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秋高气爽,自清晨起朝阳便破开层层薄雾,将阳光洒遍沈府的每一个角落,叫整个沈府都好似飘荡在白色的雾霭里,只一呼吸便能闻到一股子湿润的香气。
杜姨娘虽然在衣裳上头算计了沈望舒,但这宴席毕竟关乎沈家的脸面,办的依旧体面,不仅差人重新修剪了院里的花草树木,还花重金买了新的盆栽摆在设宴的院里,叫整个院子在深秋里依旧花团锦簇,看上去好似天上的仙境一般。
更莫要提今日宴席上的菜品了——都是难的一见的山珍海味,点心果脯一应俱全,桌上的酒更是三两银一坛的佳酿,沈府为了这一场宴席可谓是一掷千金,足见对这大小姐的重视。
沈望舒坐着吃了几口菜肴,沈向远便要她去向宾客们敬酒了。
这酒自然也是提前备好的。
沈妄姝原本酒量就一般,若要老老实实地将这五十桌的宾客一桌桌地敬完,怕是没走到一半就要醉晕过去,因而敬酒时会由她的侍女吉祥跟在身后,端着一壶近乎没有度数的果酒给她喝,这样既能叫她不失了礼数,又能不让沈望舒因为醉酒出什么状况,可谓是一举两得。
沈望舒为了顺利继承家业,今日自然要在各位人物眼前表现得可靠端庄一些,敬酒时自然也端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她一边敬酒,一边在脑子里问沈妄姝今日来的宾客和从前是否一样,沈妄姝细细地都看了,道:“除了柳半夏,其余的人都是一样的。”
“但也确实发生了许多不同的事情,”沈望舒虽被算计了一道,心情却十分轻快,“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确实成功改变了一点点事情的走向。”
“看来你的系统没有骗我,如此积少成多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功改写你和你家人的命运的!”
沈妄姝如今对她十分信任,一听见沈望舒说这话,悬着的心总算落进肚子里,连连道:“好!好!干得好我给你加钱!”
对于这个没事就喜欢给人加薪的老板,沈望舒简直喜欢极了。
薪水一涨,她工作的动力自然更上一层楼,连敬酒都更有劲了。
沈望舒敬着敬着,终于走到了陆晏时坐的那一桌。
陆晏时与其他几个书生坐在一处,这些书生都是由沈府资助的,加上陆晏时共有十一人,只是有些人另有住处,并不住在竹苑里。
这些人瞧着年龄不一,年长的莫约三十四五,年纪小的瞧着又只有十三四岁,却各个穿着粗布旧衣裳,瞧着确实都不富裕,模样也都十分普通,半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穿着青色竹纹长衫,容貌有若谪仙的陆晏时确实与这些人十分格格不入。
但他却不甚在意这些,这些书生也不甚在意这些,每个人只板直了身子坐着,老老实实地吃着桌上的饭菜,陆晏时见沈望舒端着酒杯来敬酒,便又板板正正地站起身来,看了沈望舒一眼。
沈姑娘今日盛装打扮,羽衣似带烟霞色,更显的她秀色掩今古,美艳不可方物,叫这一桌子男子都快看呆了。
此时台上的戏正幽幽转转地唱到:想着她眉儿浅浅描,脸儿淡淡妆……你撇下半天风韵,我拾得万种思量……
一字字一句句,唱得情深意切,唱得悠扬婉转,唱得陆晏时的心好似戏台上的锣鼓,咚咚咚不停地响。
更唱的陆晏时莫名有些心虚。
少年人只看了她这一眼,便垂下眼去不敢再看,只抬起手来向沈望舒遥敬了一杯酒,一字一句地道:“陆某祝姑娘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沈望舒弯起眼睛笑了笑,模样娇俏极了,她将手里的果酒一饮而尽,颇为豪爽地道了“多谢公子”之后,便要去下一桌了。
陆晏时张了张口,似是有话想与沈望舒说,只是他瞧着沈望舒已经转了身要走,到底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又呆呆地坐了回去。
沈望舒倒是不知道陆晏时在后头纠结什么,还在心里头打趣沈妄姝道:“你别说,陆晏时长得确实是太好看了,这要放到我们那儿,高低都得是个顶流。”
沈妄姝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倒是听懂了那句“陆晏时太好看了”,当即毒唯上身,颇为自豪地道:“他若是不好看,我能在他身上栽两辈子吗?”
沈望舒简直无语:“这么丢人的事情,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自豪?”
她终于敬完一轮酒,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壶酒下肚,又没吃多少东西,沈望舒竟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
“不是吧,”她扶着自己的脑袋,冲沈妄姝吐槽道,“这酒不是连小孩都喝不醉吗?你酒量这么差?”
“不应该啊,”沈妄姝也奇怪,“拿错酒了吗?”
自打李三娘的事情开始,这场生辰宴上就发生了不少的变数,沈妄姝会觉得拿错酒倒也没什么不对。
沈望舒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点醉酒的晕眩而已,她完全可以忍受,今日是她第一次以沈向远继承人的身份在众人面前露面,沈望舒并不想因为醉酒而失了颜面,她只要接下来不再喝酒,老老实实地走完这一场宴会的流程,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可沈望舒却没想到,她越坐越觉得身上难受,才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觉得自己不只是头晕难耐,浑身上下有如被密密麻麻的蚁虫爬过般瘙痒难耐,身上也好似有火在烤,烫的她快要冒烟了。
更别提她的小腹还时不时的好像有细微的电流划过,叫她的肚子有种莫名酥麻的感觉,两条腿又酸又胀,就连心跳的速度都快了几分,实在是难受。
沈望舒又挨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支撑不住,小声叫了句:“吉祥。”
一直候在她身旁的侍女立刻俯身上前,沈望舒将手搭在她身上,低声道:“我喝醉了,你带我下去歇一会。”
吉祥自然说好。
她搀着软了半个身子的沈望舒,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言不发地往一处静谧的院子走去。
沈府本就大的离谱,沈望舒来了这么些日子,都尚未摸清整个沈府的构造,如今脑袋又晕的厉害,也就这么老实的跟着她走了。
“还得劳烦你跑一趟,”沈望舒脚步虚浮地半倚在吉祥的身上,轻声道,“一会儿去帮我端一碗醒酒的汤药来。”
吉祥低声应了声是。
她们兜兜转转地穿过两个花园,终于看到一处小院,院里只有两个厢房,又种满了低矮的灌木,它远离吵闹的前院,倒确实清净,作为醉酒时小憩的地方倒也合适。
吉祥将沈望舒扶进院里,又突然撤了搀扶在她身上的手,大声喊了句“小姐,小的这就去给您端醒酒汤,您且先进去歇一歇!”后转头就跑,倒也不知她究竟在急些什么。
沈望舒本就觉得晕眩,吉祥陡然松手,叫她险些在院里摔倒,还是扶着棵矮松才堪堪站住,没叫自己摔了去。
她才站稳了身子,突然就听得身后厢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急匆匆又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沈望舒还未来得及回过头去看看怎么了,就突然被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抱进了怀里!
“美人!”那男人一张嘴,冲天的酒气尽数喷到沈望舒的脸上,又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鼻腔里,叫沈望舒闻得简直想吐,却听得那醉汉又道,“你可真叫小爷好等!”
“完了,”沈望舒想,“着了道了。”
吉祥显然是故意将她引导到这里来,否则不会将她轻易丢在这里——若是故意为之,那么她的“醉酒”也决计不是巧合,显然是有人提前在她的酒里下了药,只等着她发作了。
可沈望舒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她用力想要挣脱这个环抱着自己的男人,却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手指抓在那男人的手臂上时,还不如只猫抓的疼,身后那男子借着酒劲搂着沈望舒,力气之大,几乎快要将她的腰折断了。
她脑子里的沈妄姝急的也快发疯,大喊着让她快点想办法跑,可身后那男人的气息犹如蛇一般黏腻地附在沈望舒的身上,叫沈望舒恶心地浑身汗毛倒立,她大喊着想要求救,却被那男人一把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几句呜呜的低喃。
“小声点,小声点,”面对着这样的绝色美人,那色中饿鬼也难得有了点耐心,怪笑着哄她道,“一会儿有的是机会让你叫,小爷这就叫你快活!”
他一边说话,一边要把沈望舒往厢房里拽,饶是沈望舒身心再怎么坚强,遇到自己要被侵犯的时候也又慌又怕,眼见着自己快被拉进厢房里了,沈望舒怕得连眼泪都止不住地往外掉了。
趁着那醉汉要关门、手上松了些力气的时候,沈望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口使劲往那人手上咬了一口,醉汉吃了痛,大吼一声松开了手,沈望舒又用力将那醉汉一推,几乎连滚带爬地往远外跑去。
沈望舒跑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周围的空气好像无法进入她的肺,让她连喘气都困难,可她却不敢停下脚步——身后那男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来追她了,即便她浑身酸软无力,便是用爬的,她也要爬去求助才行。
她前脚才跨出院子的大门,就与一个正要往里走的人撞了个满怀,沈望舒尚未来得及做何反应,却听得那人开口说了句:“沈姑娘?”
那人声音干净又沉稳,像是捧清泉突然浇在浑身燥热的沈望舒身上,莫名地叫她有些安心。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晏时。
陆晏时没想到沈望舒会这样直勾勾地撞进自己怀里,甚至还顺水推舟似的软在自己的身上,一副要摔下去的样子,他下意识赶紧伸出手去抱她,却在意识到自己抱住了沈望舒的下一刻起,一张脸霎时间如火烧一般红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沈妄姝在她脑子里崩溃大喊,“你给我起来!”
但沈望舒却做不到。
她也想起来,但是她已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陆晏时的脸涨的通红,连虚搂着沈望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下一刻他便发现怀里的姑娘身子烫的好似炭火,她的体温透过层层叠叠的布料贴在自己的身上,叫陆晏时都觉得自己也要灼烧起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问沈望舒一句什么,却看见有一个身着锦服、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的醉汉从院子里追了出来,正冲着沈望舒坏笑道:“美人,你还不快些回来?”
“你口口声声说想与我共赴云雨,怎么还在此时玩起欲擒故纵了?!”
陆晏时有些震惊,又不知道为何莫名的有些恼火,他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怀里、满脸通红的沈望舒,带着几分愠怒开口问她:“你在此处私会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