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靠近,迎面又是一脚,“个逆子,滚出去跪着。”
不能躲避的胤禛就地一滚,卸去大半力道,抬头便见额娘神色逐渐清明。
看来系统所言不虚。
知晓额娘无事,胤禛自不会在此做筏子。
不同于胤禛的洒脱、淡然,见康熙满脸紧张,御医换过一波又一波却再不似刚刚苦大仇深转而对着皇上道喜。
德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做出一副关切,“姐姐刚吐了那么多血,瞧着好吓人,若有些什么,臣妾宫里还有不少得用的药材。”
说着,德妃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奈何当下康熙全副心神都在皇贵妃身上,半点余光都没给德妃。
一直担心项上人头却站在外围不得施展的御医们听到此话,哪里会惯着德妃这种不上台面的诬陷。
“德妃娘娘是师从哪位圣手?微臣观皇贵妃娘娘那一口污血吐的好,只是亏空日久,需好生调理、温养。”
“陈御医所言极是,皇贵妃娘娘有皇上庇佑,现在咳出淤血,自是病去抽丝。”
“德妃娘娘还是保重腹中龙体要紧,莫要多思多虑。”
一人一句软钉子。
听得德妃搅着手中帕子,婉转缠绵喊一声皇上。
偏康熙全副心神都在皇贵妃身上,因其微蹙眉尖,招呼着院正几个上前再诊治,半点不顾及她这怀有龙子之人。
德妃一张脸差点被气变形,怎就没死……腹部一阵绞痛,德妃吓白了脸,再不敢妄动。
扶着德妃的宫女想寻个御医,尚未有所行动,就被德妃按住手,一双眼死死盯着只顾一声声宽慰床榻上皇贵妃的帝王。
德妃能从景仁宫一包衣奴成为今日德妃,一来是她小心谨慎且肚子争气,二来是她能揣摩一二帝王心思。
“回长春宫。”
眼下便是她腹中孩子在此出什么事,她也讨不到好处,何必惹人嫌。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景仁宫正殿前
白玉石台阶下,胤禛跪的笔直。
小心护着肚子的德妃一垂眸便见着这样一副景象,眼底厌恶之色一点点浮现。
“娘娘,您可是哪里不适,奴婢这就去请……”
宫女担忧的话尚未说完,康熙带着暴怒的吼声便是连胤禛都听得一清二楚。
“哼,表妹你也别偏袒老四,那逆子可是给你乱吃了丸药?”
“即便不是,就凭着他数次忤逆,朕罚不得?”
德妃听得心情舒畅,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便是刚阵痛的腹部也缓和下来。
德妃轻抚腹部,越发满意这个同她心意相通的儿子,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走下玉阶。
虽德妃收敛的快,恰被内力精进的胤禛看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
“四阿哥,娘娘让您进去呢。”
一瞬间,德妃笑意凝固,脸色煞白。
“娘娘……”
德妃摇摇头,回看一眼,扶着肚子,昂首挺胸迈步向前。
对于德妃主仆的离去,无人留意。
正殿内,康熙正对着皇贵妃讲御医们刚说的注意事项,间或有一声轻柔而无奈的回应。
桌前是数位御医低声商讨最合适的温养方子。
满室素净,果香入鼻。
胤禛不觉止步。
不耐烦康熙絮叨的皇贵妃一抬头就见胤禛呆愣愣站着,“禛儿,发什么愣,快来额娘这儿。”
走动间,刚跪地的不适显露一二,虽胤禛极力掩藏,还是被皇贵妃留意到。
“张院正,劳您给四阿哥瞧瞧,可怜这孩子一路不畏严寒辛苦赶回来,偏咱们皇上还罚人跪。”
任由康熙不满,胤禛说无事,都在皇贵妃的眼神下老实下来。
此前胤禛一路急行,又时时提心吊胆,虽有小培元丹,胤禛也亏空的厉害。
当下张院正一一道来,直唬的皇贵妃连连落泪,满口心疼,任由几人劝说亦无效。
在康熙威胁的眼神下,胤禛只得半哄半劝着让皇贵妃先去洗漱。
刚系统提示,魔法斗篷的隐身时效所剩无几。
皇贵妃任由胤禛与心腹嬷嬷搀着起身,踱步洗浴室。
好在魔法斗魔无需亲自取回,时效一过便会自动回归,这也让胤禛松了一口气。
然而,胤禛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一声惊叫自洗浴室传来。
康熙猛然起身,放在桌边的茶盏一同被扫落,顾不得常服脏污,康熙抬脚便要往洗浴室去。
胤禛知晓此尖叫为何,心下有些懊悔刚没同额娘分说明白,奈何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皇阿玛,您龙体要紧,还是先去更换衣物,额娘那里有儿子。”
康熙犹疑瞬间,被胤禛扫过的一众御医也都纷纷言龙体为重。
毕竟被帝王时时刻刻盯着开方还要细问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洗浴室内
阵阵熏人恶臭之气传出,皇贵妃也被这一变故吓的不轻,不过转瞬想到这或许便是那药丸之故。
自己刚吐血,便能让六岁孩童罚跪。
眼下决不能牵连到胤禛。
“噤声。”
这一声,皇贵妃上位者气势全开,自来见娘娘温和的宫女全部被吓到不敢言语。
“吉祥,去多备些热水,此间事若谁敢乱说一字,直接处死。”
直到众人应声,皇贵妃看向一旁的心腹嬷嬷。
后者快速点头,高声道:“不过是水温略热了些,做什么大惊小怪,娘娘病体未愈,正适合用些热热的水沐浴。”
闻声的诸位御医再度开口劝,更是直言此刻皇贵妃娘娘宜用些热热的水。
知晓无事的康熙略一点头,转身去了偏殿。
刚松一口气的诸位御医又将心提起,好在帝王挥手让诸人散去。
待到康熙示意胤禛陪着下完一盘棋,耐心几乎耗尽,皇贵妃散着一头浓密黑发缓步走来。
“臣妾……”话一起头,不等人拜下去,康熙早伸手扶起人送到一旁贵妃榻上。
“身子未好,怎如此多礼。”说着,瞥一眼紧跟在后的胤禛,倾身附耳低语一句,直将皇贵妃羞的脸通红,嗔一句皇上。
那一句胤禛与系统都没错过。
表妹什么样子是朕没见过的。
尚不懂情爱为何物的胤禛并不觉得此话有什么,奈何脑中系统一再惊叹。
不愧是唯一给写过诗的,就是甜。
听得胤禛越发疑惑。
什么甜,什么写诗?
这都什么跟什么?
见木桩子般杵在跟前的儿子,康熙直觉碍眼,“还不回去歇着去。”
本欲让儿子回去歇息的皇贵妃听康熙语气,心下不满,她还在就如此对胤禛,未来……
皇贵妃眉头微蹙道:“皇上,眼看时辰不早,您……”
“确实不早,来人,传膳。”撵人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康熙堵了回去,“你也留下。”
后一句是对胤禛说的。
景仁宫小厨房的菜色日日齐备,不多时便将三位主子日常爱吃的皆上几样,尤以康熙为最。
看的康熙越发满意,在表妹心中,他还是最重要的。
“禛儿,先喝碗汤。”
“禛儿,今儿这笋片不错,试试可合口味。”
真真切切的关心,全然不是给他的,康熙很不高兴。
病中表妹惹不起,康熙将矛头转向胤禛,“怎么想着回来了?”
“回皇阿玛,儿子到江宁栖霞寺遇了空大师,大师言‘顺心而为,缘庇亲友。’故而儿子未曾请旨便回京。”
说话间,胤禛已然起身,袍角一撩,跪下请罪。
一旁皇贵妃满眼心疼,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损皇帝威严,只默默关注着时不时给康熙添些菜。
刚想严厉的康熙被两筷子菜搅乱神思,原本要问的话到嘴边打个转换了话题。
“哦,那了空大师有此言论?当日便归?”
“回皇阿玛,裕亲王伯当日便在殿外等候,次日陪同见过江宁知府林大人及刚出生女儿,便马不停蹄敢回。”
这些早有密探查到,康熙也清楚。
反倒皇贵妃透出两分兴趣,转头看向康熙,“江宁知府林大人,可是敏儿她们一家?”
“多年不见,表妹倒记得清楚。”康熙虽有些酸,语调比刚才飞扬不少。
“当年太皇太后与母后也喜欢敏妹妹那爽利性子呢,前儿些时候母后还问过。”
皇贵妃这不算否认的话让康熙面色越发柔和,自家表妹就该只惦记他。
知晓康熙在某些事情上小性的皇贵妃也不戳破,“这些年都未曾听敏妹妹有孕,如今可算心愿得偿。只是臣妾这一病倒错过了满月礼。”
想到当年,想到去岁没的孩子,皇贵妃神色有些黯然。
早就有意的康熙哪里会连这小小心思都不满足。
“距林家那小丫头满月不过七八日,表妹若想,便着底下人走水运送去。”
“岂不错过正日子。”
“哈哈哈,表妹莫不是忘了他林家人的性子,若真正日子到,如海还不知怎么编排朕呢。”
两人一来一回,因林家聊的欢畅。
跪在一旁的胤禛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林家竟与额娘、皇阿玛如此相熟,且还不待见皇阿玛?
怎半点没听闻,不过片刻,胤禛心下了然。
若非这份淡然的性子,怕也入不了皇阿玛的眼。
刚捋顺思绪,康熙一声令下,“还不起来与你额娘说说那林家丫头。”
随着胤禛起身,系统也听到皇贵妃要听林妹妹的消息,一阵土拨鼠尖叫。
我们林妹妹可是世外仙姝!
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刚要开口的胤禛听到系统夸赞,尤其后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眉头皱起。
皇贵妃的心紧紧提起,“怎么,那小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好?”
“林妹妹一出生就比旁的小孩都要白净,只是瘦小些,当真应那句肌肤如玉,又乖巧可爱,一见儿子就笑,很招人喜欢。”
说到后面,胤禛都没发现自己带出了系统常喊的林妹妹,脸上也带出点点笑意。
皇贵妃点点头,笑问:“你可有送表礼给妹妹?”
“儿子那日并未带旁的,便也将随身玉佩赠了妹妹。”说完,胤禛抬眼觑一眼皇贵妃。
那玉佩是额娘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戴在他身上最久的。
如今虽是送的额娘闺中旧友,也不知是否生气伤心。
“可见真是个招人疼的。”皇贵妃感慨一句,满心都是为贾敏高兴,心里也感慨缘分奇妙。
当年年幼时,她们曾笑言以后若生了儿女要结娃娃亲。
这玉佩便是当时所言信物,因缘际会,贾敏定亲林家,她成为表哥妃子,因林家家训,这儿女婚事再未提起。
不成想,兜兜转转这玉佩竟到了贾敏女儿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