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开霁早起回了家，他在储物间里，找出有段时间没骑的自行车。
正俯身检查是否有安全问题时，门口传来利落干脆的脚步声。
秦柳看储物间的门开着，脚步顿了顿，脑中闪过几个点，是自己忘了关，还是家里进贼了？
但贼跑储物间里干什么，那里面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她狐疑地走过去，看见是自己那么大个儿子蹲在里面。
“你吓我一跳！”秦柳声音强而有力，“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看着鬼鬼祟祟的！”
沈开霁觉得耳膜快被震碎，他不再检查，推着车要往外走，“只是回来拿车。”
秦柳的手放在车把上，拦住了他，“怎么突然要骑车？有问题。又是一个人去骑？”
“和同学一起。”
“同……”秦柳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话都还没重复完，就赶紧去跟老公宣布这个喜讯，之前什么时候从他口中能听见说要跟同学出去玩这话啊。
然而把还在睡的沈炼强行叫起，两人一起冲出来，却发现沈开霁连人带车已经跑没影了。
沈炼看着老婆：“你该不会还没睡醒，做梦了吧？”
秦柳：“怎么可能！你自己看，车没了是事实吧。”
沈炼：“真是大清早撞鬼了，他跟同学一起去骑车？”
两人都没想过还能有这样一天。沈炼突然感动得要落泪：“咱孩子都到大学了，才终于交到朋友。”
秦柳没理老公的伤感，乐滋滋笑出声：“说不定还有女同学呢，太好了太好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他们吧，你反正也起来了，快去给我买早饭，然后我们去跳舞。”
“好嘞！”沈炼收到老婆命令，去洗漱了下，就下楼去买早饭。
沈开霁推着车经过小区里在准备跳舞的叔叔阿姨们，侧过脸，加快了脚步，生怕他们逮着自己问话。
他们都是他爸妈的朋友，从小就对他可好奇。他还有过被拉着让叫人，不叫不准走的噩梦经历。
“哎，那不是沈家那孩子吗，回来了啊？”
身后传来声音，沈开霁直接骑上车先溜了。
他都把脸躲开了，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骑出去一段，确认周围没人，沈开霁才停下来，继续检查车。
他突然觉得他妈妈说得没错，他的确是鬼鬼祟祟的。
抵达学校门口。
沈开霁有想过人多，没想过那么多，看上去比昨晚在KTV的人还多。他原本以为，参加这样活动的人会比较少。
但去KTV的都至少得是朋友，一起骑车，只要组织上了，陌生人也会来。
颜曹又到处乱窜发帖，找来的人不多就怪了。
池觅还没来。
沈开霁靠在一边，戴上耳机，假装听歌玩手机。
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一看，看见对方显得有点干燥的绿色头发。
颜曹踩上旁边的花坛台阶，跟他平视：“你怎么也来了，昨晚我在群里问，你没回啊。”
“我跟池觅说的。”
颜曹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跟她说了也行。”
沈开霁：“你有事吗？”
他冷淡的态度让颜曹在这个还没凉下来的天气里，哆嗦了一下，他摇头：“没事没事，就是确认一下。这活动是我组织的，人我得管嘛，要是来了十个带回去九个，多吓人。”
“好，谢谢。”沈开霁也不知道在谢什么，但谢就对了。
颜曹没跟他再说话，去了大部队那边。他倒是想说，有好多想问的，但沈开霁没给问话的口子就算了，还一副想让他赶紧滚的态度。
他的“谢谢”听起来都挺可怕。
但颜曹刚才有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页面，他表情看上去像在看什么重要的内容，其实没干什么，就是在主页划app而已。不过他的页面收拾得很干净，app是按颜色分类的。
沈开霁那高冷样，的确看上去像是会好好分类，生活中也干净整洁，说不定还有强迫症的人。
颜曹想着，走回好友身边。
好友好奇沈开霁：“他来干啥？”
“还能干啥，就是来一起骑车。”颜曹回完，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冲着池觅来的？”
其他人都笑出声来，“不能吧，看他那样子，一副对任何人类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而且不是说，他那天是被池觅拖去酒吧灌醉的吗，这能喜欢上？更可能的是，屈服于咱觅姐的淫威吧。”
“哈哈哈你完了，等下我就跟池觅告状。”
那人赶紧说：“呸呸呸，我是说觅姐热心肠！你看有她在的场子，没谁被冷落了的，所以她估计也是看沈开霁不合群，就拉他来跟我们一起玩的吧。”
颜曹听着他们讨论，放下心来。
看样子是因为他对池觅有心思，所以才想多了，以为沈开霁也有点念头。既然大家觉得都不是，那应该就不是。
沈开霁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同样是等池觅，同样是在学校门口。此刻他站的位置，还和那天差不多。
也许等下池觅会像那天那样，到他面前来，对他一笑。
实际上，池觅一来，其他人就都想跟她说话，都跟她打招呼。
说她被包围了都不过分，想跟她多说两句都得靠抢。
池觅跟每个人都聊两句，接着看向站在最边缘的沈开霁，他看着自己，她冲他抬抬下巴，朝他挥了下手。
沈开霁点点头，收回视线。
大部队开始移动，有人已经带了车，有人等着去租。
大家吵吵闹闹的一起行动，看上去很有生命力……如果不看走在最后的人，的确是这样的画面。
沈开霁走在最后，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活动。
反正明天也要一起出去，今天好好在家写稿才是最正当的安排。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看得见她，却和她说不上话的地方。
这也不像昨晚在KTV，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占卜的占卜，他有微弱的机会去到她身边。
此刻以池觅为中心，大家都在她身边谈笑风生。
租好车，池觅给其他人使了个眼神，朝着外面等着的沈开霁走去。
在同学们看来，池觅这是属于关爱不合群人士的高情商行为。
其实他们都很想和沈开霁一起玩的，谁让他看起来一点不像能一起玩的样子，跟他孤立了他们所有人似的。
“你喜欢骑车？”池觅问沈开霁。
“嗯，因为只需要一个人。”
池觅一时间没没建立起这问题和回答的联系，“有因果关系吗？”
“因为我喜欢一个人。”沈开霁说着，看向那群正说笑的同学们，所以他一直不理解组织一起骑车是什么意思，骑行难道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吗。
池觅看着他，“那你还喜欢什么运动？”
“攀岩，游泳，偶尔也去健身房，不过学校里的健身房和泳池人都很多，我还没去过。”
池觅心想，他果然练过攀岩，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竟然有人只喜欢独自运动？她觉得不管什么运动，就应该和朋友一起才好玩。
而且他的话，好像在说，他喜欢这些运动的唯一原因，就是不需要第二个的人的存在。
池觅问：“那你今天为什么来？”
“因为想见你。”
“……”池觅差点被呛，她挠挠眉毛，还没习惯他这像随口说的喜欢她的话，“哦，好吧，但我要跟黎高她们一起，你们骑得快的就往前走吧。”
沈开霁摇头。
池觅学他摇头：“这什么意思？”
沈开霁：“我在你后面。”
池觅：“我骑很慢的哦，几乎在最后。”她骑车不是单纯享受这个过程，是喜欢边骑边和朋友聊天，一边欣赏沿途风景。
沈开霁说：“没关系。”
这话说出去，不能说是后悔，但他的确有在内心感叹，她们未免也骑太慢了。
他一脚蹬下去就能超过，以至于他每次只能蹬一半。
到人少的地方，池觅回过头来看他，让他超车去前面。
他还是摇头。
黎高骑得好累，这个配速她已经没办法一口气说完整的句子：“他怎么，回事啊，看上去高冷，实际上，在贴心地，殿后吗？”
姜吟被她吓到：“你还好吧？别死路上啊。”
“你会！说话吗！”黎高顿时气更喘不上来了。
池觅再次降下速度，“好了好了，你就别说话了，要不然停下来休息会？在这看会风景还挺好的。”
黎高看了眼前面，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她想咬牙坚持，但大脑一旦开了个要放弃的口子，满脑子就只剩下放弃这个念头了。她要休息。
沈开霁也跟着在距离五米远的位置停下来。
他慢慢才知道，其实不是池觅骑得慢，是她朋友慢，她只是陪朋友。
池觅把水瓶拧开递给黎高喝，“要吃能量棒不？”
黎高点头，很快池觅就打开包装塞她嘴里，“早知道我就不跟着出来了，拖你们后腿。”
“又不是比赛，什么拖不拖后腿的。”池觅捏着黎高的大腿说，“你也该出来锻炼锻炼体力，不然躺床上废一天更不好。”
两人说话间，姜吟往沈开霁那边看了一眼，“我们要休息一会，你去前面吧。”
沈开霁轻摇头，转头不看她们，假装自己只是个路过欣赏风景的人。
这一上午的目标是抵达目的地，全程不管她们骑得多慢，沈开霁都跟着后面。
颜曹中间骑回来找她们确认安全，看到沈开霁一直在后面，太阳穴跳了下，他说：“你去前面吧，这里有池觅在，不会有事的。”
沈开霁一直被催去前面，有点累了，他干脆说：“我骑不动了。”
颜曹：？
池觅也被他这回答惊得转头看了一眼。
这骗子，说谎是一点也不脸红心跳。看他一滴汗没出，心率估计还不到80的样子，怎么可能骑不动。
果然不能信他的鬼话。
“你别管他。”池觅对颜曹说，“你走吧，到了先把菜点上。”
“OK，那你们慢慢来。”颜曹最后又看了沈开霁一眼才走，心底有点慌。
她们真的很慢。
黎高的心率属于是飚上去很快，降下来很慢。
但池觅和姜吟完全没有不耐烦，既然停下来，就聊会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黎高终于能再起步，她们才继续。
池觅骑上车，刚踩两步发现不对劲，正想着停下来看看怎么回事，整个人就一个控制不稳摔了下去。
她扑在地上，手掌被粗粝的地面擦破了皮。
“嘶——”她刚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疼痛的地方，余光就见旁边半跪下来的身影，他还迅速从包里拿出了碘伏和医药包，一言不发直接开始消毒上药。
沈开霁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半边眼睛。
池觅看着他愣了愣神，又看到他鼻梁上的小痣了。
“我的妈呀！你没事吧？”黎高看到她的手掌一个尖叫。
姜吟也赶紧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没事，至少是没大事。”池觅笑着说，掏出手机，给车和自己的伤处拍了照，“这车前轮好像有问题，踩上去就感觉不对，还好我刚起步。我给那边打个电话。”
她刚才加了店员的微信，她发了照片打了电话过去，很快就沟通好。
对方表示马上过来确认，有问题一定赔偿。
看她挂断电话，沈开霁感叹一声：“你好厉害。”
“什么？”
“马上就打电话解决问题。”
池觅更不解了，“这有什么厉害的，当然要马上打电话解决啊，不然摔了我还得默默把车给人推回去？”
沈开霁低头收拾医药包，他可能还真会这样。
“谢谢你。”池觅站起来，还好她反应算及时，只有手掌擦伤，“你才厉害，怎么东西带这么齐全。”
“我都一个人骑车，需要备着以防万一。”沈开霁把东西收回包里，看了眼她的手，一定很痛，消毒擦药她都没吭声。
池觅看着他的动作，刚想着他竟然都没问一句她痛不痛，就看他摸出一颗绿色的糖来。
沈开霁：“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池觅挑眉，原来他是觉得不需要问，都破皮流血了当然很痛。她看着糖问：“苹果味？”
“嗯。”
“我不喜欢。”
沈开霁一顿，准备找包里有没有其他味道。
“但谢了。”池觅从他手心拿过苹果糖，拆开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后冲他笑，“好像也不难吃。”
“嗯。”他一时不知所措，伸手去接包装，她疑惑一下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包装放回他手心。
沈开霁攥紧手，把糖纸放进包的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