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
临州城外的山道旁, 有几个人蹲在一个粗壮的大树后头
“他真会来这儿?”
"会来,我堂兄说宋四郎那个兄弟每天清早都会进山, 少则呆一个时辰, 多则两个时辰, 宋四郎是从来不会同行的。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来了来了,是不是哪个?”
“哪个?”
“轻一点, 别让人发现咯!”
他们从树后探出半个头,只见穿着棉布衣服的青年从城里的方向过来。
“就是他, 宋四郎那个不爱说话的兄弟!”
“嘘,跟他后头,等进里面后再动手。”
宋阿南快步进山,毫无知觉地往山上行去。
那些人一路跟着, 用沿途的树木作为遮挡。
这座山上没有庙也无道观, 一般少有人来,树木都长得格外粗壮,倒是能很好得挡住那些人的身形。
不过, 对宋阿南来讲,那挡了也跟没挡一样。
几个不专业的宵小罢了,宋阿南没理会,径直往山的更深处行去。
来到临州后, 他跟以前在宋家一样,闷头干活不说话, 而且近年义成声势日盛,这里好歹还是朝廷的地盘, 宋阿南也不愿太招摇,比以前在大涂县和恒州时,更低调几分,练拳也是独自进山里面练的。
没想到他这样低调,反倒引来了宵小。
这些人堵在这里是想抓他?
宋阿南低调了这几日,早有些手痒,只可惜,这么几个人真是不够看的。
有梨村的那几个还当宋阿南没有发现,毫无防备之心地跟进了深山。
宋阿南转身绕过一棵高大地古树,他们也跟着绕去,可刚一转弯,宋阿南就不见了。
“哪儿去了?”
“都是你,我让跟紧点偏不肯。”
“嘘,别说话,他可能还在附近!”
“诸位,找我?”宋阿南从树上跳下。
“你……”
未等转身,宋阿南已经利落地点了他们的穴道。
这些人带了绳子和刀,被宋阿南一一收缴。人也围成一圈,绑在了千年古树的树干上。
“说,干嘛的。”宋阿南抽出他们带来的小刀,拍拍其中一人的脸。
“别,你别……”旁边那人却吓得脸色清白,□□湿了一片。
“你不傻?”惊吓之中,一人脱口而出。
傻?
宋阿南青筋一跳,他看起来很傻?
“谁说的?”小刀直接架上那人的脖子,宋阿南阴森森地道,“说。”
“他……他他他……”这人指着带头的那个,“他堂兄。”
宋阿南点头,这么老实,逼都还没逼就说了,没劲。
这些人全是普通农户,在宋阿南面前一点反抗之力都无,被他稍微一恐吓,便吐得干干净净。
宋阿南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说话,有人以为是脑子有问题?
他回去就让宋菽把那起子人都开了。
那些人带了绳子,宋阿南废物利用,把他们绑成一串,牵着下了山。
“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被绑了?”
“那领头牵绳子的好像挺眼熟。”
“我也觉得有点。”
“那不就是宋四郎的弟弟嘛,听说不是亲生的,但宋四郎对他可好了,还给他做饭吃。”
“我怎么听说,不是弟弟,是……”那人暧昧的眨眨眼。
宋阿南耳力好,这些闲言碎语全都被他听见了。
是什么?为什么不说?
最烦这种有话说一半的人。
宋阿南牵着那一串人入城,引来许多围观。
这年月江淮北方战火连连,但江淮一直都很太平,这样被绑成一串的人,他们没怎么见过。有人认出阿南,甚至上来询问。
一开始宋阿南没说话。
这些人知道他少言,也不怪,可止不住心里那股好奇,继续追问着。
最后宋阿南被问得烦了,丢下三个字:“绑架我。”
绑架我?
追问的人倒是不问了,大家思考起了宋阿南的三字经。
这意思是,这些人要绑架宋阿南?
可看这情形,是他绑别人才对吧!
街上闹这么大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州牧衙门,林州牧听闻此事,吓了一跳。
有人要绑架宋四郎的弟弟?
快快快,去救去救。
“林大人,不用救,宋兄弟没事,人已经在衙门了。”
“没事?还好还好。”要是让宋家人在他地界上出了事,影响到他与宋四郎的交情就不好了,还好没事,“那些刁民呢?在哪儿?”
“回禀大人,已经被宋兄弟绑了来。”
“绑来了?”林州牧一愣,他也是不知道阿南身份的,只当是宋菽某个有点楞的弟弟。
“是的,绑来了,大人您快升堂吧。”
“升什么堂?!你先去把宋四郎给我请来!”林州牧道。
那衙役一溜烟儿地去了。
宋菽正在宋家的作坊园里。
宋阿南练功的山的南面,他的园区在北面,消息还未传来,宋家作坊园的工人们都围着一条新鲜出炉的水泥路看新鲜。
来到临州后,宋菽在城郊陆续买下一大片地,比当初在恒州的还要大上好几倍,如今被称为宋记作坊园。
啤酒作坊、豆油作坊、火锅底料作坊、棉布作坊、竹纸作坊等等宋记的各类作坊都能在这儿找到。前些日子他从里拉山回来,便又新建了水泥作坊。
顺利烧制出水泥后,宋菽带着几个匠人,铺了一条从水泥作坊到园区食堂的小路,今天刚刚晒干,投入使用,宋记作坊园里的工人全都跑了来看热闹。
“这路可真平!马车跑在上面,一点都不会震吧!”
“而且这水泥干了后像石头一样,就算下雨也不会一踩就满脚泥了!”
“这路真能一路铺到潞州?那可是我家乡,从临州过去,片刻不歇也得三天三夜。”
“等直道修好,半日便能到了。”宋菽道。
“当真?”
宋菽点头,严卓早跟三娘来了江淮,他去里拉山那会儿,他们已经带着人在临州到潞州中做了勘察。
现在连接两地的都是土路不说,还没有统一的规划,绕来绕去便要浪费许多时间。
他们的直道则不同,不仅统一规划,在一些地方还会建造桥梁,保证取两地之间的最短距离,开通潞州港到临州的商路,带动沿线贸易的发展。
园区中的路已经完成,宋菽也要着手招募工人,开始修建直道了。
只是这工程量浩大,还得费一番功夫。
“东家,衙门里来人了。”
宋记啤酒坊的管事跑进来,气还没喘匀,便急吼吼地说道。
“衙门?”宋菽不解,州牧找他,从来都是直接上宋宅,不曾派衙役过来这里。
“宋掌柜。”两句话的功夫,两名衙役已经进了来,向宋菽拱手。
宋菽回了礼,问:“两位亲自前来,可是州牧大人有事?”
“是,冒昧打扰宋掌柜了,只是事情紧急,牵扯到您的弟弟,请随我速速前往州牧衙门一趟。”其中一位衙役说道。
“阿南?他怎么了?”不会是打人了吧。
宋菽想起以前宋阿南当街教训柳大郎的事,阿南不会随便打人,肯定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
“宋掌柜别慌,令弟无事,只是有不长眼的宵小要绑架令弟,被令弟绑来了衙门。”衙役说道,一连串绑来绑去的,绕得人头晕。
宋菽:“……”
没事就好,怎么有人会想不开要绑架他呢?
宋菽跟着衙役到了州牧衙门。
“你怎么样?”虽然知道阿南不会被这些人所伤,但宋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无事。”阿南道。
确认过后,宋菽才与州牧互相见了礼。
“说吧。”州牧让人把那几个宵小押上来。
先是被阿南反将一军,紧接着又被送进衙门,这几个人早被吓破了胆,州牧一问,便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你们觉得……他傻?”宋菽打断那人的陈述,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南。
被问的人都快哭了,要不是怕说假话被打,他哪里敢再这样说,这宋四郎的弟弟哪里是傻,凶才对吧!
“继续。”宋阿南不理,凶了那人一句,那人颤颤巍巍地又说了下去。
那人说得还算有条理,他说完后,州牧和宋菽又问了几个问题,事情也就算了清楚了。
“宋四郎您想如何处置这些人?”林州牧道。
按律,这事情不该问宋菽,但他一直想给宋菽卖好,所以特地把他叫来询问。
“按律应当如何?”宋菽问。
“绑架未遂不是重罪,打三十大板便可,但他们私下开垦的皆是官家之地,这罪就重了。轻则流放,重则斩首。”林州牧道。
如今朝廷式微,这些早不比前些年管得紧,这他们若是不绑架宋阿南,这开垦官地的事也不见得有人追究。可既然惹到宋家头上了,总要看宋四郎的态度,若宋家不想放过他们,也只好杀鸡儆猴。、
“大人饶命,宋四郎饶命啊,我家中还有妻小,我不想死啊!”
“大人饶命!宋四郎饶命!”
听到斩首二字所有人都慌了神,磕头求饶起来。
“如此,便请州牧大人判他们一个流刑吧。”宋菽道,“只是流放地可否选在里拉山?我这直道需要诸多石料,那里又偏僻荒芜,着实不好招工。”
林州牧沉吟片刻:“这倒不难,里拉山隶属里州地界,里州州牧早有意与你结识,他对这水泥路也很感兴趣。只是里拉山附近还有部落,那些人凶悍无比,怕是不好对付。”
“这个林大人不用挂心,我自有办法。里州州牧若是喜欢,我也可再建一条从里州到临州的水泥路。”宋菽道。
反正整个江淮都是要建水泥路的,也不多这一条。
“如此真是太好了!”林州牧大喜过望。
忙叫人上纸墨,他先给里州州牧去一封书信,把一切事宜敲定,再升堂走个过场,这事便能敲定了。
宋菽跟州牧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阿南离开。
快到宋宅的时候,宋菽突然回头。
阿南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一回头,阿南一个踉跄,差点撞到。
“我说,现在知道要多说话才好了吧,可别又给人当傻子了。”宋菽笑。
“我不傻!”宋阿南炸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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