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尴尬的气氛一度将要蔓延,而傅泓却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再这样持续下去,只怕到手的谋士就要飞了。
虞煜迅速起身,快步走到计枢摔倒的地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能得先生效忠,是孤之幸。”
接着又对着被自己扶起来的明显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计枢道。
“计先生莫要生气,裴安翊不是有意的,他年轻气盛,素日里也总是比别人要来得莽撞了一些,先生切莫放在心上,我这就让他亲唤巫蕤过来为先生治疗,以作赔礼。”
随即又悄悄对在发现自己误伤人之后便呆愣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裴安翊使眼色。
“殿下,我只是按倒了他,没用多大力气,肯定伤不到……好的,我去寻巫蕤过来。”
听到虞煜说自己年轻气盛且莽撞,裴安翊有些不服气的辩驳道,只是声音在虞煜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无奈妥协。
虞煜也无奈,平日里挺机灵的小伙子,今晚怎么老是呆头呆脑的。
辩驳未果反遭眼神压制的裴安翊垂头丧气,正准备出门去寻巫蕤,却被醒过神来的计枢喊住了。
“小裴将军留步。”
计枢此刻已经从迷糊中缓了过来,也理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又被迫看完了虞煜这台明罚实赦的大戏,虽然有些无语,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欣喜于能遇到这种会为下属主动开脱的主君,于是出声喊住了不怎么甘愿的裴安翊。
虽然是感觉腰部有些疼痛,但他觉得并没有到要找巫医的程度,最主要的是时下的巫医在他看来着实没有什么大用处,不要也罢,最主要的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哪怕他对太子的属臣并没有过多的了解,甚至可以说除了傅泓之外一概不知,但通过短暂的接触,不难看出裴安翊是太子手下的得力干将,而且还是一路追随,出生入死过的那种。
其实从太子方才的讲述来看,莫说属臣了,就连营中的士卒,也都是一路追随出生入死而来的,他并不想自己在未有寸功之时,就贸然得罪太子身边的旧臣。
“殿下,小裴将军说的不错,我无甚大碍,既是误会,当然也错不在小裴将军,他只是过于忠心护主,此非过错,反而是大善之举,殿下有此良将护持,是万民之幸。”
说罢,躬身行了一礼,随着动作的下行,难免牵制到疼痛的腰部,但都被他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乃至离他最近的虞煜都没有发现,以为他真的没有被伤到。
见此前的尴尬随着计枢的话语消弭无痕,对他的欣赏更甚了几分,觉得这个人开始脱离书中的刻板描述,逐渐鲜活在了他的眼前。
真的是好会说话的一个人,难怪能在天选之子的男主手下做顶级谋士,迫不及待的通过眼神和傅泓分析自己此刻的好心情。
虽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到底是没人不好听好话的。
他麾下的属臣都是忠言逆耳的坚定践行者,他真的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话了。
然而傅泓并不买他的帐,鼻子朝天狠狠嗤了一句。
“巧言令色,谄媚逢迎!”
虞煜是知道傅泓的狗脾气,更何况他现在对着计枢还有气呢,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至于计枢听到这句话时也只是略微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其他的言语,他知道老师对自己偏见,又素来看不上自己自己这种利益至上的性格,听到这些话难免会不开心的。
倒是裴安翊,看到计枢没什么大碍,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对着殿下将他夸了一通,顿时也把心底的那点不安抛之脑后,兴奋的跑到他的身前絮絮叨叨。
“计老哥,兄弟刚才多有不是,真是对你不住呀,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吱声就行,兄弟我万死不辞!”
说着,还用双手重重的拍了拍计枢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做派。
虞煜正欣慰着一晚上了,裴安翊终于通开了他那不知道被什么堵塞了的脑袋,找回了往日里的机智。
然后他就亲眼看到计枢的脸色在裴安翊的拍击下瞬间苍白,细密的汗珠也布满了整个额头,身形摇晃几欲跌倒,还是裴安翊一把扶住了他才没有发生以脸抢地的事故。
“裴安翊,你又在做什么?”
虞煜气极,喝问道。
若不是相信裴安翊并不是一个会随意戕害同僚之人,只怕他此刻已让甲士将他拿下了,只是计枢方才明明并无大碍,怎么裴安翊拍了两下就成了这幅样子,无论如何裴安翊都难辞其咎。
不能寒了臣子的心,该有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我没有!”
裴安翊一脸委屈,他是真心来道歉的,哪里知道计枢这么脆皮,轻轻拍两下就成了这副模样,他平日在军中,也是这样与人交际的,都没有人出现过这种情况。
“计老哥,你快说句话呀,我没把你怎么样的!”
见太子误会了自己,裴安翊更着急了,不由得摇晃依他而站的计枢,让他快点为自己解释。
虞煜看到计枢都快被他摇散架了,正准备出口制止,却听到耳边传来幽幽一声。
“小裴将军,使劲摇,再摇片刻,他就可以直接入土了。”
虽然说出口的话并不好听,但也不难听出其中的阻止之意,瞬间就让裴安翊反应了过来,手下当即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但嘴中却难免依旧絮絮叨叨的。
虽疑惑傅泓怎么会突然出言为计枢解围,但现下计枢的安危才是大事,来不及八卦,就下令让候在门外的家令喊人去传巫蕤过来。
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巫蕤接到太子的通传还有些疑惑,他方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太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呀,难道是忍无可忍和傅老头打起来了。
只是不知二人胜负如何,要他看,年富力强的太子是绝对不会输给行将入木的傅老头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如此,太子自中箭之后就显得病病歪歪的,从脉象上来看是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整个人看起来总是不太康健的样子,也很有可能打不过老当益壮的傅老头。
但这两人无论谁输谁赢,可都是大事呀,也难怪家令安排过来的人一副狗狗祟祟的样子。
提着自己的治疗箱,他火速奔赴了吃瓜……医治的第一现场。
而此刻被裴安翊扶坐在席上的计枢也从刚刚的疼痛中缓了过来,看着关切看向自己的太子,勉力行礼道谢后,又向傅泓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却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将脸撇向了一边。
老师果然还是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成见呀。
苦笑着叹了口气,又把关注的重心放到了虞煜的身上。
“殿下,我可能是在方才扭到了腰,突来的疼痛令人不防,才出现了刚刚的一幕,害得殿下为我悬心了,现下已无什么大碍。”
听到他只是因为疼痛而导致了方才的情况,虞煜心中缓缓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因为他抢了男主的智囊而导致的,刚刚突发的一幕他差点就要往玄学方面去思考了,还好计枢的及时回复让他避免了无神论的崩塌。
“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的是裴安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飞快。
他之前一直形影不离的围在计枢身侧,唯恐他再出现不妙的情况,那时候他力气大身体强,也能扛着人火速奔向巫蕤的营帐求救。
虽然不知道计枢有什么本事,身体虚成这样还会被殿下收入麾下,但他也知道,到底不能让这个刚宣誓效忠殿下的人死于帐中,这将会对殿下的名声生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对日后兵不刃血的入驻古渡郡的决策也会有所颠覆,虽然他不觉得古渡郡那座破败的小城楼能抵住自己的几次进攻,但以兵相伐到底不是殿下的期盼。
计枢能安然无恙的活着,那是最好的结果。
“好什么好,谁伤到腰了让我看看。”
一进门就要看到虞煜和傅泓都安然无恙的样子,巫蕤有点失望,正好听到裴安翊的话语,没好气的抢白了一句,把目光投向了被帐中众人包围着跌坐在席上的人。
只见那人长得倒是有几分的俊朗,可惜年纪轻轻就华发丛生,未老先衰。
巫蕤打量完毕,几步行至其跟前,并以眼神示意裴安翊让开地方,也不做其他言语,就上手查看起了计枢的伤势,意外遭遇阻拦,抬眼看去正对上对方疑惑不急的目光,正用右手推拒着他的检查。
“殿下,你看。”
巫蕤无奈的看向虞煜,虞煜有些头大的按了按额头,他也不道今晚自家的属臣是不是都吃错了东西,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一幅蠢样子。
但臣子蠢自己可不能蠢,不然怎么凭借人格勉力吸引能人异士相投。
想通了之后的虞煜只得亲自和计枢解释了巫蕤的身份,没想到计枢在听到巫蕤是巫医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诊治,直言自己的休养几日就好了,不需要巫医的费力赐福。
从他的话语中虞煜立刻提取出了一个有用信息,计枢和他一样,都不信奉巫鬼的存在,果然智商高的人都是有共通点的。
只是还不待他出言解释,察觉自己被质疑了能力的巫蕤当场就暴走了,也不给计枢说话和反抗的机会,按着他的腰就是“咔嚓”一顿乱按,手下的人也在他的揉按之下惨叫连连。
虞煜并没有制止他的动作,因为他观察了一下发现,巫蕤居然识得穴位,不愧是当世神医。
而计枢叫着叫着也发现不对了,他原本剧痛无比的腰部随着此人的揉安,渐渐轻松了起来,虽不至于疼痛全消,但也不复刚刚的剧痛了,已经不影响他正常坐卧行走了。
这是什么新的祈福手段吗?以前没有见过其他巫者用过呀?
计枢迷惑了,巫蕤的能力,确实是超乎了他对巫医的认知。
最后还是虞煜为他解了惑,只说这是医术,而不是巫术。
计枢一时搞不懂巫和医还有什么区别,但主君说有就有吧,毕竟这医看起来,比巫的存在靠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