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玦

唐石手开始收紧,语气变得急躁起来:“这些人没有被小然控制,你该明白。”

“他们若死了,便纯粹是被你害死的!”

“齐铭!!!”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怒吼着出声。

对这个人,他真是恨透了!恨极了!

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非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顾音歆和柳初云均是大惊,不想门外马车上的人竟是久违的齐铭,她们紧张的看着白木希,心里着急,怕齐铭不知道被挟持的是白木希,可刚想喊出声,又怕让这个人知道白木希对齐铭的重要性。

顾音歆情急之下喊道:“唐石!白木希与此事无关!你快放了他!要钱要物你尽管开口!”

唐石冷冷道:“闭嘴!”

屋外的齐铭自然知道被挟持的是白木希。

他就站在马车门前,一手掐着卓然的脖子,冷冷看着唐静石。

他本不知道佳音阁是白木希的店,但视线透过翻飞的轻纱,那个早已刻进记忆里的人影又如何会认不出。

齐铭原本早已麻木的内心又生生撕裂开一条血痕。

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唐静石还在孜孜不倦的劝说齐铭,终于,齐铭似乎被他劝动了,道:“你放人,我就放人。”

唐静石才不信他:“你先放!”

齐铭一动不动。

唐静石掐紧白木希:“你放了小然,我带着这人离开,到城门时自会放了他,我与他无冤无仇,不会为难。”

齐铭低低的笑了,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信你的话?”

唐静石被他笑的心慌,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白木希脸上:“怎么?要我在他脸上先划几刀给你看看?”

柳初云惊道:“不要!”

白木希紧张的闭上眼睛。

气氛一时逼至极点,狂风吹拂着轻纱乱舞,令内外之人在疯狂飞舞的轻纱中毫无遮掩的对峙着,齐铭的杀意如狂云怒涛蔓延无边,在场众人根根汗毛直立,瑟瑟发抖。

唐静石咬紧牙关,用刀刃贴上白木希的脸,他不想死在这里,但手中的人已经是他最后的筹码了,只求齐铭没有真的丧心病狂不顾一切。

齐铭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匕首:“放人!”

唐静石不动。

齐铭似乎终于耐性耗尽,寒声道:“你放他,我放卓然。”

“你敢划下一刀……”

他缓缓攥紧卓然的头皮:“我就活剥了他的皮!”

唐静石咬紧牙关。

齐铭一字一顿:“我,说到,做到!”

二人再次陷入更加紧张的僵持中,最终,唐静石率先败下阵,他掐着白木希的脖子将他整个拎起,运起内力,一把朝齐铭扔过去,并同时左手击出一道掌风,击中白木希后背,见白木希被扔过来,齐铭立刻松开抓住卓然的手。

白木希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扔出去,直直砸在齐铭怀里,齐铭接住他的同时,又一道掌风从正面袭来,遭受到唐静石十足的内功冲击,齐铭整个人抱着白木希跃下马车,后退十数步方稳住身形。

唐静石抓住时机一跃而起,跳上马车,手中长鞭狠狠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带着马车狂奔而去。

齐铭任由唐静石扬长而去无暇理会,他怀里的白木希受唐静石一掌,喉口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肺腑痛的他喘不过气,他挣扎着抓住齐铭的衣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

白木希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意识刚一恢复,就觉得胸口阵阵闷痛,浑身无力,他不敢乱动,只敢轻轻掀开眼皮。

视线还很模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他微一动,那人便察觉到了,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了大半夜的高烧终于退了。

齐铭缓缓松口气。

一屋子的人也都如释重负。

白木希还有些迷糊,又见一个老人走过来看看他的情况,然后替他把脉。

片刻后,大夫道:“没大碍了,只是白老板没有底子,蓦然受这一掌,虽不重,也要个把月好生调养着了。”

他又交代了一些关于饮食和休息方面注意的问题,便拎着药箱离开了。

柳初云让小鱼把大夫送出去,两个姑娘也终于放下心来,刚想与白木希说几句,可抬头一瞧,白木希刚苏醒过来,一双半睁不睁的眼睛便直直盯着齐铭,便咽下关怀的话,招呼着屋子里的人出去,留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白木希还在茫然中,有些耳鸣,大夫的话他听不真切,只觉得胸口呼吸有些困难,隐约想起是被唐静石一掌打晕了,就问。

“我要死了吗?”

齐铭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倒是被他这句话呛了一下,道:“不会,你伤势不重,调养半个月就会痊愈。”

白木希喃喃道:“可我胸口好痛。”

齐铭垂下眼帘:“你身子弱,受他一掌,肺腑有伤,要卧床休养几日。”

白木希:“内伤吗?”

齐铭:“嗯。”

白木希:“那我不就要死了……”

齐铭:“……”

内伤也不一定就要死啊。

白木希慢慢的眨眼睛,语气虚弱:“你受了内伤,不就要死了……”

齐铭纳闷他为何会这样想:“……内伤也有轻重之分,唐静石与你无冤无仇,无意伤你性命,打在你身上那掌只用了两成力,因此并无大碍。”

白木希:“那他打你,就是十成力了吧?”

齐铭不语。

白木希也沉默下来。

莫名的悲伤静静流淌在二人身周,齐铭不知说什么好,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比较好,正为难时,突然听到白木希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对不起……”

齐铭一愣。

齐铭缓缓看向他,眼底痛苦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白木希眼眶发涩,泛出泪光,胸口的疼痛让他有些委屈,可想想昏迷前的场景,又觉得难过:“如果没有我,你昨晚就能报仇了吧。”

齐铭:“……”

齐铭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白木希轻轻点头。

得知了齐铭的过去后,每一次回想二人初遇的场景,白木希对卓然和唐静石的恨意便加深一分,他无法想象,昨夜的齐铭是在如何的心情下,放开已经扼住卓然咽喉的手,任由他们扬长而去。

因为这两个人,他失去了一切。

铭记了六百多个日夜的恨,夜夜萦绕在梦中的恨,抛去理智和感情,堵上一切只求同归于尽的恨!

终于让他扼住了仇人的命脉,血海深仇顷刻可报,却为了自己,又逼不得已生生松开了那只手。

为了自己……

为了无用的……在唐静石掌下瑟瑟发抖的自己……

白木希嘴角颤动,一滴泪溢出眼角,划过皮肤,迅速没入发丝深处。

“对不起……”

他不停呢喃着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懦弱的自己,如同废物的自己。

“没有。”齐铭心如刀绞,打断他近乎失控的道歉,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用极温柔的声音轻哄他:“没有,不是你的错。”

“别哭。”

他伸手擦掉白木希的眼泪,对他笑了笑:“傻瓜,这算什么,他今日跑掉了,明日我还能再抓住他。”

“大错已成,就算老天注定我遗恨,我也认了。”

“可若为此连累了你,那我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你明白吗?”

白木希鼻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说话带着鼻音,像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你不怪我?”

齐铭失笑:“当然。”

白木希痴痴的问:“我比报仇更重要?”

齐铭微微一怔。

白木希眼巴巴的看着他。

齐铭眼帘微颤,伸手轻抚白木希的脸颊,声音低低的,语气却无比认真。

“对。”

白木希不争气的又开始掉眼泪,同时心底生出一丝希冀,他吃力的伸手拽住齐铭的袖子。

“那……那若你报了仇以后,回来找我好不好。”

齐铭的手一颤。

白木希赶忙又伸出一只手,一同抓住他,鼓起毕生勇气,语气结巴着又努力的说道:“我也可以去找你,你告诉我你大约会在哪里,我一定能找到你!”

齐铭看着他紧握自己手腕的双手,嘴唇动了动,不语。

白木希软软地叫了声:“齐铭……”

齐铭挪开视线,低声道:“对不起……”

白木希登时颓然:“你果然又骗我。”

他生气地将齐铭的手甩开,皱起眉头扭过脸去:“你总是这样骗我。”

齐铭低头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苦笑,彼此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齐铭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伸出手轻轻抓住白木希的手腕,引着他去摸自己的耳后。

白木希不明所以,便伸出手指去摸,摸到齐铭耳后皮肤里有一点硬硬的东西,触感像是一条虫子。

白木希身子一抖,呆呆地看着齐铭,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恐:“那是什么?”

齐铭缓缓道:“这是蛊,名为玦。”

“此蛊可强行抑制我的内伤,令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全功。”

“玦蛊寿命三十天。”

“如今还剩十六个时辰……”

白木希轻轻问:“十六个时辰后呢?”

齐铭抿了抿唇。

白木希揪住他的袖子:“十六个时辰后,你会怎么样?”

齐铭:“……”

齐铭:“我会筋脉寸断,五脏俱毁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