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带上皇上

001

晋祁恶狠狠的把话撂下, 又看了一眼伤心的缩作一团完全不动的许澜,这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晋祁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扣许澜下个月的月饷,御书房那边就有人急急的找了过来, 景山城那边许铭传了消息回来。

得知是景山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晋祁立刻认真起来, 快步进了御书房后,他立刻挥退其他人只留下林绪在屋中。

确认四周无人后, 晋祁拿了面前的书信,打开阅览起来。

信件还算长, 晋祁费了些时间才全部看完, 一看完,他便立刻把书信扔到了一旁桌上, 整个人气得有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皇上?”林绪开口。

“自己看。”

林绪上前拿了书信看了起来,看完上面的内容,他眉头也随之紧皱。

之前朝中就已在暗中安排剿除反叛军的事, 当时好几个朝中大臣都参与其中, 这其中也包括他。

原本所有的计划都万无一失, 未曾想,许铭那边却扑了个空。

而且信上许铭分析了那边的情况, 确认消息基本不可能从他们那边走漏,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宫中走漏出去的。

“朕倒是不知道, 这朝里头竟然还有他们的人。”晋祁目光森冷。

他在处理政务上向来严谨, 用人也格外谨慎, 他还以为自从之前把李家的人铲除干净之后,这朝中就不应该再有当初的余党。

“皇上莫要忘了之前晋易的事,当初晋易贪污朝中救灾款项,且不是一次,若是他朝中无人又怎么可能瞒天过海?”林绪道。

之前景山城那边堤坝被洪水冲垮,朝廷向那边拨了一拨又一拨的救灾款项,前后加起来都快有四年的时间了。

四年的时间里,晋祁也并不是没有派过钦差下去,可一直都查无所获。

那之后林绪一直试图查出朝中的人,但是一直久查无果,后来他又转道去查了营中的叛徒还有那笔救灾款项的去向,这件事情到现在也还没个结果。

晋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信上除了说这件事外,还说了一些景山城那边的情况。

叛军是从景山城那边而起,几乎已经确定他们就是当初晋易的余党。

反叛军有了一定的规模之后,晋易那件事情便又被他们翻了出来。

反叛军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晋祁,甚至给晋祁安上了为了隐瞒他并不是晋家血脉的事实,而手段残忍弑兄的罪名。

虽然晋祁确实是早有杀了晋易的打算,他也确实动手了,但那晋易也并不是个什么好人,至少贪污救灾款项还有设计洪灾这两点上他本就当死,甚至死不足惜。

可那些反叛军却一口咬定,这件事情全然是晋祁的安排。

晋祁已经下旨镇压,不许民众议论,否则当作叛军处置,但效果却并不是很好。

当年晋祁手段狠辣杀了很多人,除去夺宫之乱那段时间,那之后他为了稳定势力在朝中也杀了不少李家余孽。

这件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因为大榆的日子确实在晋祁登基之后越过越好,所以民众也无人再多议。

但如今不同,如今关于晋祁身份血脉的质疑在民众间传开,当初的事情便完全变了性质。

若晋祁确实是皇家的血脉,他手段狠辣清除李家余党,众人还能当他是稳定势力。可若是晋祁本就不是皇家血脉,那他不过就是个利用狸猫换太子的计谋瞒天过海的罪人。

晋祁无声地坐在御书房内,仰面望着屋顶。

当初他执意要清除所有李家的人还有部分大臣,其中除了有对李妃母子的恨意,也有冷眼旁观的迁怒。

许澜不是没有劝过他,但他执意如此,他要复仇,要那些人付出代价,甚至不惜背上手段毒辣的暴君的名声。

他原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如今竟又被人翻了出来。

“皇上接下去准备怎么办?”林绪道。

晋祁不语,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已经从景山城那边闹到整个大榆,若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大榆都会满是质疑声。

“你觉得朕现在应该如何?”

“强权镇压。”

晋祁不动,他眼中温度却逐渐消失,他亦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林绪脸上依旧是那份淡然,他不卑不恭,“臣会快去快回。”

话说完,林绪便出了门。

晋祁闭上眼,脸上却流露出几分苦涩。

他亦是在登基之后才发现自己可能不是晋家血脉,他一直害怕这件事情暴露,但如今他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这事他以前总是避之不谈,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可如今那些人却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不会改变,那就是他决不会后悔当初做的那些事,即使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李妃等人!

晋祁不由想起另外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想到那人他又不禁想到了许君,想到许君他就皱起眉头。

看许澜那意思,是许君承诺了要给他礼物。

他倒好,这么十多年来,那人还从未送过他什么礼物。

想到那带着铁面的人,晋祁心里也不由泛酸。

营中,许君吃了个半饱,跑回房间之后没多久又绕了回去,重新回到了鬼面将军所在的议事大厅。

已经处理完所有事情准备回去的鬼面将军,看着面前又跑回来的许君,停下脚步,“还有事?”

“将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

鬼面将军不解,拿着装了饼的油纸包的手,却默默往身后移了移。

“资料啊,如果没有副将的资料,我怎么查?”

鬼面将军松了口气,领了许君往旁边而去。回了自己的居所他进屋把手中的东西藏好,片刻后他抱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包括陶驰最近查到的。”

许君连忙上前抱了盒子,盒子不算重,看样子里面的资料不多。

“切记,不可外漏。”

许君慎重地点了点头,这才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了房间,许君点亮了屋内的烛灯,锁好了门窗之后坐到了桌前。

他打开那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然后看了起来。

鬼面将军给他的资料还算齐全,几个副将的情况基本都有记录,许君把这些资料大概看了一遍后就放到了一旁,着重看了陶驰后面调查到的那些资料。

和叛徒有关的事一共只有两件,第一就是军中防守布置的暴露,另一件就是之前那一批救灾款项的偷运。

泄露防守布置这件事现在没有线索,唯一有线索的就只有救灾款项的运输那事情,但那也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救灾款项是从旁边营地薛韩那边过境的。

这件事情并没有记录在册,只陶驰顺着林绪给的资料据时间查的时候,查到那边营地确实在那段时间,有过一次没有记录且隐秘的运送物资行动。

许君把所有的资料都仔细地看完后,从旁边拿了笔墨出来,伏在桌上琢磨起来。

他之前是说让他师傅和诸小瑾帮忙调查,可是这件事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当初晋易身边有好多的江湖人,晋易出事情之后,那些与晋易有所来往的江湖门派都纷纷遭了殃,但其中也不乏一些零散的江湖人早早的便跑掉了。

江湖之人大多都来去无踪,想要把他们找到谈何容易?

那之后据说他哥许铭在那边帮着调查了许久,人倒是抓到了不少,但被抓到的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武林大会被勒令停止,他师傅的通缉令被撤销,诸小瑾倒是因为之前偷了玉玺的事情,反而被追得到处跑。

许君之前走的时候,他师傅被江湖中的人缠住,希望他能够去帮忙镇压这次武林大会造成的骚动,诸小瑾则是早已经被追着跑,他都没有机会跟两人当面告别。

江湖上的事情交由江湖上的人去处理,他相信他师傅和诸小瑾两个人会更容易查到东西些。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是不可能把鬼面将军和皇上的事情告诉他们,所以要怎样让两人帮忙,他还得琢磨一番。

许君望着面前的白纸,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落笔,分别写了两封信准备寄给两人。

两人与他都有特定的联系方式,把信寄到特定的地点之后,他们自己过一段时间便会去看是否有信。

但这样的方式也很麻烦,因为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写好了信,许君立刻就跑去了信房。

把要寄的信交给了那些士兵之后,许君正准备走,一旁的士兵却叫住了他,“小先生,你有一封家书寄来,我们正准备给你送过去,没想到你就来这里了。”

许君倒了回去,把那封信拿了过来,信是他娘亲写来的。

许君一边往回走一边拆着手中的信,一边看一边回屋。

信上说,他爹爹生病了。

得知这消息,许君心疼了。

002

许君已经回到营中有一段时间,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关注景山城那边的事情,虽然隐约间听人说那边是出了反叛军的事,不过他一直没怎么在意。

等他写完了信,琢磨着什么时候寄出去时,才从身边司马贺的口中,得知那边发生的事情已经十分严重。

“听说之前那边的军队带人去剿除,但是落了个空,那之后整个景山城就都乱了,大人这个时候要在里面找人恐怕有些困难。”司马贺道。

司马贺也算许家的人,受命于许澜,因此对许铭那边发生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知道些。

“乱了?”许君有些担心。

他倒不担心他师傅还有诸小瑾,他担心的是他哥。以前他不觉得,如今知道战争的恐怖,他已经有些不愿意让他哥再参与进这种事情。

“大人……”司马贺有些犹豫,不知道有些话该讲不该讲。

“但说无妨。”

“大人,因为那反叛军的事,因为传言说的将军还有皇上的事情,景山城那边现在已经人心惶惶,不只是景山城,恐怕整个大榆都是如此。”

景山城离他们这营地非常远,可就连他们营地当中都受到了那边的影响,大榆其它地方受到的影响自然只大不小。

其实现在就连营中,都有不少人在议论纷纷,议论现在大榆到底是谁的江山。

如果真如同反叛军所说,晋祁并不是晋家的血脉,那这大榆岂不是早就已经换了姓?

民众间甚至兴起了一股让鬼面将军摘了面具的说法,事实到底是不是如同反叛军所说,只要鬼面将军摘了面具就知道。

这传言呼吁声很大,但皇上和鬼面将军这边都没有动静,所以现在甚至就连他们营中,都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鬼面将军的身份。

因为往日鬼面将军的震慑力还在,所以现在才无人说话,可若是按照现在这情况发展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营中肯定会乱。

许君此刻正在账房当中,原本是正在忙碌着整理这个月的支出记录,司马贺与许君两人的对话在账房中传开之后,旁边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大人,我听说你哥哥是安庆那边驻军的将军?”旁边有人问道。

“怎么了?”

“那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什么事情?”

“就是营中传言传说皇上他杀了易王,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人地问话一出口,旁边的几个辅助兵全都凑了过来。

他们与许君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对许君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知道许君不会拿官威压他们,所以他们才敢开这口。

听了这话,许君眉头蹙起,“当初这件事情是将军还有几个副将一起调查的,当时确实是查出了易王他贪污的证据。”

众人哗然,整个帐房内瞬间热闹了。

“这件事情几个副将也知道,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许君记得,当初调查这件事情的就是那几个随行的副将。

思及至此,许君眉头猛然深皱,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他们提前了半个月的时间离开营地,偷偷的去了景山城那边,原本是准备暗中私访调查救灾款的事,结果他们一到景山城身份立刻就暴露了。

当时也是说营中有探子,所以他们提前出发的消息才走漏了。

可是就算是营中的探子知道他们提前出发,也不应该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时候抵达景山城才对。

他们之前还特意绕路去了一趟堤坝那边,时间上已经岔开,而且他们之前去武林大会看热闹的时候也没暴露身份,可是晋易却还是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他们。

想到这事,许君一颗心忍不住的加快了跳动速度。

如果当初的探子就在他们之中,那这件事情倒是说得通了。

当初一起过去的除了他和鬼面将军、陶驰之外,就只有几个副将,也许那人在他们之中?

许君正琢磨着这可能性,旁边的几人却已经吵了起来。

他抬头看去,好一会儿后才明白众人在吵什么。

他们这账房当中,也有一半的人有些信了那传言,另外一半人则是相信鬼面将军和晋易并不是兄弟,不相信他是当年被打入冷宫的齐妃所生的私生子。

两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吵了起来,吵来吵去,最终话题还是落在了鬼面将军身上。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也许将军有难言之隐呢?”

“营中都是大老爷们,又没有小姑娘,就算真的面有恶疾又怕什么?可你看谁见他摘下过面具?”

“你这人管得还真宽,人家将军愿意带又不碍你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如果不是兄弟,为什么皇上对咱们将军格外纵容?”

“因为咱们将军是镇国大将军!”

“得了吧,哪个皇帝不是怕别人功高盖主?如果将军和皇上没有关系,皇上怎么可能这么信任他?还是说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

许君看着面前吵闹不休的两拨人,‘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来看向许君,他们还从未见过许君生气。

许君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望着那出言不狲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入营已经这么多年,难道这都不懂?”

众人脸色一白,纷纷跪了下去,眼中更是不由露出几分害怕。

许君对他们虽然和蔼,但并不代表有些话他们就可以随便说,更何况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

几人回想着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大人……”

许君吐出一口气,不想和这些人生气,“皇上的事情暂且不议,咱们将军如何,你们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如果鬼面将军真的如同传言般的冷酷残忍,他肯定不会替他说一句话,可事实上自从军中出了叛徒的事情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那人为这件事情伤神。

而且平时鬼面将军对部下也算不错,虽然训练上是十分严苛,但就算许君这个不上战场的人也都明白,那是因为这里是战场,足够的训练才能让士兵活得更久。

再有,他来了营地当中后那些开荒养牛羊的事情,如果不是鬼面将军同意,和派人帮忙,凭他自己一个小账房他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众人沉默不言,撇去那流言蜚语不说,鬼面将军待他们如何他们自己心中有数。

“都去忙吧!”许君道。

众人连忙起身,各自回了各自的岗位。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不再说话,许君也坐回了凳子上。

若是不知道晋祁和鬼面将军之间的事情,他或许也会如同这些人一般对这件事情充满了好奇,可他已经知道。

事实上,现在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该如何是好。

晋祁或许真的不是晋家的血脉,又或许是,或许他只是和李妃长得相似,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

但晋祁无疑是个好皇帝,这一点无人能反驳。

晋易就是晋家血脉,可一个为了皇位为了贪污灾款,甚至是可以引导洪灾害死黎民百姓的人,真的又有资格做皇帝吗?

就算不让晋易登基,换一个人做皇帝,他是否还能像晋祁这般做个好皇帝,又要换谁来做这皇帝?

用几十年的时间来争论证明那些事,许君觉得毫无意义。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他能做的也只是旁观。

又在账房呆了一会儿后,许君有些呆不下去了,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前从鬼面将军那里拿来的那些,关于叛徒的资料线索他已经看过好几次,因为资料不多的原因,他基本上都已经能够背下来。

既然决定了要帮忙调查这件事,许君也没准备随便说说,

账房这边有些呆不下去,他索性收拾了东西背着小包裹牵了马,往营地外走。

告诉司马贺一声之后,他找了要一起过去的通信兵,与他一起去了旁边薛韩所在的营地。

他是这边关驻军的账房总管,去那边看看情况倒也不奇怪。

到了地方后,许君和那通信兵分开先去了一趟账房那边。

得知许君的到来,账房这边立刻给他安排了住所,让许君好好的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带着他在营中大概转了一圈。

这地方许君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他颇为熟悉。

之后几天,许君便一直呆在帐篷那边,一边漫不经心的检查着这边账房的账目,一边探查着那叛徒的事。

这边的情况,陶驰之前已经调查过了。

大概一年之前,那时候营中正好也有战斗,不过战场并不在他们这边,而是又在往旁边的另外一个营地那一片。

因为战场就在旁边,所以薛韩所在的这个营地来往了不少人,好几个副将都在这边呆过。

被陶驰注意到的是一次没有记录的行动,当时营中有人要送一批东西出去,谁的命令现在不知道,只说是运往前线的物资。

后来陶驰追查时曾查过,那批物资从这边送出去却并没有到达战场那边,是以,陶驰才怀疑这一次行动就是运送了晋易贪污的救灾款。

事情距今已经有一年,当初去送东西的人已经没剩几个,大多都已经战死或者调走了,仅剩下的几个陶驰已经都查过见过。

当年他们不过是些小兵,并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命令,只知道上面让他们运送物资。

给战场那边送物资是一件非常抢时间的事情,接到命令之后他们小队的人立刻就行动了,几乎毫无逗留。

东西送到特定地点之后,是由其他队的人接手送到战场里面,交手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许君也顺着之前陶驰给鬼面将军的那些资料,去见过还在这营地当中的几人,得到的答案与陶驰给的资料差不多。

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这事情上面,结果却一无所获,许君夜里大字型躺在床上颇有些垂头丧气。

不过这一番调查下来,许君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奇怪,他总有一种现在调查出来的东西,不过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感觉。

该说是太顺利呢,还是该说什么都查不到呢,总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所知道的,不过是别人想让他们知道的。

在这些线索资料里头,无论他怎么查,始终只能查到别人让他查到的东西。

就好像在别人画的圈里面跑,不管你怎么用力怎么跑,始终都在圈子里头跑不出去的。

给他这种感觉最明显的,就是那个小队的事。

按道理来说,一个小队的人只一年的时间,怎么也不至于死得只剩下一两个。

那个小队却在那件事情之后,没多久就被多次分拆调动,而且调遣的方向大多都是有战事的方向。

现在还活着的,也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推着这群人走向死亡。

开始有了这种怀疑之后,许君就查过这边营地当中账房里调遣的记录。

果不其然,就如同他预料的那般,当初那个小队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例外的全部都被派上了战场。

最后一次调动是在两个月前,仅剩下的那群人被调回了他现在所在的这个营地,而那时候正好这个营地也遭受了袭击。

没多久之后,他们又被调到了攻打夏国的战场,最后才又回到这里。

查到最后一次调动是在两个月前后,许君立刻去查了当初调动的具体情况,查到的结果却让他无奈,当初调遣士兵的人是鬼面将军。

因为当时这边也遭受了袭击,所以他曾经派遣过一部分人到这边来帮忙,后来因为要出兵攻打夏国,那些人又被调遣了回去。

003

又在这边营地呆了几天,依旧什么都查不到之后,许君这才收了东西又回了自己的营地。

来时他兴致高昂,回去时他却垂头丧气。

回去之后,许君也去他们账房那边查了查,最后那一次调动是鬼面将军无疑。为了确认情况是否属实,他还跑去问过鬼面将军,答案是肯定。

当初鬼面将军为了带兵攻打夏国,从附近好几个营地都调了人,但他并不知道许君说的情况。

从鬼面将军这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之后,许君正垂头丧气准备离开,迎面便撞上了进门而来的陶驰。

“你这是怎么了?”陶驰往旁边让去,避免两人撞在一起。

许君神情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回来。”

“回来?”

“我去了一趟隔壁营地。”

“去干嘛?”

“当然是去查叛徒的事。”议事大厅之内就只有他们三人,许君忍不住软软抱怨起来。

他这一次单独行动是又累又没查到东西,他一共去了十来天的时间,结果有一半的时间都用来骑马,现在被颠得浑身上下都痛。

陶驰微讶,随即好笑,“查到什么了?”

许君不言。

“你怎么查?”陶驰来劲儿,“你都认识人么?我记得好几个副将你好像都还没见过吧,你确定没问题?”

副将们也并不是一直都会待在这边,更多数时候他们会呆在自己的营地,只在偶尔会过来这边,且即使是走营地中也会留人。

见陶驰这明显看不起人的模样,许君立刻就和他急了,“我怎么不认识了?”

许君掰着手指头和陶驰一个个的数他认识的副将,这群人之前还教过他防身术,他还记得呢!

许君一圈数下来,数量却对不上,少了一个。

陶驰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君急了,又数了一遍,结果还是对不上。

他正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头发愣,一旁的鬼面将军便走了过来,把他的手捏在了手中。

“累了就回去休息。”鬼面将军站在许君身边。

说话间他看了陶驰一眼,示意也让他收敛些,陶驰却是抑制不住笑容笑得越发开心。

许君又数了一遍,还是对不上之后他红着眼望向了鬼面将军。

鬼面将军无奈,只好掰着他那根不够人数的手指,替他数道:“陶驰。”

许君看着总算够了数的手指,又看了看旁边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的陶驰,顿时反应过来。

他把所有认识的副将都数了一遍,可唯独把面前这个给忘了,他时常与陶驰在一起,太过熟悉反倒是都忘了这人也是副将之一!

陶驰笑的开心,见许君好像生气了,凶巴巴的要过来打人,他连忙往旁边躲去。

“别闹。”鬼面将军把许君搂在怀里,一双眼却冷冷地看向了欺负人的陶驰。

后者一个激灵,立刻笑不出来了。顶着鬼面将军那冰冷的杀气,陶驰连忙收敛,正经起来。

“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别管了,这种最不好查的,因为说不定他就在你身边。”陶驰赶忙转移话题。

闹许君,过火了有人是会心疼的。

那人心疼了,他就该肉疼皮疼头疼全身疼了。

听了陶驰的话,本来有些生气的许君一愣,他眼神闪烁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还有什么事?”鬼面将军开口。

陶驰知道他这是被赶了,连忙站出来道:“夏国那边最近还算平静,不过一直没有撤走。”

他们现在一直注视着夏国那边的动静,一旦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这边就会马上做应战准备。

鬼面将军点点头,依旧冷冷地看着陶驰。

陶驰立刻心领神会,赶紧自己走人。

待到陶驰走开,鬼面将军这才放了手中的手。若不是他刚刚一直抓着许君,许君肯定就要上去和陶驰打起来了。

他倒不是担心陶驰敢把许君打伤,他只是不喜欢看到许君和别人那么亲昵,特别是陶驰。

自从之前那事后,他一见到这两人靠太近,一颗心就忍不住得发酸。

鬼面将军放了手,他正准备提醒身旁的许君回去休息,就见许君望着陶驰的背影正发着呆,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了?”

许君回神,脸色有些奇怪。

“早些回去休息。”鬼面将军道。

许君始终有些无法适应马背上的生活,每一次长途行军他都能憔悴好几分。

许君点了点头,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门外走,快要出门时他又跑了回来,“将军,之前的事情能再说说吗?”

“什么事?”鬼面将军不解。

“就是你之前调兵的事,能详细地说一说吗?”

听许君突然又提起这件事,鬼面将军严肃起来,“发现什么了吗?”

许君想了想,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应该是我想岔了。”

见许君不说鬼面将军没有追问,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后,道:“当时我们这边受到袭击,我和陶驰带兵迎敌,结束时正好得知旁边的营地受到攻击,所以我立刻带人去了那边。”

当时许君要护送药材,已经提前一天走了。

他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一方面是因为担心许君,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担心那边的情况,再加上那时候刚刚发现了叛徒的事。

“然后呢?”

“后来确定那边没有危险后,我和你不是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准备攻打回去,所以那些人又被调了回来。”

“是你下的命令吗?”

“是我。”

许君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那调什么人回来也是你下的命令吗?”

鬼面将军一愣,没想到许君会这样问,“不是,这些细碎的事情都是陶驰去办的。陶驰是跟在我身边的副将,一般我下达命令之后都是由他去执行。”

“战场上也是这样吗?”

“是。”

大将带兵打仗,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自己一手去做,命令下达之后会由身边的人代为传达,然后再由各个大队长小队长执行。

副将跟在大将的身边,一般以大将为首,有时战术需要分作两队行动时,便会由副将带另外一队配合。

有时候大将不动,也会由副将单独带兵迎敌。

“你继续。”

“之前攻打夏国的时候,除了我之外,陶驰、薛韩等附近几个营地中的副将大多都在场,名单之前我已经给你了。回来之后大军整顿,所有人都回了原本的驻地。”

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而且因为那是一场大战,附近几个营地中的士兵都有调动,副将自然也是。

“谁有可疑?”鬼面将军几乎立刻就猜到许君定然是有所怀疑。

许君摇了摇头,沉默许久,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地方想岔了。

可目前来看,他却找不到理由反驳自己。

又是片刻后,许君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鬼面将军,“将军,这次仗打完了,我们去隐居好不好?”

许君转移话题得太突然,鬼面将军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我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这里了。”

“不喜欢这里,你之前不是还很喜欢这里?”

大概是因为这营地账房的事情是许君的第一件差事,所以他看得出来许君很喜欢这差事,平时也做得很用心,怎么突然的他就不喜欢了?

“总之好不好嘛?”许君上前一步扑到了鬼面将军身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鬼面将军动了动,没能挣脱许君的桎梏。

他看向面前望着自己的那双眸子,然后在那眸子当中看到了认真。

他有些慌,许君与他坦白之后他们就没再提过之前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你不做将军了我也不做账房了,我们去山里头躲起来过,自己种菜养活自己。我会种地,我前段时间学了,我会教你。”许君声音软了下去,带着几分明显的不开心与气闷。

鬼面将军抬手回抱住面前的人,他猜到许君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许君不说,他也不问。

叛徒的事,若没有证据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最终只会让营中众人之间长久以来建立的信任全数崩溃。

“好不好?”许君又问。

他已经不喜欢这里了,这里有战场有尸体有分别还有背叛。

“好。”鬼面将军看着许君那双眼,正式回应给出答案。

那件事情,他冷静下来之后其实也知道或许并不是谁的错,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他或许还要庆幸还好那人是许君,若真的换成晋易或者其他男人,他只一想到这可能,就忍不住的恶心!

只是他也有些遗憾,若许君与他之间并没有那件事,他们初识于庆功宴,再遇于去营地出发前,那多好……

许君埋首在面前的人肩头,猫儿般亲昵地蹭着,过了小片刻他又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来弱弱的小声问道:“将军,我能不能带上我哥哥、爹爹、娘亲呀?”

他刚刚才说了只他们两人去隐居,现在就又要带一群人。

“好。”鬼面将军噗嗤一声笑了。

许君吸了吸鼻子,“将军,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我娘亲之前就说很喜欢你,我爹爹也知道那件事的,他们都很好,他们会给你包大红包的。”

“将军,你什么时候过门啊?”

“将军,我们去的时候能不能不带上皇上啊?”

“他总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