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沅认真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再求求他们吧。”
琳箐受不了的望天。她又开始无比怀念杜书呆和商景,商景懂得迷魂术和读心术,如果有它在,根本不会如此麻烦。
乐越试图向邻近的店铺和小摊贩打听,那些人或是也立刻关门走开,或是摇头声称自己近两年才来紫阳镇,不知以前的事。乐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最后又转回了寿材店前。
这样来回折腾了一番,天已近黄昏,两人两龙一麒麟索性并排坐在寿材店门口。应泽袖中揣着一笼从旁边小摊上买的包子,他最近看昭沅这个后辈还算顺眼,便分了它一只。昭沅捏着包子,扯扯乐越的衣袖,把包子递给他。
路上的行人纷纷对他们侧目而视,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坐在那个地方。有个卖葫芦雕的小贩推着车从他们面前过,车轮被路上的小石子磕了一下,几个小葫芦骨碌碌从车上滚下来。昭沅站起身,弯腰帮忙把葫芦捡起。
小贩道了声谢,顺便问了一句:“小兄弟,你们为何坐在寿材店门口?”
昭沅答道:“我们想找这家店的老板打听一个人,可是他不肯告诉我们。”
小贩笑道:“什么人非要到棺材店打听?”
昭沅道:“我们想打听一个十几年前曾在这里住过的商人,名叫李庭,听说只有这里的老板知道。”
小贩满脸了然道:“你们是要打听十几年前大劫时的事情吧。这些年有不少人来本城打听,可当时住在这城里的人那次死的差不多了,就算剩下的几个,一来当日太乱,记不大住了,二则,”小贩四下看看,声音压低了些,“关系到官府的事情,谁敢乱说?”他摇摇头,推着车子走了。
乐越猛地站起身:“算了,走吧。”
昭沅愕然:“你不等了?”
乐越道:“等又能怎样,琳箐说的对,人家不打算告诉我们,怎样也不会说的,走吧。”
洛凌之道:“也罢,我看这家人今天应该是不会从店里出来了,要不然等明天再问吧。”
乐越摸摸下巴:“而且我们现在囊中空空,还是找地方去挣点旅费。说不定,说不定挣钱的时候慢慢套话,能打听到当年的事情。”
琳箐拍手笑道:“好主意,不愧是乐越。”
其他人对她这种赞赏已经习惯了,连洛凌之都只是微微笑了笑,一起动身去找可以做零工的地方。
紫丨阳镇算不上大,花上半个时辰就能溜达差不多半座城。从城东走到城南,沿途店铺不少,可惜天色已晚,不少店铺都已打烊,偶尔碰见仍开着的两三家,也表示不需要零工。绕了几条街,倒是又碰见刚才那个卖葫芦的小贩。乐越推昭沅去和小贩搭讪,小贩告诉他们,城北的凤栖楼好像在招打杂的,可以去碰碰运气。
昭沅喜孜孜向小贩道了谢,一行人立刻杀往城北,果然远远看见了一家酒楼的招牌下有张写着大大的“招杂役”字样的红纸。
乐越欣喜地向着那三个喜人的大字飞奔,却发现对面的路上,有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影子也大步流星直奔酒楼。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乐越站在酒楼前露牙一笑:“孙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孙奔惊讶而欣喜地笑了:“哎呀,居然是乐兄,真巧真巧,咱们果然很有缘分。”
琳箐在乐越身后不屑地道:“嘁,谁和土匪头子有缘分。”
孙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位又来吃霸王餐?”飞先锋蹲在他脚下吱吱地龇牙咧嘴挤眉弄眼。
乐越道:“不是,我们囊中羞涩,想来这边赚点盘缠。孙兄要是用饭就请便吧,不必客气让我们了。”
他和孙奔寒暄时,洛凌之和昭沅一道走到酒楼的门槛处,门前迎客的伙计见他们衣着不俗,立刻便往酒楼内让。
昭沅摇头:“我们不是来吃饭,是来干活的。”
小伙计惊讶地睁大眼,洛凌之客气地开口道:“我们路经此处,囊中羞涩,见贵店正在招工,故而前来一试,望小二哥行个方便。”
小伙计上上下下把他们打量了四五遍,方才道:“两位公子请稍等,我进去问问掌柜的。”
乐越、昭沅、洛凌之、琳箐和应泽一道站在门边等,孙奔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琳箐拧起眉头盯着孙奔:“喂,你干吗不进去?”
孙奔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酒楼中已掌起灯烛,来吃饭的客人进进出出,门内飘出饭香阵阵,昭沅的肚子不由得咕噜噜响了一声。
乐越猛地吸吸鼻子:“好香,是酱烧排骨的味道。”
应泽道:“唔,还有盐焗鸭。”
晚风起,再荡起一阵香风,孙奔接口道:“这是爆炒肚丝了。”
昭沅的肚子响亮地叫起来。片刻之后,方才小伙计引着一个穿宝蓝色绸衫的中年男子出来,指向昭沅和洛凌之道:“二掌柜,就是他们。”
二掌柜捻着山羊须,把昭沅和洛凌之上下打量了一番,再看向乐越、琳箐、应泽和孙奔:“几位可都是一起的?”
琳箐立刻一指孙奔:“只有他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二掌柜面露难色:“本店眼下只缺一个后厨帮工而已,一日工钱十文,几位…”
乐越马上道:“掌柜的,我们几个人一起做,只收一人的工钱,只要随便管我们吃些剩饭就行。”
昭沅跟着点头:“是啊,我们可以有人在后厨帮工,有人在大堂帮忙,只收一人的钱。很划算的。”它新近学了划算这个词,立刻活学活用。
乐越赞赏地看了它一眼,傻龙突飞猛进地长进着。
昭沅瞄见了乐越赞许的眼光,暗暗欣喜,正要再就手脚麻利、做事勤恳等方面推销一下自己。抱着手臂冷眼站在一旁的孙奔开口道:“五文。”
二掌柜的视线顿时转落在他身上,孙奔上前一步:“五文钱,管一个人的饭。”
琳箐道:“我们也五文。五文钱,五个人哦。”
孙奔微笑不语。
乐越打个哈哈道:“孙兄,你在孟城挣了大钱,带着这只多才多艺的飞先锋不愁没活路,何必和我们抢这笔糊口生意呢?”
孙奔爽朗笑道:“乐兄太自谦了,比起在下,几位更是人才中的人才,至于这笔生意要和谁做,还要看二掌柜的意思是不是?”
二掌柜的目光已牢牢胶在孙奔身上,乐越向昭沅琳箐等暗暗摇了摇头,琳箐咬咬牙,跺脚道:“我们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可以。”
孙奔挑眉道:“啊呀,姑娘真豁得出去,也罢,在下也不要工钱,管饭就可以。”
琳箐怒目瞪向他,孙奔满脸笑容,显然心情很好。
二掌柜向着乐越拱了拱手:“小哥,对不住,本店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人手。”又向孙奔微颔首,“这位小哥请随我来。”
为什么五个人加在一起还抢不过一个人?琳箐不服气,还要再理论,乐越拉住她:“算了,我们抢不过他。”
孙奔一脸得意洋洋的神色,向着乐越抱拳:“几位,承认了。”
乐越等几个眼睁睁看着孙奔和猴子一道跟在二掌柜身后进了酒楼。
琳箐气恨恨地抱怨二掌柜不会算账,用一个人的钱请五个人这么划算的事情都不干,可见是个傻瓜。
乐越面无表情道:“加入二掌柜不请孙奔请我们,那他才是傻瓜。”
琳箐睁圆眼:“为什么?”
洛凌之和缓地开口道:“因为他原本就只需要一个人做工。在请一个人吃饭和请五个人吃饭之中,当然选前者。”
昭沅抓抓后脑,原来要这样算。
乐越叹气道:“做生意,当然从本钱出发喽。不过,琳箐刚才做得好。”
琳箐眨眨眼:“啊?”
乐越嘿嘿笑了一声:“孙奔抢了我们的生意,但他今天晚上也没工钱拿。”
昭沅恍然大悟。
琳箐拍手道:“是耶。咱们够缺德,真痛快!”与乐越对视奸笑。
昭沅看着他们俩,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开心,就算孙奔今晚没工钱,大家仍旧没饭吃,找不到活做,没有钱拿,连孙奔都不如,反而是酒楼从中得了便宜省了工钱而已。乐越和琳箐有什么可高兴的?洛凌之看出它的疑惑,淡淡道:“只是在苦中作乐而已。”
应泽咬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点心道:“直白些说,这就是凡人所谓的损人不利己,穷开心。”
昭沅又抓抓头,人间的学问真是浩瀚无边。
可能是他们在暮色中转身离去的身影太过落寞,刚离开酒楼没几步,身后有声音道:“几位,且请留步。”
乐越停步回头,只听方才那位小伙计搓着手快步赶到他们面前:“几位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士,我知道有个活计,可能你们能做。”
乐越大喜:“多谢兄台,还请指点。”
小伙计又搓搓手:“这份生意,说起来还算是份官家差事。我们城的知县衙门这几日正在招巡夜打更的人,好像要的人手挺多,几位可以去试试看。”
乐越顿时有种柳暗花明的惊喜,急忙向小伙计连连道谢。
洛凌之道:“此城不大,巡夜打更之事,二三衙役,一两位打更人足矣,为何要多招人手,还要会武功?”
小伙计的神色瞬间变了变,再一瞬又恢复如常,搓手道:“官府的事情,咱平民百姓怎么知道。兴许是因为最近旁边的西郡郡主招亲,路过本城的人太多,知县大人恐生事端吧。”
乐越也道:“是啊,洛兄你就是凡事太谨慎了,就算有什么事,凭咱们几个,还能怕了?”再谢过小伙计,有细细问明了去往知县衙门的路。
知县衙门离凤栖酒楼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县衙门边的墙上张贴着一张招募榜文,榜文下摆了一张桌子,桌旁坐着一个师爷,站着两个衙役。
见乐越一行走近,师爷抬了抬眼皮,昭沅感到两个衙役锋利的目光向他们扫来。
乐越和林菁一道探头去看榜文。
师爷瓮声道:“限青壮男丁,有武艺者优先。”
林菁皱眉道:“为什么只要男的?”
桌边的两个衙役嗤地笑了。
师爷抬着眼皮上下看了看她:“小姑娘,你要报名也可以。”抬手向着右一指,“搬得动那只石鼓者,即可被录用。只要你搬得起来,我便破格用你,如何?”
琳菁斜眼看向他指的方向,只见墙角边放着一块石头雕成鼓状物,约一只圆凳大小,其上有铁制的把手,看来是个专供测臂力的物件。乐越一马当先,走到石鼓边,微一运气,稳稳提了起来。衙役扬声喝道:“好,过。”
师爷提起笔:“姓名?年岁?”
“我叫乐越,乐天的乐,吴越的越。一十七岁。”乐越摸摸鼻子,“是不是这样就算被录用了?”
师爷亲切地微笑颔首,提笔记录:“不错不错,少年人,看你年纪轻轻,体格不算健硕,臂力倒好。是否习过武功啊?”
没想到这份差事居然不费工夫得来,乐越极为欣喜:“是,从小习武。”
那边洛凌之也走到了石鼓边,他内功远比乐越扎实,轻轻松松用一只手提起了石鼓。师爷笑得越发亲切了,也记下了他的姓名年岁。
琳菁好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应泽袖着点心在他身边旁若无人地吃。昭沅左右看看,也走到石鼓边。
师爷和蔼地道:“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拿得动这石鼓吗?你的两个哥哥已经被录用,你就不要勉强了。”
昭沅照着应泽平时教导的那样,拿出龙的气魄昂首道:“我,可以的!”
它是中动了一口气,把全部的劲力集中在前爪上,握住了石鼓的把柄,往上一提……
竟然出乎它意料得轻,昭沅感到爪中轻飘飘的,好像握住的只是一片纸,一根羽毛。它惊讶地把石鼓翻来覆去在眼前看了看,又试着向天上举了举。
木桌后,两个衙役的眼直了,师爷的双眼中溢满了惊诧与狂喜:“自古英雄出少年,少侠简直是少年的楚霸王转世投胎的李元霸啊!来,少侠,先把石鼓放下,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昭沅自然不知道少年楚霸王投胎的李元霸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来它是被夸奖了,这是它有史以来第一次获得如此热烈的赞誉,竟让它有些不知所措。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乐越,再把石鼓放下,走到木桌前,小声道:“我叫昭沅,今年、今年十六岁。”
师爷笑眯眯地看它:“十六,少侠你说的是虚岁吧,看模样,你实岁顶多十四五。”
昭沅嘿嘿笑了一声,在心里说,其实我今年九十四五。“它欣欣然地到乐越身边站好,悄悄拉拉他的衣袖。乐越对它赞许地露牙一笑:”做得好。“昭沅欢喜地笑了。琳菁在一旁冷眼看看,觉得昭沅身后假如有一条毛蓬蓬的尾巴,这时候一定会竖起来摇两下,不由得感叹道:”我觉得它这辈子都学不会什么叫霸气了。“看着小傻龙一天比一天温顺,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应泽殿下咬着点心,也很惆怅,明明这段时日,他老人家都在对这个后辈悉心教导,为什么它就是不不到一丝的狂霸之气?应泽殿下破天荒地第一次想,难道本座真的老了?师爷一下子招到三个人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含笑向琳菁道:“姑娘,你要试一下么?”
琳菁道:“对本姑娘来说,拎这石鼓未免太容易了。”她走到县衙大门前,伸手,抬起。
师爷和衙役们张大了嘴统统变成木雕泥塑。
衙门口的那只硕大的石狮子,被她好像是拈一朵花般轻飘飘地拎了起来,随意地晃了晃。琳箐无辜地向愣愣怔怔的师爷和衙役道:“可以破格录用么?”
师爷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来,半晌后方才结结巴巴道:“可、可以……”
琳箐放下石狮子,拍拍手,走到木桌前:“还是要刻录下姓名和年纪呀。”
师爷用颤抖的手抓起笔,擦了擦额头的汗:“是,请教女侠芳名?”
乐越却密切留意着应泽的动向,方才昭沅和琳箐都做出一鸣惊人的举动,按照他老人家的脾气,必定不会落于人后,万一……
乐越眼看应泽踱到县衙边,似乎很有种把衙门的房子连根拔起的意思,赶紧上前一把扯住他:“这种事,交给我们做就好。”
应泽不满地哼了一声。
师爷笑容僵硬的向他们看来:“莫非,这位小兄弟也……”
乐越急忙道:“没有没有,他年纪还小,什么都不能做。但他也想为官府衙门尽一份力。师爷,我们几个都为衙门效力,幼弟无人照看,能在做事的时候把它带上么?”
师爷爽快允诺,感叹道:“少侠一家真乃满门壮士。”
两个衙役领他们到衙门里的耳房中更衣。打更巡夜的报酬出乐越意料的高,每人晚上五十文,管一顿早饭,一顿晚饭。
衙役们再带他们去库房领了一只铜锣加锣锤,两对灯笼,配蜡烛和火石,几把佩刀。
乐越向衙役询问,晚上巡夜是他们几人分开,各巡一片,还是几个人在一起巡全城。
衙役道:“自然是你们几个一起巡全城,小巷子不用去,几条街巡一巡就成。”
乐越笑道:“从城这边走到那边要有些功夫,巡全城岂不是要有些地方不能准时报更。”
衙役道:“准不准的无所谓,最要紧是巡。要是拆分开,单人巡就算是你们恐怕也招架不住。”
乐越听的这话风隐约含着蹊跷,一面跟着衙役们往吃饭休息的耳房处走,一面不动声色的打探:“这么好的差事,怪不得还要举石鼓选人,要不然衙门早该被报名的人挤塌了吧?”
两个衙役嗤的笑了,其中一个道:“用石鼓,是我家大人不想平白害了人,这活,哪怕一个晚上给一百文,乐意干的也不多。招了半个多月,除了你们几个,也只有四五个人来。”
乐越假装四下张望也一下:“唔?那几位兄弟我怎么没看见?敢情和我们轮着值夜?”
那衙役冷笑了一声道:“他们,你们一时半会看不到咯,全在家里躺着呢,不知道猴年马月才醒的过来。”
另一个衙役停下脚步转过身,把手搭在乐越的肩膀上拍了拍:“兄弟,你们今天晚上就要去巡夜了,有些实话,还是早点告诉你们好,免得晚上看见什么,应付不来。”
他四下望了望,将头凑得近些,用极细的声音道:“你们虽是过路人,这地方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儿,总该听说过吧。知道这座城为什么看起来依然半死不活的么?这里……每天晚上……闹鬼。”
凤桐一直很喜欢京城的傍晚。
每条街道都很喧嚣,大街上永远有络绎不绝的人群来来往往。
而一道高高的围墙,就能在喧嚣中隔出一方宁静的天地。在这样的小院中独坐,既在凡俗世间的成丈红尘中,又在红尘外。
可惜,快要成为那个让他头疼的国师,他越来越难在黄昏时享受这种矛盾的静谧与安逸了。
红衣的小童,像只兔子一样一溜烟地奔来:“主人,主人。”
凤桐皱眉放下手中的茶,他不耐烦陪着太子,看其一路犯傻心烦,提前回来之后更不得清闲。
小童兴趣手中的方册:“主人,刚刚来的消息,龙族那边和那个乐越又有新动静了。主人您要看看么?”
哦,原来另一群傻瓜有了消息。凤桐淡淡道:“不必了,你把重点告诉我便可。”一个傻少年,外加一条更傻的小龙,一时半会儿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小童恭敬地低头:“龙、麒麟,和乐越要一起去参加西郡郡主的比武招亲。他们已经到了紫阳镇。”
哦,乐少年打算去祭奠父母么?凤桐从小童手中取过方册翻开看了看。
小童低声问:“主人,要采取什么对策么?”
凤桐淡淡道:“暂时不必。”他盯着方册的某页,“不过,等下把这本册子给凤梧送过去,请他把手中百里氏的所有记录给我一份。毕竟是他当年做事不够干净,方才留下这么多麻烦。”
紫阳镇县衙的这个巡夜打更的差事每晚戌时上工,只需敲二更到五更的报更锣,到了第二天清晨五更天,就可以收工。
乐越他们方才更衣的耳房是县衙特意为他们预备的,可以在里面吃饭休息。
耳房内的方桌上已经舞动满了饭菜。一盘酱肘花,一盘韭菜炒蛋,一盘素三丝,一盘炒蒿根,一碟水晶皮冻,一碟拦粉皮,一盆青菜豆腐汤,甚至还有酒壶和酒杯。桌边的小凳上放着要桶热腾腾的米饭。
乐越抓起酒壶摇了摇,是满的,壶嘴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烧刀子的气息。
这一路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奢华的饭菜,昭远听见自己的肚子叫得更响亮了。乐越做顺水人情,诚邀两个衙役和他们一道用饭。
两个衙役一个叫宋善,一个叫刘慈,都是个性直爽之人,两三杯酒之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告诉他们不少紫阳镇的各传言秘辛。
紫阳镇有个很独特的习俗,每到晚上县衙的衙役们敲响一更锣鼓后,所有人家店铺均关门闭户,大街上连条狗都没有。因为,初更之后,就是紫阳镇的鬼时。
刘慈道:“十几年前的那件事,这个城里一城的人几乎全死光了,好多人家都是一家皆亡,更有外地途经此处的人,尸首认不出名姓,也没有人收尸。官府后来派兵清理尸首,就发生了怪事,尸首明明被搬出了城外,过了一夜之后,又重新回到城中。怎么也清不出去。官府疑心有人捣鬼,就派了几个兵卒在城中巡夜,结果,到了半夜,出现了更奇怪的事情……你们猜,是什么?”
乐越、昭沅和琳箐都忘记了吃菜,咬着筷子直直地看着刘慈,连洛凌之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唯有应泽仍在一碗接着一碗地埋头苦吃。
刘慈抿了口酒,喘了口气,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那天晚上,这座城里忽然起了一场大雾,在雾气中,那几个捕快发现,一城的灯光全都亮了。店铺里,酒楼中,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那些死了的人,都像活过来一样,在城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到了第二天,雾散了,城外的尸体,又都回到了城中。”
晚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渗透进屋内,把桌上油灯的火光吹得左摇右晃,黑漆漆的人影在墙壁上摇曳。
昭沅感到一丝幽幽的凉意从脊背上升了起来。
宋善接着刘慈的话头继续道,那样的怪事让官府的人也觉得害怕了,所以他们请来了天下最知名的玄道门派的掌门道长来解决此事。
乐越皱起眉,嘴角不由自主抖了抖。
这位天下最知名玄道门派的掌门道长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