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冲完澡后,众人纷纷去泡后院的那汪温泉。唯独乐越身上有伤,不能去泡。
他独自躺在房间内打瞌睡,昭沅悄悄走到他房门前,探头往里看了看,敲敲房门。
乐越睁开眼:“你怎么没去泡温泉?”
昭沅走到他的床边坐下,用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
乐越坐起身:“你找我有事?”
昭沅沉默片刻,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地开口,声音恳切:“乐越,做皇帝,很好的。比做……嗯,是和做大侠一样好。我觉得很适合你。”
乐越好像被它这句话震到了,定定地瞧着它,然后吭地笑了,敢情傻龙是来做说客的,它倒是很会向琳箐学。只是,这种话从它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如此有喜气?乐越环起手臂,挑眉:“喔?你倒是说一说,做皇帝哪里好了?”
昭沅握起拳头:“做了皇帝,凡间的所有人都会听你的,都敬畏你。”
乐越道:“我不想让别人都听我的,而且,皇帝说的话并非人人都听,有时候,很多人会偷偷骂他。”
昭沅道:“做了皇帝,你可以办到很多你想办到的事情。”
乐越道:“可也有很多一般人能做的事情皇帝不能做,还要早起上朝,听大臣啰嗦,批成堆的奏折,闷得要命。”
昭沅继续不屈不挠地道:“做了皇帝,可以娶很多很多美女做老婆。”
乐越抓抓头:“这个好处的确蛮诱惑的。不过女人太多了也烦得慌,我觉得能娶个十个八个就可以了,后宫佳丽三千,实在有点多,招架不过来。”
乐越油盐不进,昭沅郁闷地垂下头。
乐越道:“就算我愿意做皇帝,凭着你我目前的能耐,你觉得我要怎样才能当上?”
这句话重重戳进了昭沅的死穴,它一声不吭地闷头坐着。
乐越揉揉额头:“我知道你很混乱,我也很混乱。这几天事情太多,都没有喘气的工夫,我想先琢磨一下。”
昭沅点头点头。
乐越继续揉着前额:“看见你,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到此刻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和龙珠有关,更不敢相信他能和皇帝家扯上关系。如果他真是和氏的后人,那么这件事情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精彩。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的确都比戏文更离奇。
乐越长叹一声躺下。昭沅站起身,低声道:“那我,先不让你看见,我先走了。”它把怀里抱的那包鸭蛋放在一旁的桌上:“这个,你让我拿的,我给你带过来了。”转身轻轻走开。
昭沅回到自己房里,在床铺上抱膝坐着,那只叫作富贵的黄毛小狐从门外蹿进来,跳到床铺上,蹭了蹭它,钻进它怀中。
昭沅坐着坐着坐着,终于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时,它被怀中的蠕动感惊醒,刚睁开眼一动,一道白色的影子蹭地从床上蹿下,闪进阴暗的角落。昭沅抬爪揉揉眼,发现黄毛狐还蜷成一团紧挨着它呼呼酣睡,杜如渊早已回来,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墙角的阴暗处有双绿油油的眼睛,闪着阴森森的光。
昭沅倒头,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片刻后,有什么东西轻轻跃上了它的床,跟着,挨着它的黄毛小狐又开始蠕动。
昭沅偷偷睁眼,发现那只名叫银澜的白色幼狐正用嘴叼住黄毛狐的尾巴,用力地拉扯。黄毛狐被拉得动了动,白狐一松嘴,它立刻又缩回来,挨到昭沅身边,白狐不屈不挠地继续凑过来,衔住黄毛狐的耳朵,再拉再拉。
昭沅不禁睁大眼,白狐似有所察,一抬头,视线与视线恰好相遇。
对视了片刻,白色的幼狐别开头,在一边坐下。
黄毛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打着呼噜缩在昭沅胸前。
白色幼狐背对着昭沅突然开口说话:“你小心点。”
昭沅吃了一惊:“啊?”原来小狐狸会说话?白狐声音生硬地继续说:“你小心点,我哥哥没安好心。它想偷你的项圈。我哥哥和我爹一样,是个财迷,它最喜欢金子做的东西。”
一直好像在熟睡的黄毛狐噌地跳了起来:“你污蔑!我喜欢这个哥哥,才来找他。”
白狐坐直身体:“我才没有污蔑你。我在窗外看见你偷摘项圈,听见我进来的动静你才装睡。你再不回去睡觉,我就告诉娘亲。”
它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黄毛小狐耷拉下脑袋,耳尖动了动:“哥哥,对不起,我看你的项圈很好看,想借去玩玩。我保证我只是想借,说不定会还。拜托不要告诉我娘亲。”它用水汪汪的眼凝望着昭沅,舔舔它的脸,“我也很喜欢哥哥,哥哥身上有股鱼味。我喜欢吃鱼。”
它也跳下床,追向白色幼狐:“银澜银澜。”
白狐头也不回地钻出门缝,黄毛狐紧跟在它身后钻了出去。
一旁床上突然响起乌龟的声音:“如今的孩子们真让人忧心。”
杜如渊坐起身:“不过,龟兄,它们的兄弟感情还是很好的。”他转过头看昭沅,“是吧,昭沅师弟。”
昭沅嗯了一声。杜如渊又问:“对了,昭沅师弟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曾经,乐越也问过它这句话。昭沅点点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杜如渊道:“哦,真让人羡慕。”
昭沅重新躺下,狐老七一家和乐融融的模样让它有点想家了,想父王母后与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如果乐越真的不愿意做皇帝,真的赶它走,它该怎么办?要不要还是回家算了?可是回家后该怎么说,它没能完成托付,没脸回去。
等杜如渊又睡着后,昭沅悄悄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已深,月亮很亮,它走到最寂静的后院,在温泉池边坐下。
乐越睡到半夜醒来,起身去上茅房,途经后院,发现傻龙正蹲在温泉池边,像一匹荒野中的孤狼一样,寂寞地望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