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带孤去看看,孤还没亲眼见过这么好玩的中毒呢。”

虞煜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巫蕤的身旁,兴冲冲的让他快带自己去看看。

“……”

巫蕤满脸无奈,他怎么敢带太子去疫所之地,还是在有一个病人的情况下。

虽然他自己可以拍着胸脯肯定的说那个人绝对没有感染瘟疫,但是那个人中毒了导致疯疯癫癫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太正常,若是他现在真的将太子带了过去,只怕他巫蕤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群臣一人一下都能把他活撕了。

再说了,中毒有什么好看的,虽然真的很好笑。

想着,巫蕤又忍不住有点想笑了,不行要严肃,他告诫自己。

“走啊,愣着做什么?”

虞煜行至帐门,一回头看巫蕤站在原地不动,有些疑惑。

“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巫蕤劝道。

“……快走,不然孤治你个不敬主君的罪名。”

眼看自己多番催促巫蕤都不为所动,虞煜故意沉下脸来威胁道,再不走,中毒的人该醒了。

“……”

然而巫蕤依旧不为所动,看他的目光犹如长辈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太子到底年轻,虽然总是故作老成持重的模样,但终归还处于对新奇事物感兴趣的年纪。

“我们悄悄看一眼就回来。”

虞煜尝试讲条件,希望巫蕤快点带他去见识一下,再不走,傅泓老爷子也该来了!

巫蕤可耻的心动了,毕竟那场面没人分享自己一个人笑也挺可惜的,他又不敢去找其他人分享,太子,似乎是一个也还不错的笑话搭子。

“殿下要去哪里呀,带老臣一个如何?”

然而就在他要答应之时,帐外传来了傅泓的声音,他默默的把刚要同意的话吞了回去,无比庆幸自己说话慢,对太子此前的提议更加不想考虑了,说话慢在有些时候,显然是能救命的,比如现在。

他递给太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之后,就默默低头站在角落里,把中心的位置特意留出来让傅泓发挥。

虞煜没想到说傅泓,傅泓就到,也没想到巫蕤这么没义气,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紧接着帐门就被掀起,傅泓一马当先的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家令卫衍,两人神情如出一辙的严肃,颇有兴师问罪之感。

原来是你告的密,亏我这么相信你。

虞煜看向傅泓背后的家令,目光中透着控诉,控诉中带着谴责,他还说傅泓怎么会来得那么凑巧。

家令却不为所动,他自认为是离太子殿下最近的人,事关机密的事他自然不会外泄,但这种为了看热闹而不顾自身安全的行为,他是必须要阻止的,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虞煜本来还想以目光继续谴责家令,却被其身前的傅泓挡开,当即移走目光,故作无事发生。

说实话虞煜是有点怵傅泓的,其实傅泓并不是一个揽权怙势的人,他一向对虞煜做出的决定都很支持,这种支持自然在原主身上也体现过,除非决定太过糟糕他才会提出折中的意见,绝不会轻易反驳。

其实从这里就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会一直暗中培养和引导着太子的独立决断能力,并不轻易折损太子的面子。

古语有云:“为父母者必为其计深远。”

虞煜觉得傅泓为太子的筹谋之心,也绝不在此之下,甚至比起记忆中那个看原主极度不顺眼的皇帝,不知称职多少倍。

他对傅泓的惧怕,大抵源于天下间的学生都会对老师产生的那种又敬又怕的情绪,就算他现在是太子也不例外。

而且自从知道便宜老爹去世后,原主又在踞牢关前中了一箭,虞煜从一苏醒到这个世界,就感觉到了傅泓在有关他人身安全方面的问题往往慎之又慎。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打算要出去吗?”

傅泓明知故问气势全开,真的让虞煜有一种翻墙逃课被教导主任抓到的即视感,虽然他读书的时候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但不妨碍他可以共情。

前世二十多年的读书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认错是唯一的方式,顾左右而言他只会害了自己。

“太傅,我错了。”

虞煜立马滑跪,在他的人生观里,低头认错才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情,只要能够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如果需要,他可以把头埋进土里,当然他估计自己如果这样的做的话,傅泓应该会更生气。

所以他现在虽然在承认错误,却依然端坐着将脊背挺得笔直,这应该也是他生平最理直气壮的一次认错了,当太子真难呀。

“殿下怎么会错呢,错的一直是臣等呀。”

傅泓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巫蕤,从他进来后一直缩在角落里当鹌鹑的巫蕤立刻行礼告退。

“蕤还有病人在等待,就不打扰殿下和太傅座谈了,蕤告退。”

说罢,不等虞煜发话,一转身就走得干净利落,比之前他遇到的姜泽还要快上几分。而家令也随着他的离去而退到营帐之外,毕竟他觉得太傅应该会有些重要的事情和太子商议,他得保证没有人来探听。

虞煜伸手欲挽留,尚不及开口,就只见到巫蕤飞速离去溅起的尘烟,又默默的把手收了回来,准备独自承受来自傅泓的怒火。

然而他多虑了,傅泓一向是一个最遵守君臣礼仪的人,也就意味着他并不会直接指责虞煜,但是他会阴阳怪气。

“殿下此前有伤在身,臣等日夜忧心不已,不敢以言语打扰殿下的的休养,而今殿下伤势稍愈,老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傅但讲无妨。”

虽然虞煜在心中疯狂刷屏“不当讲”,但表面上还是言笑晏晏的同意了。

紧接着,傅泓目光如炬的看向了他,他顿感后颈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急速攀升。

“此前上京遭围困,殿下力排众议执意带军前往驰援,而后……”

“而后,殿下得知先帝山陵崩,于踞牢关前更是一马当先,险些送了龚守仁一个不世之功。”

他就知道,原主踞牢关前那么离谱的行为,怎么他醒来后也没听老头子说上一句,原来在这等着秋后算账呢。

对于傅泓所言,虞煜很想反驳,但又无从辩说,毕竟这些事儿的确是原主做的,他再憋屈,也只能认了。

接着,傅泓的眼风又飞了过来,虞煜神奇的读懂了其中的意思,老头子让他坐稳点,他还要接着骂。

真的……好气呀!

“现在,也不顾我等行至此处,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居然还毫不顾惜自身安危,以身犯险,只为去看一个身份不明,病因不明的人员取乐。”

好吧,这是他自己刚刚想要做下却被阻止的事情,挨骂也不冤,他也认了。

只是还未等他再度开口认错,一直气势汹汹的傅泓却突然消沉了下来,摘冠跪地,稽首叩头。

“是臣无能,上不能规劝殿下,下不能护持君体,以致殿下多次涉险,更是一度命悬一线,臣惭愧无颜以对君颜,还望殿下重罚。”

这一举动,吓得坐在席上的虞煜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呼舍不得。

他知道老头对他的举动很生气,但也没必要生气到要挂冠而去的程度吧。

转念之间,他瞬间明白这只是傅泓为了逼迫他做出保证的举动,记忆中傅泓也用过几次这样的法子劝谏太子,可谓屡试不爽,成效斐然。

虞煜虽然知道老头子没有什么坏心思,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他这种操作,要是换一个同样性情刚强的人,两人强强碰撞,只怕傅泓真的早就滚蛋了。

其实傅泓也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架不住原主就是很吃这一套,所以哪怕他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也依然坚持着用这样的方法来劝谏。

而对于虞煜而言,他虽然很想让傅泓知道大雍的天变了,现在的他是一个软硬不吃的铜豌豆,但苦于原主人设摆在哪里,虽很不想让傅泓如愿,却又不得不让他再次如愿。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有几次傅泓看他的眼神很锋锐,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穿过躯体直透灵魂的感觉。

为此他都要怀疑傅泓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毕竟太子称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他也害怕这是傅泓对他的一次试探。

但转念一想,虽然傅泓很敏锐,但他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是直接用了原主的身体的这一个点,只要目前小心谨慎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原主终将会合二为一的,那时候所有人都会适应他的改变。

究其原因,还是目前的自己不够强大,才没能摆脱原主树下的根深蒂固的不靠谱印象,等他日后循序渐进的秀上几次操作,让傅泓逐渐习惯他在后世积蓄的庞大知识与能量,估计就不会再重温这个画面了。

但这个也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还是留待日后慢慢进行吧,目前还是先把看起来快要气昏过去的傅泓安抚好吧。

毕竟傅泓可是他的授业恩师,也是一路行来伴随太子历经风浪也不离不弃的老臣,这样的人要是真被他气走了,估计他可以直接退出逐鹿天下的舞台了,毕竟一个连老师都无法劝谏的人,谁还敢来投奔呀。

所以,他最后还是在傅泓极其隐晦的目光之中,捏着鼻子许下了绝不再轻易涉险的承诺。

话音刚落,就见老头子身形利落的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冠帽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戴了回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虞煜一愣一愣的,老头子变脸这么快。

他终于知道家令要出去守着的原因了,不仅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同时也在顾全傅泓的面子。

这些糟老头子,果然各个人老成精。

“还望殿下能够珍重自己,莫将身体安危视作儿戏。”

最后,傅泓对本次谈话做了总结,虞煜扯着嘴角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以示对他总结的认可。

而立在帐外的家令听到傅泓的结束语后,颇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短时间内太子殿下绝不会再度以身犯险了,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看着远远走来的裴安翊,和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那个有点眼熟的人,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定了定神,再次看了过去,同时也不忘高声提醒。

“殿下,裴安翊将军携人前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