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的死因别有隐情, 而我答应过他,为他隐瞒。今日之事, 我不与你计较, 你回去以后, 好好安葬新桑兄,日后发扬衡水剑派, 免叫他心血白费。”
“哈……哈哈……不与我计较……”言棋的肩膀耸动,仿佛遭受着极大的刺激, “是什么让你这般高高在上……你是把我当作三岁的小孩,把我的复仇看作一场闹剧吗?”
“不,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只是你贸然向我复仇,你的兄长又当真愿意你做这样的事吗?”
“你少废话,我只问你一句话, 我的哥哥是不是你杀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 是,还是不是?!”言棋将剑举起, 冰冷剑刃直指仇人。
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日,最后捅穿言新桑脖子的,又确确实实是他所刺出的随风剑。
简随微微阖眼:“……是。”
“——去死吧!”
言棋暴怒跳起, 同时简随身后的小女孩发出尖声哀嚎。
“你怎么了!?”简随立刻回头。
那女孩显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两只手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身体,只是几下就抓出血痕, 简随立刻抓住了女孩的双手,抱住她时,发现她面色铁青,显然是中毒的症状,简随立刻将自己的灵力输往小女孩身上,为她保住性命,减缓痛苦。
他拳头紧握,目光冷得像冰封一般:“你恨我,要杀我,何必牵连他人?你的兄长虽是我所杀,但他的死实在是应有所报。”
“他动手在前,我杀他,我不悔,他死前,也不曾后悔。”
“因为我们的家训就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手上的动作只要停止一下,那个女孩就会没命!”言棋吐出冷酷的言语,看着眼前九霄雷霆形成的牢笼正在慢慢消失。
要保小女孩的命,简随就不可能同时维持住九霄雷霆,言棋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利用了小女孩,也利用了简随这一份心软。
“真奇怪啊……你设局是相信我会为了小女孩的性命而心软,同时又坚信我是一个卖友求荣的小人,你不觉得自己想法自相矛盾了吗?”
虽然暂时落于困境,简随没有丝毫的惊慌,他清澈的目光看向言棋,说出的话也是轻而有力,言棋从他的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他蓦然发现自己的身影居然这么的渺小。
言棋没有回答,咬牙切齿地一剑向简随的眼睛刺过去,似要刺瞎他的双眼,让他不能再以如此清澈的目光看穿别人。
冷剑袭来,简随不躲不避,嘴唇轻动:“你是又迷路了吗?”
话音未落,霎那间,漫天金色羽毛飞舞,瑰丽景象下是一位风姿绝代的公子伸手抓住了剑。
这柄如冰锋般锐利的剑,就这么被他抓住了手里,仿佛只是抓住了一截木头一般的随意。
焕金公子面无表情,开口道:“无法通过自身得到满足,所以只能去伤害他人,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然寄托在他人身上……”
他信手一捏,言棋的冷剑随着一声脆响,彻底碎裂。
“坏人就是这样无聊又可悲的存在啊。”
一声叹息,一句判词,言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精心算计的复仇计划,他引以为傲的寒剑就这么被人截断碎裂,自己的复仇仿佛真成了一场闹剧。
“小坏蛋,还不走,下一次捏断的可能就是你的脖子。”焕金公子的语气是那么轻松,像在谈论天气一般,说出的话却让言棋浑身打了寒颤。
“你等着瞧!”
一阵烟雾突现,言棋的身影消失无踪。
看来他也做好了万一失败就逃离的准备,言家的人啊,还真是工于心计。
简随抱着小女孩站起来,那女孩的唇色微微好转,简随的面色却不太好:“你放他走,小姑娘怎么办?至少要个解药啊。”
“他没什么解药的,他要的就是你因为心软被小姑娘拖累至死,所以根本不会准备解药。”
简随闻言低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她已满头是汗,听到没有解药时发出了恐惧的呻/吟,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简随连忙柔声宽慰:“别怕,哥哥知道有一位神医,哥哥这就带你去找。”
焕金公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帝,三主会盟,您不参加了吗?”
“劳烦你帮我给两位城主带话,人命关天,我速去速回。”
“人命,真有这么重要吗?”焕金公子反问。
简随看向他,十分惊讶。
焕金公子语气神态明明与先前根本没什么区别,可不知怎么的,简随就是能感觉到他的神色里有一种莫名的客套与疏离,仿佛久戴面具下偶尔露出的一丝真心。
“人命,当然重要。”简随坚定回答。
“因为您坚信人命重要,所以才会因心软而中了小坏蛋的陷阱。”
“很多陷阱,是你即使看穿,也不得不去踏的。”
“哦?”焕金公子叹息道,“那您可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呢。”
他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一个杏色的小瓶,递给简随:“不用去找尹神医了,在下刚好与他是故交,幸蒙他所赠,这瓶丹药可解万毒。”
简随接过小瓶,打开后一股清冽香气瞬间袭来,帮小女孩服下后,她瞬间好转,简随用灵气在她体内探查过后,惊讶发觉毒气居然彻底消散了。
“尹神医真是了不起。”
还记得花解语姑娘曾言她与尹神医是故交,焕金公子作为花都的人,同样也认识尹芳草。
“这瓶丹药,少帝留着吧,你比在下更需要。”
简随捏着瓶子,问道:“为什么?”
“因为在下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不会踏入陷阱的人,而少帝是一个会因为心软,即使看穿了陷阱也要踏入的人,自然比起在下更需要这瓶丹药了。”
焕金公子羽扇轻摇,恢复了笑脸。
简随苦笑一下:“为什么我从你这句话里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一个人,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他的心软是慈悲;而一个人,当他不够强大的时候,他的心软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对谁不负责任?”
“对关心着这个人的其他人来说,他因为心软落入险境,其他的人只能默默接受这种盲目的英雄主义,眼睁睁看着关心的人遭遇危险,这难道不是对关心他的人不负责任?”
虽然焕金公子的口气很不好,简随却明白他说的没错,如果自己的灵力强大到能在保护小女孩的同时依然能够操控九霄雷霆的话……
也许自己确实不够强大,还需要努力、更努力、加倍的努力……
直到他的力量能够与心软相配,直到这份心软成为一种慈悲,而不是总要依靠他人的救助。细想这一路以来青青师兄、小云道长、风三岁,乃至今日的焕金公子全部都救助过他,而他这样的行径,又真的足够负责任吗?
放下小女孩,简随向焕金公子深深行礼:“我……受教了。”
以后会更加努力。
“……智者就是智者啊,就算路痴也还是个智者。”
“哈哈哈,那在下在少帝心目中的位置是不是能稍微拔高一点了呢?”焕金公子笑眯眯地问道。
原来他知道简随一路都在内心吐槽啊……
城外山岭上,言棋手上抓着断剑,浑身都在颤抖。
他怎么能失败?怎能让那个小人如此得意?
一阵冷风拂过,言棋接过了一张纸条。
“哼,又是这个匿名信。”
言棋展开纸条,上书:“会盟当日,可再战。”
再战吗……言棋握拳了拳头,当然要再战!
他可是言新桑的弟弟,绝对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彻底安顿送别小姑娘后,简随回到客栈收拾,在外浪太久果然不合适,明日一早还是前往长乐宫和熟人们汇合好了。
焕金公子一旁喝茶,怡然自得。
“少帝这么心急着要去见雨魄云魂呀,有在下的陪伴,难道还不能满足吗?”
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一股子委屈劲。
简随虽习惯了他暧昧不清的说话方式,对他也改观了,依然还是瞪他一眼:“再说一遍,我不是断袖。”
“如何证明?”
“你是花解语的军师,应当知晓她的事情?”
“当然,身为军师,在下与城主之间毫无秘密。”
果然,简随想的没错,同样都是尹神医的好友,说明他们三人关系不错,花解语是姑娘的事自然也瞒不过这只狐狸的眼睛。
“你既然知道城主的事,也该知道我与花解语交情不错。”
“知道,这次来城主还特意嘱咐在下为少帝带了礼物。”
简随耳朵立刻竖起:“啊?什么礼物?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先说少帝要证明自己不是断袖的事情嘛。”焕金公子不急不徐。
简随看着他,道:“好,你先前认为我是断袖,是因为我身边相熟的人全是同性,对吧?”
“对。”
“那花解语姑娘也与我相熟,这你怎么解释?”
还好,他的熟人里是有一位姑娘的,终于让他想出了反驳的话,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了。
焕金公子悠悠放下茶碗。
“城主他……是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