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模狗样的断袖硬是拉住简随不让走。
简随原本还在向他赔礼道歉, 见他这样态度,也一下子火了。
“这位兄台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让你以身相许呀。”那金毛狐狸的脸凑得极近。
就在简随已经准备召唤九霄惊雷劈了眼前这个登徒子时, 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他手上, 然后不容拒绝地分开了他们二人。
“小云道长!”简随惊喜叫道。
古云生微微颔首, 然后看向那人,那人也收敛了笑容, 手上的羽扇摇啊摇,倒是一派从容风流的姿态。
再从容, 也是个断袖。
“孤云子道长,好久不见。噢, 你在这里, 就是说寒雨客也在这里了?”
“来此何事?焕金公子。”
被称作“焕金公子”的人羽扇在手上极自然地旋转了一下,风度翩翩道:“为新上任的少帝道喜来了。”
简随心里一惊,他明明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怎么会传这么远, 还有人特地道喜?
焕金公子朝着古云生一拜, 悠然道:“看道长在此盘桓,应当已与少帝熟识了, 劳烦代为引荐。”
古云生淡淡道:“天下第一智者何必装模作样,你不是早就了解一切,故意等简随撞上来吗?”
“哈, 谬赞谬赞。”焕金公子冲着简随行了礼,“在下花都君相焕金,奉城主令, 前来商讨三主会盟一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少帝海涵。”
花都君相?就是牡丹城的军师?
这个断袖是花解语姑娘派来的,还是绽华夫人的手下?
三主会盟又是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简随的疑惑,焕金公子上前一步,热情洋溢道:“在下愿意与少帝细说此事,能否找一个隐秘场所……”
简随立刻向古云生身后退了一步。
“到内堂,尽言吧。”
古云生引路回去,且站在了中间,隔开了两人。
简随跟在右边,瞧了瞧那位“天下第一智者”,心里不禁腹诽道:他要是天下第一智者,我就是天下第一龙傲天。
也不知道那位焕金公子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居然转过头来,对简随眨眨眼。
简随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焕金公子可能不一定是断袖,也不一定是什么登徒子,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且认出了自己是谁,纯粹拿自己寻开心呢。
这么一想,简随脸色更黑了。
正巧入门时撞上了李夜雨,两人一瞬间显露出“臭味相投”的勾肩搭背气氛。
唯有古云生依然坐姿端正,不言不语,非常清流的模样。
简随立刻站在他身边,以示与那两位划清界限。
焕金公子对他介绍了来意。
原来三主会盟,又叫三都会盟,正是天都、皇都、花都常规要举行的盟会。
往客气的讲是协商交流,共建命运共同体;往实在里讲,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吵一架,界定势力范围,要是吵架解决不了的……就用武力解决。
只是今年天都出了问题,白帝意外死亡,简随勉强接任,原本属于天都的势力纷纷脱离,眼下这三主会盟就是要讨论一下这脱离的势力被谁接手的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割韭菜大会。
焕金公子羽扇一摇,突然吹捧起简随来:“白帝大人死了就死了吧,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少帝年少英才,定能在三主会盟上独领风骚啊。”
……听听,这是一个智者该说的话吗?
简随冷笑一声:“你们办这个大会,就是为了分割白帝城原本的势力,然后还叫我去参会,就不怕我砸场子?”
“哎,少帝一看就是和平主义者啊~”
“谁说的?”简随眯眼笑了笑,“你知道绝代狂人吗?我前些日子和他学会了为人处世最重要的原则,你想知道吗?”
“愿闻其详。”焕金公子兴致盎然道。
“就是……死生看淡,不服就干!”
“妙啊。”焕金公子用扇子拍拍手,以示称赞,“那少帝更该去三主会盟的现场一展风采啊。”
“那就去吧,这一次也该到我皇都举办了,小家伙还没去过那里吧?”
李夜雨这句话倒是问到简随心里了,他去过花都,也在天都惊心动魄了一遭,唯独皇都,从来没去过。
要不要去呢?
老仙官这边把责任都交托给自己,赶鸭子也好他反正也上架了,临阵逃避责任,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古云生向他点了点头。
简随宛若吃了定心丸。
“三主会盟嘛,我去,行了吧?”
此事决定后,李夜雨就要立刻赶回皇都,临行前单独找了简随一趟。
当简随看到李夜雨将手中的黑伞幻化成一柄黑色短剑还递给他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但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大佬,你这是……?”
“剑魂啊,你不要吗?”
“要是想要……”简随迟疑了些,“但你怎么知道的?”
“云生知道的事,我自然也会知道,续命的东西收着吧。”李夜雨直接把剑柄递到简随的手跟前,“小家伙,咱们两个也算是比较熟了,就别假客气了。”
“那……多谢大佬了。”续命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客气的必要。
一来二去,吸取剑魂这种事,简随也算是很熟悉了。
这一次吸取了雨魄的灵气后,身后的断剑也转化成了黑色,这样一下已经吸收了三道灵气了,按照青青师兄的说法,还剩下六道断剑就能彻底恢复。
自己也就能保住小命。
简随呼吸吐纳后真心实意感激道:“多谢寒雨大佬,虽然我一直误解你不尊重别人,但是没想到你……”
“不是,我给你剑魂,是要你做一件事。”
自己还未说完,李夜雨就打断了他。
简随:“……”
让他多感动一秒钟会死吗?
简随:“……您说吧,要做什么。”
要求说清楚倒也是好事,相当于以货易货,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须知,人情债最难还。
要求说清好办事。
“在说要求之前,我要先给你讲一个故事。”李夜雨收了雨魄剑,好整以暇地看着简随。
“……”要泡茶吗?
就在简随想要吐槽的时候,李夜雨口中惊人之语:“云生和我是一个母亲,却非一个父亲。”
……突然开始讲起了家族秘闻。
简随左右看看:“……需要换个地方讲吗?”
“不用。”李夜雨双手抱臂,突然问道,“你知道数十年前封印魔神的故事吗?”
“知道。”
这是整个《踏遍修真界收后宫》的故事背景,没想到他晃荡这么久遇见的怪事太多,都打算当作原作剧情不存在了,原著给他杀了个回马枪。
这本书的故事背景是这样的:神州本来是个人修炼个人的,以散修为主,当时还没有兴起门派和家族势力这类的组织,直到有一天魔神突然临世,手持一把魔神剑,对神州的修者和平民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屠杀。
他手中的那把魔神剑所夹带的力量巨大,无人能与之抗衡,拿现代人的说法就是魔神剑的力量给予人族的是降维打击,根本没法反抗。
直到一个青年人带领几位兄弟振臂高呼,让修行世界统一力量,齐心抗击魔神。
这个青年就是后来的明皇,他的兄弟们也就是后来的白帝公孙昊,花都城主花无名和北斗灵脉的仙祖。
他们带领神州众修戮力同心,终于封印了魔神,而魔神剑至此不知所踪。
之后,人族开始信奉追求强大的力量,于是修真界势力才慢慢兴起。
这就是这本书的故事大背景……但是寒雨大佬不是来考他背诵神州历史的吧?
“知道就行。”
很好,寒雨大佬不是抽查历史的。
“我的老爹明皇,当年为了拯救苍生封印魔神,用了一些特别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在后来的某一日里被我的母亲拢簪夫人无意中知道了,于是我的母亲就吓疯了。”
李夜雨轻描淡写说出的这句话,让简随愣了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的母亲……拢簪夫人……吓疯了?就因为明皇对抗魔神的手段?……等一下!”简随举起手提问,“明皇不是正义的一方吗?他封印魔神不是为了拯救其他人吗?”
难道明皇还是个隐藏BOSS,原著没这么写过啊?
“正义的人为了正义的目标去做正义的事,可手段……却不一定是正义的。”李夜雨瞥了他一眼,慢慢地说。
看来寒雨大佬也知道这个手段,且没有被吓疯。
“不过这不是重点。”李夜雨挥了挥手,接着道,“我的母亲疯了后,就开始相信秃驴们说的话。”
“……您的意思是拢簪夫人疯了以后,为了求心安,开始信佛?”简随努力跟上李夜雨的讲话逻辑。
“有一天,有一个秃驴远远地看了云生一眼,然后对我母亲说云生天命使然,注定早亡。”
简随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那……小云道长什么时……”
“正是今年。”李夜雨冷声道。
简随感觉自己身上的血瞬间都凉了,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怎会这样……”
“你居然也相信秃驴说的话?”李夜雨皱眉。
“问题是拢簪夫人信了,是吗?”
不知为何,简随突然想起一件事,小云道长的耳朵是拢簪夫人刺聋的。
“对,母亲信了,于是就问那个秃驴有什么办法破解,然后那秃驴说要保住云生的命,就不要让他听见挚爱之人的呼唤,因为他注定会死在挚爱之人的声声呼唤中。”
简随心脏瞬间一揪:“……所以小云道长的耳朵!拢簪夫人觉得只要听不见了就没事了?!”
“你果然知道他听不见的事……没错,我无法忘怀那天,当我如往常一般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她正拿着簪子刺向云生的耳朵,而云生就那样乖乖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直在流血,却一声未吭……”
少年时候的李夜雨愤怒地大喊:“你是不是疯了,因为一个秃驴的无稽之谈!”
拢簪夫人温柔地笑着回答:“我就是疯了呀,可天下有几个人不是疯子呢?”
李夜雨摇摇头,将那些回忆片段赶出脑海,对着呆若木鸡简随低下头,在嘴唇放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所以,我的要求是,你……远离云生。”
简随茫然抬头:“……什么意思?”
李夜雨重重地按了按简随的肩膀:“你重视承诺,所以一定会做到的吧……兄弟,你怎么来啦?”
后半句话又带上他特有的玩世不恭的笑音。
简随呆呆地回过头,他好像怎么都梳理不出来李夜雨这句话的隐藏意思,为什么是他远离小云道长?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与小云道长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古云生正朝这里走来,一贯清冷的脸上竟难得看出一丝的慌乱。
“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我们的小秘密话题~怎么,我不能单独和小家伙说话呀?”李夜雨用着极度浮夸的语气说着。
古云生看向简随:“你为何神情如此动摇?”
“啊?”简随双手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和哭一样,“刚才……寒雨大佬把他的雨魄剑魂给我了,所以我现在有点灵气不稳,没什么大事。”
古云生立刻向前一步,开始出手帮助简随调整气息。
简随跃过古云生的肩膀,看向站在一旁抱臂的李夜雨,此时的他似乎挂着与往常无二的表情,只是简随第一次读懂那层表情下的深意……
简随调整了情绪,强行平复了心境,然后说道:“真没什么事,我还多谢寒雨大佬呢。”
“不客气啊,不够的话你还可以找别人要剑魂去,什么焕金啊花解语啊都可以试试。”
此刻的简随心境实在不稳,所以没能听出李夜雨的这句话里其实暴露了什么信息。
“兄弟,我们也该启程了。”李夜雨道。
“小云道长要和寒雨大佬一起,先行一步前往皇都吗?”简随问道。
“对,吾答应过母亲,在大事上必助夜雨一臂之力,所以吾要先行一步,向你辞行。”
“噢,没事,这是正事,那咱们就皇都再会。”
“好,皇都再会。”
一句“皇都再会”后,雨魄云魂先走一步了。
简随一个人思索了很久,究竟为什么李夜雨会认为自己会是那个预言中声声呼唤导致小云道长死亡的“挚爱”呢……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这个人怎么会是他?
他可是男……好吧,这不是男人不男人的问题,也不是断袖不断袖的问题,而是为什么李夜雨认为这个人会是他?
他认为自己和小云道长之间的关系非常纯洁,没什么过度的交往啊,为什么突然被禁止交往了?
怎么有种罗密O和朱丽X的感觉?
呸,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一定是寒雨大佬误会了什么,等到了皇都一定要把话都说清楚。
首先可以确认的是,不管小云道长是不是,他简随都肯定不是断袖!
抱着这样的心情,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皇都的旅程,一出城门就被一个满脸写着“我就是断袖”的人拦住了。
“这么巧,少帝,你也去往皇都啊,咱们刚好同行啊?”
又一次撞上了焕金公子。
……听听,这真的是一位饱有盛名的智者该说出来的话吗?
“我去皇都的事不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有什么巧的。”简随现在完全没心情和焕金公子客套,满心都是要解除误会的事,所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
没想到焕金公子不依不饶:“我们同行吧。”
“不要。”
“为什么?”
“……”
简随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你表现的太像个断袖了,我要避嫌。
焕金公子点了点头,狐狸尾巴扇子晃啊晃:“可是……你不也是断袖吗?”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再随便说话他真的要咬人了!
“我哪里像个断袖啦?”
“气质。”
“什么气质?”
“就是……”焕金公子拿扇子遮了遮脸,“你不觉得自己身边全都是同性吗?在下初见你时,身边是孤云子道长,去了上天城又见到了寒雨客,途中听闻您与绝代狂人可歌可泣不离不弃的故事,又得知您在北斗灵脉时与太乙仙尊的养子叶知一来往甚密,您看……您还说您不是断袖。”
……这都是怎么传出去的?而且,他与这些人都是朋友关系!
纯洁的朋友关系!
谁出门在外没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朋友?
“你的情报网都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啊?”
“智者的第一专长就是擅长获取情报呀。”
焕金公子说话非常有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厚颜无耻感。
别人吐槽的,讽刺的话,他都全部当作称赞收下。
从前,简随觉得寒雨大佬属于“不要脸”的类型,如今看到焕金公子,才明白一山更有一山高,他真该为此向李夜雨道歉。
“而且嘛……在下其实也不是断袖,或者说有时是断袖,有时不是断袖。”
“断袖还能间歇性的?什么情况下会是?”简随很好奇。
“看脸。”
简随一下子被噎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颜控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看到简随无语的目光,焕金公子用扇子敲敲头,好像痛心疾首一样,问道:“那在下若说看才华,看修为,你会如何?”
“会觉得你没那么肤浅。”
“真是奇怪啊。”焕金公子笑道,“样貌,才华,修为原本都是属于一个人自身的特质,样貌才华更是天生自然,说看才华就不肤浅,看样貌就肤浅,明明都是一个人自身特有的东西,为何还要如此区分?难道说,一个人的才华是属于他的,样貌便不是了?因才华爱上一个人是真实,因美貌爱上一个人就成了虚假,这又是何道理呀?”
简随被这段“颜控真爱论”说得一愣一愣,半天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以往他总被夸机灵,不管是生死之间面对白帝和言新桑,还是平日里和任风行,古云生说话都是他掌握话语权,就算是和李夜雨对话也是有来有往的,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说的哑口无言。
……难道说这就是智者的威力?
“少帝的表情难道是爱上了在下的才华?”焕金公子又笑成了狐狸样子。
简随立刻扭头:“……随你,想一起走就走吧。”
只要别再说话就行了。
“哎,多谢~”
不知为何,经历焕金公子这一番插科打诨的闹场,简随之前被李夜雨的话动摇的心神居然重新坚定了起来,要他这样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远离小云道长太没有道理了,而且这样也根本不尊重小云道长自己的意愿。
如果这是诅咒,那么他一定帮助小云道长解除这个诅咒!
结果他的雄心壮志,却被困在了一片藤蔓密布的森林中。
是的,在焕金公子的带路下,他们两人迷失在密林中了。
简随嘴唇抽搐:“你是智者。”
“是呀。”
“天下第一?”
“是呀。”
“路痴?”
焕金公子露出一副非常自然的神情:“智者路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少帝少见多怪了。”
简随:“……”
简随自己不认识路,所以觉得焕金公子这个天下第一智者带路,总该万无一失。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天下第一智者,居然是路痴?
他到底怎么评选上的?
真的不是什么后台操作当上的吗?
花都有这样的军师,怪不得名气不如天都和皇都大呢。
看见简随沉默不语地靠着树坐下,焕金公子问道:“要是我们两个就这么出不去了,你有什么心愿吗?”
“有。”简随麻木说道,“我希望世界和平。”
“太难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啊,世界和平不了的,换一个简单的心愿吧。”
“那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讲话了。”
“唔……”焕金公子沉思一下,抬头道,“那还是世界和平容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