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大摇大摆闯进部落来, 原来是要把大人们都引来,才好对孩子下手!”酋长抢过勇士手里的长矛, 矛尖直指尹昇。
尹家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 刀剑立刻架了上来。
“耶耶, 他们没有对我们下手。”少酋长道,有些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酋长没理他, 心里盘算起来,究竟是拼死抓了尹昇去换孩子, 还是现在就去空地上看孩子们。少酋长虽说他们只是在吃东西,可孩子们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用食物引诱到了一处,还彻底放下戒心, 要扣留还不是轻而易举?
“酋长的眉头拧这么紧做什么。”尹昇被矛尖指着, 却还能笑。
刚才那孩子说的话他听不懂,不过听酋长所言,也能猜到几分。大约宋菽他们用什么手段, 把这些孩子们给收买了吧。
酋长还没下决心,尹昇又开了口:“酋长先别忙着瞪我,不如先一起去看了孩子们再做定夺。”
酋长默认了他的话,可这么大一团人要移动起来, 真是很难。
空地那儿,宋菽他们十多人和一群孩子, 吃火锅吃得不亦乐乎。
“酋长!”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宋菽循声望去, 只见一坨人从密林之中走了出来。
这些人团团围成一个圈,内圈的剑指着外圈的矛,外圈的矛怼着内圈的剑,偶尔因为过树木会乱一下队形,很快又恢复过来,真是谁也不让谁。
尹昇站在暴风眼中,悠闲地摇着折扇,还对宋阿南喊话:“有好吃的也不想着哥哥,真是没良心。”宋阿南看了他一眼,从锅里捞出一把肉,放进宋菽碗里。
这坨人走出密林时,宋菽这边的几个兵和工人都站了起来。
大一点的孩子们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们的父亲也在队伍中,正举着矛与刀对峙。
酋长望了一眼那些孩子,看起来还好,没有受伤,倒是有好几个都吃得油光满面,衣服上还落了点点红油。那些跟他们一起吃火锅的中原人长得个顶个得壮实,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把大人都调回部落里,也该留些看孩子。
只是他们部落这点人若分成两拨,战斗力真是不够看。
就看他们那矛,还是青铜的,连个铁器都没有,怎么跟人打?
“酋长阁下。”宋菽放下碗,走了过来,“可愿一起吃顿火锅?”
他伸手做出邀请的姿态,笑容可掬,宋阿南像一尊门神,站在他身后,警惕酋长的一举一动。
好一手反客为主。
酋长的心更是沉了下来。
宋菽他们若直接来要人,自然被动,可他们偏偏先派一人吸引他们注意力,又在这儿吃起火锅,还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他这酋长再过来,可不变成了客人。
他虽只是个小部落的酋长,但也不是怕事之徒,当即点头。
酋长及他手下的勇士们围成半圈,坐在火堆一头,另一面,则是宋记的工人和尹家的士兵,中间的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锅,火锅滋滋冒着烟。
“耶耶,吃火锅要用香油碟。”
“我给你夹了肉,好不好吃?”
“我喜欢虾丸,我们这里都吃不到!”
孩子看见大人都坐下,自然以为没有事了,便端着碗去找各自的父亲。部落里这么大事,他们的母亲也跟了来,没一会儿,这两方对峙的阵型,成了一家家团圆的餐桌。
“阿耶,火锅可好吃了!”少酋长夹了肉来给酋长吃。
“不吃!”酋长抱臂而坐,宁死不屈。
“酋长阁下,别倔得跟头驴似的,尝一口你身上也不会少块肉。”尹昇竟然就坐在他两臂之外,也端碗吃着火锅。
“哼。”酋长别开头。
少酋长又劝了两句。
耐不住儿子磨,也耐不住那香味实在诱人,酋长勉为其难尝了一口。
真香!
这味儿够劲!
好吃!
再回过神时,他呼噜呼噜吃了许多,连自家孩子都幽怨地瞅着他:“阿耶,你把我的也吃了。”
“咳咳。”酋长把碗筷还给他,怎么连自己也着了中原人的道了。
一顿火锅吃完,部落里的孩子已经跟宋阿南手下的兵玩起了捉迷藏。
酋长也不得不坐下来,与宋菽谈放人之事。
“你要我们放人可以,只是这些人实在博学,教了我们部落里的人认字不说,还会许多种地的好法子。”酋长说,“你若把人带走了,以后我们孩子怎么学说官话,怎么学认字?不行。”
宋菽听他这一席话,才知道了事情的关键。
他原以为这是个奴隶制的部落,留人下来是干粗活的,没想到竟是这样。
“这有何难?从这往北走两天便能到最近的镇子,镇上有我宋记的火锅店,我让人在那儿设学堂,你们部落的人只要每月替火锅坊干点粗使的活便能上学。”宋菽说。
“当真?”酋长一脸难以置信。
这宋四郎大费周章来了招反客为主,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只要你们需要,这学堂便能一直开着,同样的,只要我需要,这条通往里拉山的路便得畅通无阻。”宋菽道。
他这条件到不算出乎意料,酋长很快便答应了。
之后宋菽又给了他一些高产的粟米和麦子的种子,酋长让部落里懂种田的老人收好,等到来年春天便可播种。
一切谈妥,宋菽也见到了被扣押的吴什长等人。
如酋长所说,他们主要负责教一些种地上的技巧和官话、汉字,并不用做太多粗活,一行人脸色尚可,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吴什长是军中的老人了,一见尹昇立刻忍了出来。
尹昇也不含糊,给得救的这伙人都一一把了脉,确认无事才作罢。
“吴什长,这回委屈你们了。”宋菽说,若不是为了水泥的事,他们也不用受阶下囚的委屈。
“宋四郎不用如此,属下知道这水泥的利害,不过略尽绵力罢了。”吴什长道。
“本不应该再麻烦你,可我还有一事,希望吴什长能为我跑一趟。”宋菽道。
“人才好,得回临州修养,怎能东奔西跑。”尹昇道。很不赞成地摇头。
“多谢二公子关心,属下无事,还请宋四郎示下。”吴什长道。他跟了宋菽这些年,知道他不是那等爱折腾下属的,会在此时开口,必有他的道理。
“从这里再往南走,有一个地方名为占城,那里有一种占城稻,十分高产。”宋菽说,“如果吴什长能将它的种子带回,将是造福天下的大事。”
“有这样的东西?”尹昇反问。他认识宋菽没几天,不太相信这话。
不过那些宋记的工人,还有尹家的兵是见识过宋菽的厉害的,当下都很信服。就连里拉部落的酋长和几名勇士也凑了上来:“宋四郎,我愿意派出几名勇士通往,再往南边官话就不通了,倒是我们部落的语言与他们有几分相通。”
“那真是太感谢酋长了。”宋菽没客气,他知道这酋长也是看上占城稻了,这种互利互惠的事,多来几件也无妨。
休整一晚后,吴什长带着十个兵与四位里拉部落的勇士同行,往南边去了。而宋菽阿南则告别部落,北上回了临州城。
一行人带着数车石料回到临州,引起不小的动静。
临州州牧林远第一时间拜访了宋宅。
自从宋菽来到临州,临州城里人更多了,生意更好了,他的政绩也是节节攀升。而且宋记行事低调,讲究和气生财,有这样的商户在,他这州牧不知能省多少心。
所以在宋菽面前,他是一点官架子也不拿的,就怕这尊财神一个不高兴投了别家。
这回宋菽带了这许多石料回来,新的作坊也在建设中,他便猜宋记又要有大动作了。
“修路?”林远猜到他有大动作,却没想到这样大。
“是,我想修一条直道,从潞州的港口直通临州。临州四通八达,去往江淮各地都很方便,唯有与海路不通。若是这条直道建成,定然会有更多船只停靠潞州港,也会有更多客商经临州中转,对两州皆有大好处。”宋菽道。
“这个必然。”林远脑袋里已经画出了这条直道的形状,不只是临州城和潞州港,这条道途径的所有村庄县城,都将有大变动。
“但此事实在不是我一介商户可以定夺的,还望林大人与潞州州牧言说一二,让他允准宋某建这条直道。”宋菽说。
“当然,潞州州牧与下官也有几分交情,这样的好事,相信他会允准的。”
得到州牧的支持,宋菽也算放下了心,修路的事想必能如期开工。
这是件大事,没几天,消息便传到了民间。
有可能与直道相邻的村庄与县城都高兴坏了,有了这样一条路,不仅他们出行方便,还有了更多做买卖的机会。宋四郎真是心怀大义之人,这修路一事要费诸多钱财,又无点滴回报,自古只有官家肯做。
而这宋四郎要么不出手,一出手竟然就是这样长的一条直道,不知能造福多少人、多少地方!
只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高兴。
有梨村的村长家院子里,聚了几个人,看长相不是一家,却个个愁眉苦脸。
“这宋四郎,干什么不好,修什么路啊,这不是裹乱吗”
“哎,咱们家那几块地都是新开垦出来的,这路一造,不就没了?”
“你家才两亩地,我家可有七八亩呢,我不比你急?”
“村长,您想想办法啊,要不请乡正去向县太爷进言?这路决不能造!”
“都闭嘴。”村长皱着眉,心烦得很。
这些人一大早就来哭诉,害得他饭都吃不香了。
“说到底,你们这些都是私自开垦,上不了官家名册的私田,你要乡正拿什么名义跟县老爷开口?再者,就算咱们县的老爷愿意,其他县肯吗?这直道不知道多少人心心念念盼着呢!”
“那怎么办呐。”
“要不这样,这县老爷的路子走不通,咱们就走宋四郎的路子。”
“宋四郎?你有办法说服他不修路吗?”
愁眉苦脸的那几人,眼忽然都亮了,盯住了说话的那人。
“你们听说我,我远方堂兄在宋记做工,听说宋四郎的弟弟近日来了。那人虽长得高高大大,却不怎么说话,像是个傻的,宋四郎对他可照顾了,还亲自下厨给他弄吃的。我们只要把他绑来,何愁威胁不了宋四郎?”那人道。
“有道理啊!”
“这法子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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