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桶金

图书馆的藏书渐丰, 名气也越来越响,顺带的把宋记学堂的名声也打了出去。

还有人许是从吴掌柜那儿听说了学堂的师资, 冲着师资与这图书馆的藏书, 又找上了宋菽。同上次一样, 宋菽依然明码标价。

他的学堂刚开始,学堂的配置他是尽量往高了做, 收的那点学费肯定不够,额外的钱不可能全由他出, 所以肯定是需要赞助的。

为此,他特地在招生名额中划出一批,作为赞助名额。明码标价,只要捐给学堂一定额度的钱, 便可以获得一个名额。

一时间, 各州县的富商们全都拥了过来,竟然在宋记学堂外排起长队。

接待的庞六郎好一阵感慨。

想当年他在街边沿街叫卖,见到这些个大商户, 人家都不会瞟他一眼。

可现在风水轮流转,这些富商为了他手中一个名额,乖乖在他门外排队,每个进来的人都是满脸堆笑, 双手捧上钱财。

当年跟了宋菽一路闯荡,可真是押对了宝。

除了这些给赞助商的名额, 学堂也有留给住户和周边学生的,住户优先, 周边的学生则要考试,择成绩优异者录取。

原本这样的考试肯定也是对世家子弟较为有利,不过宋菽考的不是他们平时学习的诗词歌赋和文章,而是出了一些考验智商和逻辑能力的图形题。

做这些题不需要多深厚的文学功底,但脑子一定要灵光。

招学生,当然要招聪明的。

这样筛掉一批人,然后又组织面试,把那些一看就懒散不守规矩的也剔除掉,差不多便满足了他们目标招生的名额。

学堂里的老师除了严家和谢家挖来的两位夫子,还有一些尹恆推荐来的年轻人,这些人的才学人品都得到尹恆认可,自然不差,宋菽简单面试了一下,也甚为满意。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后学堂开学,宋记的东郊花园也在同一时间交房。

交房当天,东郊花园放了一早上的鞭炮,噼啪之声震耳欲聋,为了热闹,宋菽还请了舞狮舞龙的班底前来表演。表演之后,宋记更是策划了一场交房仪式,装着新房钥匙的木盒,被郑重其事地交到了购房者手里。

宋菽的房子都是毛胚房,交房后住户们各自找了人来做装潢,小区里各家的工程队进进出出,又折腾了一两个月,才陆续有人入住。

东郊花园名副其实,公寓和联排别墅都坐落在细心设计过的园林之间,只要走出家门,便能欣赏其中景致。除此之外,小区中还配备了大夫、护院、杂货店和食肆,一些简单的生活需求都能满足。

若是要进城,还可坐小区的排班马车,人流量大时一刻钟一班,小时两刻钟一班,从清晨到深夜,很是方便。

如此形式的住宅社区这里的人从未见识过,一开始只觉得新鲜有趣,时日久了,更是发现其妙处所在。

“这园子里都配备护院,我家就不用另外请了,只要付那么点物业费便可,真是省下了许多钱帛。”

“是啊,我家那条大黄狗死了后一直没养,以前住在村里,老睡不踏实,现在园子里有护院,窃-贼强-盗都不敢来,晚上睡得可香了。”

“我倒觉得护院还是其次,这班车着实好,连车资都不收。”

“那是,都包括在物业费里了。”

“你自己养个车夫再养匹马试试,是那点子物业费能养得起的?宋四郎这些主意可真是好,就好像这么多人家一起养了几个车夫和马,可不就便宜又方便?”

“是啊是啊。”

东郊花园大院有百来户人家,四五百号人,这些人有以前住在城郊村里的,有在城里做工做买卖的,也有外地来的客商买了这里的房子落脚的,人群范围之广,令东郊花园的舒适便利,很快传遍临州城上上下下,甚至许多临近州县也有不少知道了东郊花园的大名。

这宋四郎路都建了,何不来咱们这儿也建个东郊花园?

不少别地的人这样想着。

宋菽把江淮的地图摊在书桌上,上面画了如蛛网一般的红线,以临州为中心,四通八达,将江淮与义成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他与严卓等人反复商议后,决定之后要修建的路段。

其中有个别段落用黑色描过,那是已经修好的潞临直道,和临州到里州的一段路。

江淮这里的水泥路建造均由宋菽负责,而义成全境则由尹恆主持。宋菽往地图北边扫去,上面也画了四通八达的红线,还有几条黑线。

前些日子尹恆又派来一批士兵,听说义成那里也抽调了大量士兵,还征召了许多民夫参与修路。

以这样的速度,不出三年,义成和江淮便能彻底连成一片。

宋菽落笔,在几处红线边点下蓝色的点。这些点多落在一些州县主城,有在城里的,也有城郊的,此前宋菽手里有闲钱时,有意识地买过一些地,临州城的东郊那片地也是当时买的。

那时候并没有想好究竟拿它们来做什么,但经历过房价飞涨的宋菽很清楚,无论何时,土地和房子都是最值钱的资源。

这里的人思维还停留在农业时代,一般只在意能耕种的土地,但宋菽买的多半是不太适合耕种的贫瘠之地。

这些土地因为不能耕种而很便宜,但他们靠近城区,或者就在城区里面。在宋菽眼里,只要经济发展起来,那些都是黄金地段。

此次东郊花园的成功,更给了宋菽信心,既然路都在修了,那么同时把房子也造起来吧。

之前造房子的那批人都还在,这些人全是阿南的亲兵,勤谨干练,倒是很可以信任。

宋菽到他们的营地,把人按小队分好,派去了另外几个工地。严卓手下早已培养出几个助手,这一次便让他们跟着,给各个工地画设计图。

安排好一切,宋菽回了家找阿南,想跟他说过几天他们可以借口巡视工地,出去玩上一阵子。

然而才踏进家门,就见尹昇可怜兮兮地趴在东厢宋二郎的房门上,哀嚎:“娘子,你让为夫进去吧,为夫这么多天没见到你,想得我心肝都在疼,你让我亲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宋菽捂脸,这人好不要脸,这话也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

果然,房里立刻传来宋二郎的骂声:“闭嘴!滚!”

尹昇立刻闭了嘴,但手还在门上挠,企图进屋。

“你再挠一个试试?”门猛得打开,宋二郎从里面出来,推开扑上来的尹昇,往廊下走,“娇娇昨天晚上没睡好,才刚哄睡下,你敢吵醒她就给我滚回义成去。”

宋二郎这话说得又低又急,要不是宋菽就在他旁边,还真听不见。

“阿兄,尹二哥刚回来的?”宋菽问。

“是啊,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往返一次义成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宋二郎抱臂,又跟尹昇道,“你到院子里站着,别过来。”

尹昇面对宋阿南和宋菽时,时不时便要出些幺蛾子,但在宋二郎面前,可真是指东不敢往西,乖得很。

“娘子……”尹昇站到太阳底下,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

“闭嘴。”宋二郎道。

“夫君……”尹昇换了个称呼。

“哼,”宋二郎这回没叫他闭嘴,转而道,“说吧,这几个月哪儿去了?”

尹昇:“去义成找你和娇娇了。”他一脸委屈。

宋二郎:“放屁,我当日留书说明了去义成上坟,你大可直奔我家去找,这么长时间你就去了趟我家?而且四郎跟尹大哥捎过信,你会不知道我已经在临州了?”

尹昇:“知道是……知道,但……”

宋二郎:“好好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尹昇:“那我说了你别打我。”

宋二郎:“不打。”

尹昇看了眼一旁的宋菽,和赶来看热闹的宋阿南,一咬牙道:“近日大哥从关中弄来两个老御医,我跟他们一见如故,切磋了几日医术。”

宋二郎一挑眉:“几日?”

尹昇:“两个月,不,三个月,娘子你别生气,你看我医术又精进不少,以后咱们出去摆摊问诊,病人肯定会络绎不绝。”

“嗯?”宋二郎意义不明地冷哼一声。

“呸呸呸,是夫君。”尹昇立刻改口,“宝贝,你就饶了我吧。”

宋二郎没出声,转头看宋菽。

宋菽想起来,宋阿南说过,尹昇从小爱医药,常常弄了奇怪的药逼他试,好几次给他没病弄出点病来,幸好没出大事。

不过,现在既然有机会,小小报复一番也不算罪过。

宋菽凑到宋二郎耳边:“阿兄若是气不过,可以……”

宋二郎一听,果然是好注意,立刻去后院找了王婶。

宋阿南瞄了眼宋菽,看二哥吃瘪确实很开心,可是他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宋二郎从后院回来,抱了两个大榴莲,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拿着碗啊刀的。这两个榴莲是宋菽最近弄到的,他一直想吃没抽出空闲来,今天一边看戏一边吃,倒也不错。

他让人又搬来桌椅到廊下,让宋阿南把已经爆开的榴莲掰开,果肉拿出来,果皮递给尹昇。

尹昇看到那浑身是刺的怪东西时,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来吧。”宋二郎道。

这狗东西,自己在临州等他这么久,让宋菽捎了三次信给尹大哥,就是怕他没有得到消息,白找。可他呢?已经因为医书把自己气走一回,竟然还敢因为切磋医术,再晾自己四个月。

岂有此理,不给点教训不行了。

尹昇拿到果皮,看起来经验挺丰富,随便找了个角度把果皮垫地上,跪了上去。

自从找了这个媳妇,什么搓衣板、算盘的,他也没少跪。

以前大哥老说他欠教训,他不以为然,自从找了宋二郎,那些欠的教训全都一一补上了。

还真被八婆大哥说准了。尹昇腹诽。

“吃吃看?”宋菽把榴莲果肉递到阿南嘴边,“很甜很好吃的。”

榴莲的气味太奇怪,宋阿南一脸扭曲。倒是宋二郎很淡定地啃了一口,他这些年跟着尹昇到处走,为了填饱肚子,各种奇奇怪怪的没少吃,倒不太介意榴莲的味道。

宋二郎:“好甜!”真是意外,他本没抱多大期望的。

尹昇:“甜吗?给为夫也尝尝。”说着,便作势要起来。

宋二郎:“你给我老实呆着。”

尹昇乖乖跪了回去,一脸委屈。

宋阿南就着宋菽的手咬了一口:“甜。”

宋菽:“好吃吧,多吃一点,这榴莲还可以做点心,下次做榴莲飞饼给你吃。”

尹昇挪了挪膝盖:“娘子,为夫也想吃你做的榴莲飞饼。”

宋二郎:“闭嘴。”

尹昇噤声,脚下用力,让自己的膝盖提起一点,远离那些果皮上的尖刺。

他做完小动作,又偷瞄宋二郎,只见宋二郎在吃榴莲,一点没有发现。尹昇悄悄松了口气,琢磨起怎么让媳妇快点消气。

“耶耶!”

尹昇还没想好,东厢宋二郎的房间门开了,娇娇揉着眼睛出来,一见尹昇便跑了过去。

“哎哟,宝贝女儿!”尹昇张开双臂。

可他忘了起身,娇娇一扑进他怀里,原本膝盖腾空的高难度跪姿立刻维持不住,重重跪到了榴莲上。

尹昇:“哎哟!”他真情实感地哀嚎一声,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宋二郎榴莲一丢,冲了过去:“怎么了?我看看?”

宋菽端起一盘榴莲,拉着阿南回房。后面传来宋二郎急切的询问,尹昇借机发挥,好一番卖惨,之后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宋菽跟宋阿南已经回了房。

第二天,宋菽睡到日上三竿,出房门的时候,宋二郎也刚起,正把娇娇从三娘那儿领回来。

宋菽:“尹二哥呢?阿南也不在?”

宋二郎:“尹昇去替我坐诊了,阿南没看到。”

宋菽在家转了一圈,最后王婶告诉他:“南少爷把所有的榴莲都开了,肉冰到了地窖里,那些个果皮都被他亲自扔掉了。”

宋菽:“……”

这是有多怕被他罚啊?

晚些时候,宋阿南回来了,宋菽忍不住问:“我对你很凶?”

宋阿南猛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以后榴莲皮不准扔。”宋菽道,“你就算扔了,我还有搓衣板,还有算盘,再不济我可以叫人铺一条鹅软石路,没事走走还能按摩脚底呢。”

宋阿南:“……”

“喏,这是昨天跟你说的榴莲飞饼,好久不甩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宋菽递来一块考得焦黄的薄饼。

阿南就着他的手咬了,双手将宋菽的手包住:“好吃。”

宋菽:“你说饼?”

宋阿南:“都好吃。”

这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吃完后王婶又端来煲好的汤,宋菽靠在阿南怀里,让他一口口喂到嘴里,喝了小半碗又熟睡过去。

之后,宋菽带着阿南去各地的工地转悠,盯进度解决问题的同时,两人也到处游玩。

宋二郎跟尹昇带着娇娇回了趟义成,宋菽和阿南也随后汇合。几人一起到宋寡妇墓前上了香,然后去了恒州城的节度使府。

两个常年野在外面的儿子都回来了,尹戎一见,别提有多高兴。

可定睛一看,不仅儿子回来了,连儿媳……儿婿……儿……儿子们的男媳妇也上了门,他差点没厥过去。

“怪我怪我,我该早点跟阿耶说的。”风暴过后,尹恆笑呵呵道,让宋菽和宋二郎多吃点菜。

尹戎:“你早知道?”

尹昇就算了,他早说过自己喜欢男人,可竟然连小暔也找了男人,还就是那个一直跟尹恆合作的宋四郎。尹戎挺欣赏这个能干的后辈,可是……可是他的儿子怎么都喜欢男人?

尹戎想不通,不过既然已成定局,改也改不了了。

其实他还挺喜欢那个能治住他二儿子的宋二郎,这个尹昇从小到大没少让他生气。

至于宋菽,他一直很喜欢,既聪明又能干,要不是他,他拿下……哦,不能乱说,要是这些打算被关中的人知道,就麻烦了。

尹戎擦拭掉妻子牌位上的一点浮灰,盯着上面的字,发愣许久。他们的孩子都长大了,如果她也还在,就好了。

*

转眼三年过去,江淮与义成的路都已修好。水泥路将两地的各个州县彻底联通,从江淮最南到义成最北,快马过去不到两日。

除了潞州港外,江淮和义成沿海又设了其他三港,随着修路的进展,海洋贸易也越来越繁荣。

然而在宋菽和尹恆的有意为之下,水泥路的网络并未连通关中。当江淮与义成的联系更加紧密后,许多州县的官员也嗅到了义成的打算,向关中那儿的纳税上贡,都越发懒怠。

水泥路不通,商人便不爱去关中。税收上贡也少了,关中的物资日渐凋零,许多农民甚至丢掉土地,逃进了义成。

杨剑收掉生意后,一直住在京中,后来在家里的安排下入朝为官,借着职务之便,对京中乃至整个关中的情况,可说了若指掌。

然而越熟悉,也就越清楚,这片土地已经失去生机。

不少关中士族,已经试图与尹家联系,企图在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中,使自己的家族屹立不倒。

杨剑的伯父高居相位,可说已经与嘉王朝的荣辱与共。

可惜,最后一丝希望也很快断灭。

尹戎的小儿子尹暔率军十万,突入关中,兵临城下。

杨剑站上城墙,墙下尹暔坐于马上,相河村里寡言的少年已经长大,剑眉星目,自带一身战场上磨砺出的英气。他身边,有一匹马与他并立。

杨剑定睛望去,竟然是宋菽。

“你打算什么时候攻城?”宋菽第一次上战场,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本来宋阿南说什么也不让他来,他软磨硬泡,保证自己绝对听命行事,才得以跟过来。

城墙上有不少守卫京城的士兵,可一个个蔫了吧唧的,跟他们一路打来遇上的差不多。

运往关中物资被他和尹恆联手,一再拦截克扣,许多州县也在他们的暗示下,不再纳税上贡,所有商人都被引向江淮和义成一带,就连从事生产的农民和工人,尹恆也搞了偷-渡一条龙服务,有意愿走的,全给弄进了义成,其中还有逃跑的士兵。

关中早已民心涣散,这道城墙,已是他们最后的遮羞布。

“报告将军。”城墙上,一名士兵快步跑来,单膝跪下向杨剑道。

昔日的贵公子被风雨磨砺多日,早褪去了娇生惯养出的白皙,他一身盔甲,抬手让来人起来禀报。

士兵没有起身,拱手道:“半个时辰前,皇上自缢,死于后山,杨相也已随他而去。”

杨剑闭上眼,他早料到,但真正发生时,却还是心痛难当。罢了,天意如此,再抗争也是无用。

宋菽扫了一圈城墙上的人,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他拿下头盔,朗声道:“打开城门,请尹将军进来!”

宋阿南带大军入城,有的百姓闭门不出,但还是有许多人家门户大开,好奇地张望这只军容整肃的队伍。因为大局未定,宋阿南不敢放松警惕,他分了一部分人在城中四处戒严,所有人不得擅自走动,又派手下将领接过了京城守军,这才带宋菽走进皇宫。

宋菽是骑着马,与宋阿南一同从正门进的宫。

据他所知,这正门不是人人都能走,一般只有皇帝进出宫城,才会开启。不过现在非常时期,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宋阿南让他们开便开了,他与宋阿南双骑领头,带着数千人进入宫城。

进入宫城后,也是先接过了宫中守卫,让所有侍卫除下武器,集中在一处被宋阿南的人看管起来。

所有的太监宫女也被集中看管。

后宫女眷、皇子和公主也都被集中起来,看押在几个宫室之中。

宋阿南下了严令,所有无视命令随意走动者,杀无赦。

确保宫城安全后,已经是傍晚,宋阿南带着宋菽,终于是走进了最恢宏的朝会大殿。

“你想当皇帝吗?”宋菽问阿南。

宋阿南摇头:“麻烦。”

宋菽笑,替他除去头盔:“那等事情都平息了,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宋阿南点头,跟宋菽在一起就好。

不到一天,尹戎和尹恆也抵达了皇城。

一个月后,京城和关中各地,早已恢复日常生活。少数反对尹家的人都被尹恆处理了。

新皇登基,尹戎穿上玄色皇袍,登上大位。

尹恆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尹昇封郡王,宋阿南封亲王,其他跟着尹家打天下的将领,也都得了爵位封赏。

宋菽在尹戎登基后的第十天,被宣觐见。

王府还没造好,宋家在京城也没有宅子。他这段时间一直跟宋阿南一起住在宫中,宋阿南被封了亲王也没啥变化,每天就巡防宫城内外,巡完了跟相熟的亲兵打两场架,回家吃饭。

他被宣时,宋阿南去巡防了,他便独自去了大殿。

这里跪礼的使用不算平凡,一般臣子见皇帝,不是重大场合都只行半礼。可宋菽是白身,按规矩见皇帝是必须行跪拜大礼的。

其实严格来说,他面对宋阿南也得行跪礼。

只不过他们很默契地忽视了,还是按以前那样相处着,其他人当然也不会那么没眼色,来提醒他们这个。

但今天要见的是尹戎,宋菽很纠结,他到底该不该按规矩跪呢?

作为一个现代人,见到祖宗牌位也不过鞠躬上香而已,行跪礼什么的,他可真做不来。

“四郎来了,坐吧。”

宋菽刚进去,就见尹恆也在。尹恆指指早就放在那儿的椅子,让宋菽坐下。

宋菽松了口气,按以往那样,向尹恆和尹戎拱手问了好,便坐下了。

尹恆也按往常那样回了礼,并未多说什么。

昨天宋阿南特地来跟他说过,宋菽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让他能挡便多挡掉一些,反正阿耶也不太在意这个。

尹恆早知道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损了他两句妻管严,便答应下来。

宋阿南被损妻管严,脸上却更得意几分,带着笑从他那里走了。

尹恆回想起来,暗自摇头,他这个弟弟,可算是给宋家养的。你看他,连姓氏都早早给自己改了。

“今天喊你来,有件很重要的事,”尹戎道,当了皇帝后,他多少收敛了自己的草莽之气,“原本我……朕想,小暔封了秦王,便可册你为秦王妃。反正大成刚立国,老子就是祖宗,立个男子可婚的祖宗之法也没……”

尹戎没说两句,草莽之气又见端倪,尹恆忙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尹戎一撇嘴,这大儿子管他管得可真严。

但他也知道儿子管得在理,只好调整了一下又道:“恆儿说你是男子,又于大成立国有大功,只封王妃有些埋没,朕也觉得如此,便想叫你来问问,同是正一品,你自己是喜欢公爵之位,还是王妃之称?”

宋菽:“……”

封爵位也好,册王妃也罢,能这么随便的吗?还带自己选的?

“阿耶的意思是,你们能找到彼此不容易,既然我们能帮忙,不如直接下旨成全了你们的关系。”尹恆道,“但你毕竟是男子,贸然封王妃只怕你会别扭,便想跟你先打声招呼。”

宋菽有些感动。

这事情就算放到现代,也是大把的家长反对。他知道尹戎并不能完全理解阿南喜欢男人,但却乐于成全,更愿意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给他们名分,让他们未来的路走得平顺一些。

父爱如山。

尹戎对待阿南他们时而有些暴躁,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充满了细心关怀。

“不知……尹二哥与我阿兄是怎么决定的?”宋菽问。

既然他们要成全阿南与他,那尹昇那里应该也是一样吧?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尹戎的脸立刻黑了。

“那混帐小子带着我孙女跑了,不知又钻进了哪个深山老林里采药。决定?决什么定,老子还想给孙女封个郡主呢,这浑小子竟然连机会也不给!”

既然说的是尹昇,那尹戎口中的孙女应该就是娇娇了。

那次他们两对同时上门,尹戎气得不轻。又因为早知道尹昇喜欢男人,便以为是他带坏了阿南,差点动手要打。后来还是娇娇听尹恆的话,喊了声阿翁,把尹戎的铁拳彻底喊化,尹昇才逃过一劫。

宋菽和阿南也沾了光,被尹戎接受了。

尹戎很喜欢这个小孙女,现在被尹昇带走,可气惨了。

等尹昇再回来,大概是逃不过一顿教训了。宋菽默默想道。

尹恆一连咳了好几下,然而尹戎太激动,完全没听到。最后他不得不打断父亲的话,对宋菽道:“他们的事情压后再提也可,关于你跟阿南,孤的意思是,先论功行赏,封你为襄国公,然后再下旨给你们俩赐婚,册你为秦王正妃。”

宋菽对尹家的贡献全天下都看在眼里。

最后关中的溃败,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宋菽修的路,他所修的路网,将义成和江淮连成一片,而把关中孤立。所以关中才会物资奇缺,最后不战而败。

如果没有他,他们要拿下关中,少不得得血战一场。僵持个几年也是可能的。

所以宋菽虽没有战功,但这个爵必须得封,否则他们尹家便是鸟尽弓藏、忘恩负义了。

尹恆解释一番后道:“因此孤觉得,你封爵要在册妃之前,也是告诉天下人,你得爵位是因为有功于大成,而不是得幸于秦王。”

宋菽点头,又问道;“不是说,二选一吗?”怎么忽然都要来了?

“孤觉得,两者并不相冲,不过是一开始担心你介意王妃之称,才让你选罢了。”尹恆道,“你不介意被称作王妃吧?”

宋菽:“……”

话全都给他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算了,不过就是一个称呼。

宋菽摇头表示不介意,算是认可了尹恆的决定。

王妃也挺好,这样就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宋阿南是他的人了。就是这个襄国公的爵位,怎么听都觉得是老头。宋菽有些嫌弃。

尹戎登基后,原本的文官班子保留了大半,六部齐全。

封爵的圣旨先一步下达,礼部的人一番操持,宋菽成为了大成开国勋贵中,唯一一个靠做生意封爵的。

封爵后不久,赐婚的圣旨也下来了。

举国哗然。

幸好宋菽在民间声望极高,大家知道了他与秦王是两情相悦后,倒也没引发什么异议。

宋菽与阿南顺利成婚,住进了刚刚修整好的□□。

*

宋菽和阿南在京城安顿了下来,宋记的生意也在关中一带全面铺开。

宋河夫妇回了相河村,在那里修了一座宅邸,还给宋菽写来信,说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已经降生,新宅子里给大家都留了房间,欢迎有空去玩。

严卓回沧州短暂小住了一会儿,带着三娘来到关中。

他在修路和造房子上很有一番建树,而且因为跟着宋菽学算学多年,在数学上已经领先了其他所有学者。尹戎给了他工部的官职,还让他当了太学的夫子,教授数学。

六娘跟相河村的谭力成了亲。

原本也要定居相河村,但因为宋菽去了关中,江淮的生意没人管,便让他们去了临州,把谭家二老也都接了去。

五娘也成了亲,对方在户部任职,五娘便也长留京中。

七郎正是读书的年纪,京里面大儒多,宋菽便让他过来读,若是成绩好,走关系进个太学,或者直接到宫里面读书都可以。

宋菽当年在相河村时,混进粮种里的粟米种子和小麦种子如今已是子孙遍天下,红薯也几乎传遍全国,成朝的粮食产量很是可观。

吴什长带的那一小队人,在经历多番跋涉后,终于找到了占城稻,并成功带回国。

有了占城稻,稻米的产量也将飚升。

只要尹家的子孙后代不作死,成朝的百姓应该不会再经历饥荒了。

宋菽闲暇时,翻阅了空间里的资料,把许多欧洲第一、二次工业革-命中,发明的东西都尽可能写了下来。并且写了一份建议书给尹恆,主要提及了普及基础教育、发展重工业体系、完善医疗和福利体系等几点。

尹戎虽是皇帝,但他知道自己不懂治理,所以大部分国事其实是太子尹恆在经手。

宋菽知道尹恆有大才,相信他的这些从后世总结来的经验,能帮助尹恆,也帮助大成少走弯路。

“成了!”

四月,柳絮如雪花飘扬,太学的实验室里一阵欢呼。

“严夫子,这蒸汽机算是成了?”

一众学生不可置信,他们没日没夜研究了一年多,经过数次失败,这铁皮大家伙终于是做出来了。

“成了!”严卓又重复了一遍,“快,着人去请秦王妃!”

严卓很激动,不停在实验室内外踱步。两刻钟后,派去请人的差役终于跑了回来。

“秦王妃呢?”严卓问。

“回禀大人,”那差役边喘气边道,“秦王与王妃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京城,走了。”

“走了?”严卓疑惑。

“走了?”东宫里,尹恆放下毛笔,他的桌案上还放着宋菽给他的建议书,那厚厚一叠通篇白话,毫无文采,却让他耗费了数个日夜,反复咀嚼。

“是,王爷和王妃留了一封书信,请殿下过目。”

京城往西行的官道上,一间茶棚里,宋菽和阿南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喝着酸梅汤。

棚外,两匹骏马并头吃草。

“过会儿我们一人骑一匹,明明带了两匹马,还一起骑算什么意思?另一匹跟在后面多无聊啊。”宋菽道。

他们一早便出来了,当时一人牵了一匹马。

可走到半路,宋阿南直接跳上了他的,让自己的马独自跟在后面跑。

“不要。”宋阿南喝完酸梅汤,一口拒绝。

然后他起身,把原本分布在两匹马身上的行李,都放到了一匹马上。可怜那匹跟着宋阿南驰骋疆场的战马,变成了驼行李的“拖车”。

做完这些,宋阿南重新坐下,对宋菽道:“不无聊。”

宋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