐越现在比他弱正常。之后一定会比他强的!”拍拍昭沅的肩膀,“我们要对他有信心!”
昭沅重重地点头。
唯有应泽哼道:“但看资质,难。”
对老龙向着孙奔,琳箐很不忿,幸而应泽之后又负手,悠然远望:“若非有本座点拨,他这辈子休想超过孙奔。”
大家恍然醒悟应龙殿下在拐弯自夸,都不再说什么了。
昭沅看到桌上摆的琳箐和洛凌之所画对阵纸,捧起来仔细看,凑到琳箐身边:“能不能也教教我?”
“乐越乐越!”
乐越匆匆忙忙赶往练兵地点的路上,忽然听见琳菁的声音在天上喊,再一瞬间,她已经拉着昭沅笑盈盈地立在眼前。
还好现在附近没人,乐越擦擦冷汗。
琳菁满脸神秘地小声道:“告诉你件奇怪的事情,刚刚我和昭沅发现,孙奔正在跟踪澹台容月的马车,澹台容月是未来的太子妃,如果在西郡出事,西郡一定逃不了责任,孙奔是想利用则个来陷害西郡吧?”
这个……乐越敲敲额头:“孙奔好歹算是个大丈夫,不会去伤害一个弱女子的吧?”
琳菁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他来西郡参加招亲,不就是处心积虑地要对付郡主这个落难女子吗?这种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
乐越皱起眉头,他的确有些放心不下澹台容月。想了想,他让琳菁和昭沅继续跟踪孙奔,自己则迅疾赶往与那十个兵卒约定的演习处,请他们自行演练,午时他自会带酒菜前来。
那十个兵卒乐得偷懒半日,听说还有酒菜吃,立刻雀跃答应。
天阴无风,空气湿热,乐越赶的急,身上渗出黏汗,透湿衣衫,他捡近路奔向官道,接近离城不远的小山时,忽然觉得肩膀上被什么东西戳了戳,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跟着,一枚小石头啪嗒砸在他的头顶,旁边的树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乐越抬头,只见孙奔正抱着手臂站在树上,冲他露出雪白的牙齿,飞先锋蹲在孙奔身边,向他挤眉弄眼地丢石子。
琳菁拉着昭沅嗖地出现在乐越身边,琳菁横起眉毛向孙奔恶狠狠地道:“喂,你别过分啊。”
昭沅歉然的看着乐越,因为飞先锋对它和琳菁身上的仙气特别敏感,他们不敢跟的太近,只好远远地隐在半天空中。不想乐越跑的太快,它随急急忙忙地戳了乐越两下肩膀示警,却已无法阻止他进入孙奔的察觉范围。
孙奔挑眉:“好像是三位在跟踪在下吧,怎么反倒说我过分?”
琳菁直截了当地道:“我们跟踪你是因为你鬼鬼祟祟地跟踪澹台容月,说吧,你打什么坏主意?”
乐越抱抱拳头:“孙兄,跟踪你是我们不对,我知你与西郡有深仇,得知你跟踪澹台小姐的马车后,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跟过来看看。望孙兄谅解。”
孙奔笑道:“乐少侠越来越会说话了。”直接忽略琳菁,纵身跃下树,向乐越摇摇手指,“几位误会了,我知道等下有场好戏要演,方才特意过来看。在下虽与西郡有血海深仇,还不至于对付一个与此并不相干的弱质女流。”
他说的坦荡,乐越倒有些汗颜:“是我们误解孙兄了。”
孙奔一脸不以为意,十分大度地道:“反正各位没把孙某当过好人,如此猜测,不足为奇,无妨无妨。”飞先锋抓住他的袍子角,嘎嘎吱吱叫了两声,表示它十分相信主人的人品。
琳菁哼了一声,孙奔假装没听到,眨眨左眼:“几位既然已经来了,和孙某一起看戏如何?”
小山坡上的草长而密,匍匐在其中,身形能被彻底遮蔽,透过草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见山坡下官道的情形。
笔直的官道在通过山脉时也变得稍微狭窄和曲折,澹台小姐的马车和随行的人正缓缓向这边行来,轿子和马匹都行的异常缓慢。
乐越按死一只趴在脸侧喝血的蚊子,低声道:“他们的速度慢的有些奇怪。”他解开身上挂的百宝囊,取出一枚驱蚊药丸握在手中,又拿了一枚抛给孙奔。
孙奔抬手接过,道了声谢,跟着道:“看那些马,头下垂,腿打颤,显然是中了毒。他们被人算计了,一会儿定会出事。”
护卫已经察觉到异样,走到一辆马车前说了几句什么。宦官刘公公从车上下来,和护卫一起走到马前看了看,然后很激动地比划说了些话。澹台容月的马车车帘掀起,凰女凰铃走出来,递给护卫一件物品,说了几句话,又回到马车内。很快,马车转了个方向,又开始缓缓前行。
乐越他们屏息凝神地慢慢接近车马队。
昭沅跟在乐越身边,学他一样猫起腰,蹑手蹑脚地走。孙奔侧转过脸,向它道:“你不用这么辛苦,和那位麒麟姑娘一样隐身不是更方便一些?”
昭沅恍悟,不好意思地笑笑向孙奔道谢。隐身在空中的琳菁敲了它后脑勺一记:“不用和那种人道谢!”
孙奔噙着一抹笑,假装听不见,反倒是昭沅露出些歉意的神情。
琳菁气闷,飘到乐越身边小声道:“你多教教傻龙嘛,你看它这个呆样,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拐走了。”
乐越心道,傻,正是它最难能可贵的品德。你和应泽殿下天天调教,也没见把它调教好。不过昭沅虽傻,却是怎么被拐也不会走,乐越对于这点非常肯定。
孙奔见乐越没什么反应,更气闷。昭沅用了隐身术,和她一起飘在空中,琳菁便拉住它叹了口气:“唉,你还是跟着我,让我罩着你吧,那些人都靠不住!”
昭沅顿时感激地冲着她笑:“嗯,琳菁你一直都很照顾我。”
琳菁觉得两眼有些发黑。
走到将近山脚下时,树林中隐约传来打斗声。乐越精神一振,快而无声地赶过去,隔着树和长草,遥遥看见前方的河边,护卫们正和十余个蒙面黑衣人打斗,澹台容月的马车静静停在一旁。
昭沅恍然悟到,这些蒙面黑衣人早就算计好了,马匹中毒后大约在这里开始走不动,车队会到河边来,所以才埋伏在这里,只是它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知道太子妃他们会来河边,而不是回城里?”
乐越道:“马已经中毒,回到城中很浪费时间,出门在外,一般人都会随身带些简单的解毒药丸或治疗马匹瘟病的药草,让马多喝点水也有解毒作用,而这条河,是这附近唯一的水源。”
乐越摸摸下巴,刺客们算计的很周详,他们真正的来历和目的很耐人寻味。
孙奔兴致盎然地抱起手臂:“孙某邀请你们来看的这出戏精彩否?”
琳菁现出身形,冲他道:“喂,孙奔,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孙奔满脸无辜:“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猜到有人要对未来的太子妃不利,所以过来看戏而已。”
猜到了不利会猜不到是谁?琳菁撇撇嘴。昭沅小心翼翼地问:“我们,需不需要过去帮忙?”
乐越还没开口,琳菁就道:“不需要吧,那只小凤凰可不是吃素的,这几个人还不够她弹下手指头,除非乐越有意去表演下英雄救美。”
乐越原本的确有点跃跃欲试英雄救美之心,被琳菁一说,反倒不太好冲下去了。
孙奔呵呵笑了两声:“很有道理。”他打个呼哨,忽然向前跃去,大翼猴扇翅飞上天空。
琳菁瞪大双眼:“喂,你要做什么?”
孙奔头也不回地朗声笑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要去英雄救美,在太子妃面前表现一番。”
琳菁盯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咬牙推乐越:“你也去!赶快去英雄救美,反正没危险准赚侠义的,别被孙奔抢光风头!”
“这个……不太好吧。”乐越装模作样地踌躇一下,“不过,身为大侠,路见不平,即要拔刀相助才是,固然不需要我去,多个人总能多帮点忙……”
昭沅知道乐越其实很想去,便沉默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琳菁狠狠一脚踹在乐越腿上:“想去快去!不要假惺惺!”
乐越揉揉腿弯处快步冲向打斗地点,昭沅很义气很陪在他身边。
乐越边跑边喃喃自语:“琳菁从来没这么对待过我,难道她真的移情别恋了?”
昭沅依然沉默。
等乐越冲到战场,孙奔已经左右开弓,身姿英武地对付刺客,配合飞先锋在天空的嘶吼盘旋,尤其精彩。
乐越拔出腰间的破剑,摆了个潇洒的姿态,纵身凌空跃入打斗圈,瞄准一个黑衣蒙面人劈了下去。
昭沅在战圈外揉着爪子观战,十几个刺客武功都不弱,但护送澹台容月的护卫都是宫中的御前侍卫,身手自然了得,原本就压制得住这些刺客,再加上乐越和孙奔帮忙便更加应对轻松。黑衣蒙面人见讨不到便宜,其中一个人虚晃一招,身前炸开一团烟雾,弥漫扩散,另外十几名刺客随之跃入浓雾,眼看举要成功逃窜,飞先锋掀动皮翅,鼓起腮,吹起一阵旋风,烟雾消散,刺客们再次暴露无遗。
护卫中为首的喝道:“擒住活口,询问来历!”
黑衣刺客迅速向四方跃去,竟是各自逃离,有几个护卫正要追上,却闻半空中的飞先锋厉啼一声。
众人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硕大的黑影,依稀是一块巨石,向着澹台容月的马车笔直地砸下,护卫们不由得齐声惊呼。却见那巨石即将砸到澹台容月的车顶时,竟蓦地一顿,硬生生静止在空中。
众护卫一时都睁大了眼,少顷后,方才发现,巨石并非凌空悬着,而是被一个纤细的红色身影单手托住,只见那红色身影足尖在车棚顶轻轻一点,盈盈落下,将手中的巨石轻轻放在地上,好像她放下的只不过是一颗小石子。
马车的车帘挑起,凰女凰铃从中走出,向琳菁微笑道:“多谢。”她这样笑着,双眉却微挑,眼光射出的暗语分明是“不稀罕你多管闲事”。
琳菁只当看不出,也微笑道:“不用客气啦,要谢的话,谢我们公子好了。”说着,走到乐越身边,双眼闪着星星灿烂地笑,“公子,你刚才退敌好英勇!”
乐越冒着冷汗想,谁都不如你英勇。
凰铃便又看向他,客气地微微笑了笑,乐越僵硬地还以微笑。
马车中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凰铃,究竟发生了何事?”
凰铃侧转回身,躬身答道:“小姐,方才刺客用巨石袭击马车,多亏一位少侠的丫鬟相救。”
车中沉默片刻,跟着车帘一挑,竟然是澹台容月盈盈从车中走了出来。
四周的护卫急忙低头,澹台容月走到车下,向乐越与琳菁的方向深深一揖:“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容月必当竭力报答。”
乐越忽然有点手脚不知该如何放的感觉,急忙道:“姑娘不必客气。”
澹台容月抬起双目,深深望向乐越乐越的心在这一望中蓦然跳快了几拍。
澹台容月肩上的雏鸟在她走出轿子的那一刻便发现了昭沅,立刻兴奋地扇动翅膀,向它扑来,再次依偎到它颈侧,叼住它的一绺头发,又蹦又跳。
在场的凡人除了乐越外都看不见它,凰女不好发作,昭沅只感到她的眼神如针,不断地扎过来,但它也不能乱动。
乐越与澹台容月相对凝望,昭沅似乎能看到琳菁身上不断冒出的黑气。她上前一步,恰好斜挡在乐越和澹台容月中间,道:“澹台姑娘,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仇家?竟然用巨石击轿这么狠毒的手法,可见对你的恨意非同一般。”
澹台容月敛眉道:“家父在朝中为官,应有不少仇家,但究竟是谁做下此事,一时真的难以判断。”
“澹台小姐此番奉旨进京,大约也让不少人眼红吧?”乐越摸摸下巴,“可惜巨石落下的时候那些刺客全趁机跑了,若能抓到一两个,或者能看出来历。”
突然有个声音朗声道:“正好,在下刚刚抓到了一个。”
乐越转过头,只见孙奔肩上扛着一个黑衣人,大步流星走来,到近前,把黑衣人噗地丢在地上。
澹台容月的侍女们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上扑鼻的匪气,赶紧挡在自家小姐身前。
黑衣人直僵僵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乐越俯身去看,孙奔简略地道:“死了。”
侍女们惊呼一声,用袖子挡住脸,瑟瑟发抖,澹台容月也转过了身。
乐越蹲下按按黑衣人的颈侧,的确已经死了。
孙奔随着蹲下:“那群人跑的太快,我只跟上了这一个,他们牙齿中都有毒囊,被我抓到后就咬破毒囊自尽了。我还没来得及搜身,翻查一下,说不定有证据。”
乐越和孙奔一起在黑衣人身上翻查搜索,解开尸首的衣襟后,发现刺客的左胸前有一块刺青,是株开着花的草。
乐越不确定地道:“这是兰草?”
孙奔眯眼看了看:“是兰草。”
护卫首领失声道:“兰草刺青……难道是兰花会?”
乐越心中微惊,根据这几日琳菁和洛凌之收集来的线报,西郡王府的秘密暗卫组织就叫兰花会。对澹台容月下手的人,怎么会是西郡王府?侍卫们噤声不语,孙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护卫首领立刻奔向刘公公的马车,躬身禀报,车内却没有动静,护卫首领告声罪,掀开车帘,探身进去,发现刘公公昏在车中。大石从天而降时,曾听到他老人家的惊呼,看来是那时刺激过深,厥过去了。
凰铃做主到:“不管此事是否西郡所为,护送澹台小姐进京都是当务之急,可将这句尸具就近掩埋,待回到京城后,再着人盘查。”
护卫首领却不甚同意,一面着人救治刘公公,一面道:“只怕回到京城之后,凶手早已将证物等销毁,什么都查不到。”
凰铃含笑道:“折回西郡王府就能查得到?只有一具尸体,一块刺青,西郡大可推脱被人陷害,此处是西郡地盘,官府未必中用,只有我们这几人,就算真的查到凶手是西郡王府,又能奈他何?”
护卫首领哑口无言,他本来并没太把凰铃当一回事,觉得她虽是国师府派给澹台容月的女婢,又懂些玄法之术,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而已。
但方才那番话,令他收起了轻视之心,明白就算是个小小女婢,出身国师府也不会简单。他的态度恭敬起来,道:“姑娘说的极是,回京城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