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回不敢耽搁珍贵的救命时间, 立即将血清抛给张清屿。后者很有默契的挥手,直接将血清针管扎在了徐穗穗的手臂上。
看见血清一点一点的注射进徐穗穗的身体, 夏一回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这口气又被重新吊了起来。
这一次和辛烛状况完全不相同, 辛烛注射血清以后, 身体状况立即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许多爬行种体征都悄悄弱化, 那个效果丝毫不夸张的说,堪比立竿见影。
反观徐穗穗……
她的体征并没有消退下去, 并且意识已经完全模糊, 就连手臂上的针管都没有发觉。她只是自顾自站在原地,头耷拉着, 让人看不清神情。
女孩子在喜欢的男生面前都非常注意仪容仪表, 最希望将自己好看的一面展现出来。
徐穗穗也不例外, 纵观过去十年,几乎每一次李白见到徐穗穗时, 后者的短发都凌厉干净, 刘海从不过眉毛。衣着虽然是惯例白大褂, 可她总是能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记忆最深刻的是某个实验计划,众人一起熬完好几个大通宵,男士们衣衫不整,黑眼圈挂到下巴,满脸飘飘欲仙。女士们脸色惨白, 在研究所荡来荡去,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哪儿飘过来的游魂。
只有徐穗穗,只有她还有人样。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看向李白的眼神里都在冒着小星星,冷不防就能让人精神一震,心情放松不少。
可是现在,就连她也没有了人样。
徐穗穗的状况比熬了几个大通宵还要糟,甚至要糟糕的多。
“啪嗒”一声。
扳机扣动的声音惊醒了李白。
夏一回摇了摇手中的枪,指了一下徐穗穗,做出口型:“杀还是不杀?”
李白张嘴,半天没有说话。
如此夏一回便懂了他的意思。
再等等——
具体等什么,没有人知道。可能仅仅只是在等一个极度渺茫、却又能让人心生向往的希望。
夏一回带头,从李白侧面接近徐穗穗。辛烛与张清屿走另外两侧,三人皆神情防备,行走路线呈现一种隐隐约约的包抄态势。
李白脸色惨白,手心微颤。他不阻止另外三个人,却也半天抬不起持枪的手。
“徐穗穗,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夏一回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的开口说。
徐穗穗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四周一片静谧,掩体外的喧闹声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近处只有树叶在哗啦啦的响动,以及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滴水声音。
滴答——
滴答——
打破静谧的是辛烛,他看其他人迟迟没有动作,且徐穗穗半天没有反应,终于无法忍受,握紧枪支冲夏一回说:“我能不能开枪?”
夏一回下意识看了一眼李白,后者手指蜷缩,指关节隐隐发白。他顿时有些不忍心,一来徐穗穗虽然算不得朋友,但好歹打过几次照面,这个姑娘脾性善良坚韧,冷不丁要他下手‘杀害’这样一个人,夏一回自问做不到。
二来,徐穗穗全身心都挂在李白身上,整个心随李白动而动,她的命运如果由夏一回来决定,那于情于理都难以说得过去。
最终,夏一回明智的将这个艰难的选择题抛给李白,再一次问出来那个很残忍的问题。
“杀还是不杀?”
李白举枪的手缓缓抬起。
见此状况,夏一回忍不住心叹一声造化弄人,再热切的一颗真心也终究敌不过生死关头的危机。
不过好在徐穗穗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如果她是在清醒状况下被心爱的男人一击毙命,想想都让人绝望。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也……”话说到一半,夏一回猛的住嘴,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散漫,不见惊愕,也不见半分怨怼。
李白的枪口,正直直的对准了他。
这个动作一石激起千层浪,夏一回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可另外两人就像是逆鳞被整个翻开,反应大的有些夸张。
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调转枪口对准李白,张清屿倒还好,不显山不露水的,辛烛的表情看上去临近爆发,下一秒就会开枪。
现在的局势实属复杂,仔细算一下,夏一回的枪口对准徐穗穗,李白的枪口对准了夏一回,张清屿和辛烛的枪口对准了李白。
几个人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脚趾头想也知道,只要有其中一个人开枪,接下来必定是场面极度混乱,一枪接着一枪打的漫天子弹。
沉默几秒,夏一回松了一口气,又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没有传说中那样无情无义。”
李白愣了一瞬,皱眉说:“我不会伤你,你也不必反向挖苦。”
夏一回耸肩说:“冤枉啊,这次我是真的在夸你。”
李白不置可否,偏了偏枪口说:“你们三人现在后退,给她让路。”
辛烛冷笑中带了一丝怜悯,说:“完全变异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死掉了,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还真是可怜。”
李白凉凉的看他一眼,言简意赅。
“滚。”
行吧,滚就滚。
夏一回是第一个往后退的人,见他后退,辛烛冲着李白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敷衍的也往后退了两步。另一边,张清屿本身就没有站在阻挡徐穗穗的道路上,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后退的必要,可还是往偏处走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挡在夏一回身前。
即便知道李白只是威胁着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开枪,但看见张清屿的动作,夏一回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暖。
“谢谢。”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与关怀,以及不离不弃。
张清屿回头看了夏一回一眼,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淡定,但浑身气场却诡异的透露一股子开心,看着十分单纯。
两人之间的小插曲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这就像一个小秘密,或者微不足道的小事,被轻而易举的翻了过去。
也许是意识到局势发生了某种变化,徐穗穗忽然动弹了一下。她颤颤巍巍的抬起脚步,缓慢的朝着李白颠簸而去。
说的好听一点,徐穗穗走路姿势有点蹒跚,不太像体能健全的人类。
说的难听一点——
“爬行种就是这么走路的。”
辛烛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李白半步没有偏移,依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虽然在平日里相处他总是显得过于冷酷无情,但这种情况,他却意外的沉稳可靠。
直到徐穗穗摇摇晃晃的走到李白面前,众人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谁也不知道等待着李白的将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说实在的,若是在这个距离上去撕咬,李白真的很难躲过去。
但李白还是没有动。
赌一把,大不了赌一把,赌赢了良心可安,赌输了……大不过是死。
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徐穗穗的行动,她靠近李白,双手揪住李白胸前的衣裳。
一片寂静中,她忽然猛的扑入李白怀中,浑身颤抖,低声啜泣。
“……”
不知道是谁长舒一口气,李白知道,他这一次赌对了。
**
夜深,外面时不时传来爆炸的声音,所有人都被困在掩体中,根本走不远。午夜时分,电子音开始播放幸存者名单。
夏一回闭上眼睛仔细听,上一次听的时候名单里少了梅有乾,这一次少了卢西安。
幸存者人数不及150人,局势已经越来越严峻,夏一回清晰的认识到,也许下一次,名单里少的会是他自己,抑或者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
【真实副本第四天】
【本次无空投。毒区未缩减。】
【未找到掩体者随时会遭遇爬行种围剿危机,找到掩体者可能会遭遇爆破危机。】
【玩家所在区域——未选中。】
徐穗穗喝牛奶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的将牛奶递给李白,后者面无表情的摇头拒绝。
之前发生的事情众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他对徐穗穗的态度与之前也没有什么大变化,该怎样还是怎样。
李白扭头看向夏一回,问:“你觉得这个规则是什么意思?”
夏一回说:“还能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否找到掩体都会面临灭顶之灾,游戏规则现在就是在赶尽杀绝呗。”
徐穗穗说:“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听到问话,夏一回下意识端详了她一眼。经过一夜的休整,徐穗穗的身体状况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爬行种体征已经褪去了不少。
这个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近10个小时都没有发生变异现象。这很有可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唯一一件能让夏一回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毙。”辛烛凉凉的开口,“出去也是死,留在这儿说不定还能躲过爆破危机,拼的不过是一个几率问题而已。”
夏一回暗自无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辛烛讲的都是大实话,现在压根就不是玩家与玩家的角逐,而是副本游戏对玩家的赶尽杀绝。
换言之,看的不是实力,是脸。
副本第五天,有食品空投,毒圈未缩减,区域也并未选中爆破。夜里播报幸存者名单,人数折半锐减,总人数不超过70人。
副本第六天,有血清空投,毒圈未缩减,区域也并未选中爆破。夜里播报幸存者名单,人数再次折半锐减,总人数不超过30人。
副本第七天。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张清屿。
大约凌晨破晓时分,他起身出去了一趟,约摸一两个小时才回到掩体内,回来的时候面上还冷冷的。
夏一回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不禁有些发愣,迅速起身走过去,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张清屿说:“爬行种不见了。”
其余人闻声看过来,徐穗穗惊喜道:“这不是好事吗?”
辛烛和李白一言不发,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难看起来。
几乎瞬息,他们立即站起身。
事出反常必有妖,夏一回旋即反应过来,就和地震灾前动物们会发出鸣叫警告一样,现在爬行种不见了,很有可能他们在本能的躲避灾难。
他大声提醒道:“快走!”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显然已经太晚,电子音不急不缓的响起。
【真实副本第七天】
【本次有血清空投,随机发放20个。毒区未缩减。】
【未找到掩体者随时会遭遇爬行种围剿危机,找到掩体者可能会遭遇爆破危机。】
【玩家所在区域——选中爆破。】
“什么?”徐穗穗几乎是被李白拎着跑,一边跑还一边尖叫着说:“发生什么了,选中爆破是什么意思?!”
无限逃生游戏替所有人回答了她。
【五分钟内,玩家所在区域会全面坍塌,请各位玩家迅速撤离至安全区域,躲避天灾。】
辛烛面色青紫,恨声大骂:“这不是天灾,这他妈的是人祸!!!”
一时间地动山摇,爆炸四起,四处都是不知哪里来的火焰,头顶时不时有碎石钢筋砸落,一砸就是一个窟窿。
夏一回跑在最后一个,他的手臂上还有伤,跑起来钻心的痛,根本就跑不快。
徐穗穗跑在前面,还不忘关怀吊车尾的夏一回,“加油啊,跑快点啊!”
夏一回:“……”你他妈以为我不想跑快吗?!
正欲哭无泪之际,前方的张清屿忽然默不作声的掉头,跑到夏一回面前。
夏一回懵逼脸:“你干嘛?”
张清屿:“忘带东西。”
语毕,他弯下腰一把将夏一回扛起,眨眼睛就冲在所有人前头。
徐穗穗顿时停止加油,悻悻闭上了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张大神:不好意思,忘带老婆。
上一章咋有小可爱开始悼念徐穗穗哈哈哈,这还有气呢,怎么就盖上了白布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