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菽沟通好, 尹恆拍了拍阿南的头,收获白眼一枚, 心满意足地走了。
阿南被宋菽赶出去干活, 他得自己静静, 好好想想纸坊的拓展方案。
要是真如尹恆所言,宋记纸坊将替代易安纸坊, 成为义成七州唯一的纸张供应商,利润不可估量。且看尹家的势头, 他们绝不可能满足于一个义成节度使的名头。
如果自己的生意版图能跟着他们占领新土地的脚步一起铺开的话……宋菽在脑中勾勒了一下这个可能,结果把自己都给吓到了。
这样大的生意规模,真的可称富可敌国了。
先不管这些。
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做过这样大的事,还是少想想微妙, 免得自己还没做就开始心慌。
有时间胡思乱想, 不如想想要如何在义成七州铺开他的纸坊生意。
宋菽从接待室出来,直接找到了严卓。
“把地图给我看看。”严卓为了游历方便,弄到了一张嘉王朝的地图, 虽然地形不甚清楚,但该有的州县官道,都是有的。
严卓把地图给他,宋菽仔细研究了一番。
“四郎, 刚才尹公子来,可是跟你讨论了什么事?”严卓问。宋阿南和尹恆的关系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严卓被宋阿南瞪过几次,早有些阴影, 这下更是绕着道走,因此他连跟宋菽说话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嗯,说了点事。”宋菽含糊道,“你来看看这个,如果要把我们纸坊的生意在义成七州全面铺开,得弄几个作坊?”
宋菽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刚好圈进义成七州。
“全面铺开?”严卓皱眉,“义成共有七个州,除了各州州城,还有下属县城,单单恒州就有十几个下属县城,沧州更有三十来个,你打算在这所有的县城和州城都建上作坊?这不可能。”
严卓在外游历许久,比宋菽对外头的状况要熟悉许多,这一代的路虽不像蜀地那样崎岖难行,但也不好走就是了,若要把生意全面铺开,定要建上许多作坊。像现在这样,恒州城、大涂县城、悦行市的货全都靠相河村的作坊供应,是肯定行不通的。
“怎么说?”宋菽问。
“你看这里到这里,都是山,不高但也要耽误很多时间,这里有河,河面不宽但水流很急。咱们这儿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没有运河,要运货还是很不方便。”严卓道。
宋菽点头,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听严卓这么一说,果然不容易。
“不仅是货运,你要同时开这么多作坊和铺子,能不能租到买到是一点,而且你可有足够的钱财?”严卓又道。认识宋菽之前,他对做生意是一窍不通,但这些日子下来,他帮着宋菽处理了很多事,这些作坊要花多少钱心里也有些数。
“一间铺子少说要两三万钱,若是繁华的地段,十万都打不住。一间造纸的工坊就更贵了,你手下的产业岁赚钱,但也经不住这么花啊。”严卓又道。
货运不方便,可以多建几个作坊,多雇几个脚夫,反正都是钱的事。
可若是手上没有钱帛,那这一切蓝图都是个空。
“钱帛倒是小事。”宋菽沉吟片刻后说道。
“你有办法?”严卓连忙问。
“是有些法子。你对义成七州熟悉,得空先替我看看,如果要全面铺开,需要多少间作坊和铺面。”宋菽道。
严卓已经有了些想法,当场就答应了,再回去推敲推敲便可给出方案。
“你刚才说的筹钱的法子,究竟是什么?”严卓又追问道,“对了,你上次给我出的那卷子我都做完了,有几道题……”
宋菽扶额……又来了。
*
“今儿宋记拍卖,你去不去?”
恒州城新开的浇头汤饼摊上,一个卖柴郎放下扁担,问跟他同桌的男人。
“当然得去,你看我今天只担了一桶油来卖,可不就是为了能早早出城?”同桌的卖油郎道。
宋记作坊虽然能送油,但只接受整坛订购,若要零买便只能出城去他们的作坊。许多人不想走这些路,便催生出了许多卖油郎来,他们从宋记买来油,再挑着担到城中叫卖,也能赚些薄利。
“客官,你们汤饼来了!”摊主亲自端上两碗热腾腾的浇头汤饼,又道“客官,对不住,咱今天要去宋记拍卖,您能吃快点不,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没问题,我们也要去!”卖柴的与卖油的异口同声。
后来再有人要坐下,都被摊主婉拒了。他利索地收起摊车,等两人吃完时,连桌椅板凳也一并收好了。他家就在不远处,很快便把所有东西放好,解下围裙便往城外去了。
去城外的路上,除了这样徒步走的,还有骑骡子骑马,或者乘轿子的。
宋菽那儿拍卖场早就布置好了。买主们一到场,签到领牌讲解规则,都有专人负责,所以来的人虽多,倒也不乱。
因为不知道会来哪些人,宋菽便全都放了最普通的凳子,全是从宋记食肆或者火锅店里匀过来的。来的富户也好,农户也好,先来先选位置,没有优待。
有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家郎君见到此景,立刻要发火。可又一瞧,拍卖场周围,足足有十来个军装笔挺的士兵巡逻。立刻蔫儿了。
他一个文弱书生,哪敢跟当兵的对着干?
那十人正是吴什长那一队,宋菽昨天下工前特意嘱咐,要他们今天穿军装来上工。
原本吴什长还有些疑惑,可见到今日的场面后,就明白了。要不是他们穿着军装晃来晃去,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宋四郎还不给富户和大家族优待,不闹起来才怪。
想到此,吴什长沉下脸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铁面无私。
“尹三!”沈清一拍宋阿南的肩膀,“给我找个好位置呗?”
上次他开赌庄失败,好不丢脸,这次的红薯生意他一定要让那些嘲笑自己的人瞧瞧,自己也是能赚到钱的。
可惜,他没料到拍卖会如此盛况,来得晚了,好位置都被抢走了。
“没有。”宋阿南毫不留情。
“尹三,你太不够朋友了!”沈清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宋阿南理都没理,他自己还没位置得站着呢,哪里去给他找位置?
“切。”沈清最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跟他来的小厮只好乖乖站在旁边,因为周围全都满了。
好多人,沈清看了一圈。
来之前,他还想着要把力压全场,把宋记的红薯全都拿下,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可能了。
全城有钱没钱的,似乎都集中到了这里。
第三排左数第七个位置,是泰茂楼的唐掌柜。他身前两排中间的位置,是福康源的窦掌柜。就连画心阁这种地方,都拍了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参加。除此之外,谢家等几个豪门大族也都派了人来,沈清都挺熟,扫了一眼便知。
完了完了,没戏了。
沈清在心里哀嚎。
与此同时,其他的商号和大家族也都注意着彼此。
场中那些农户和小贩早已经被他们忽略了,这些人都想着如何力压彼此,好尽可能多买一些红薯。要知道,红薯这作物还有限得很,如今才是发现的第二年,五年内都不会太普及,自己这儿多一些,别人那儿就少一些,自己便可多赚许多钱帛。
这些人盘算时,宋菽也到了现场。
现场人山人海,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略扫了一眼,也认出几个大家族的人,还有他曾见过的各家掌柜。宋菽想了想,招来庞六郎:“你让人传一则新规,今天的拍卖会,每号限买两组拍品。”
“什么?!”难以置信的咆哮此起彼伏。
甚至有人派了底下伙计回城,跟背后的东家禀报。
宋记的红薯拍卖会,竟然限拍!愚蠢至极,愚蠢至极!那些个富户商贾大摇其头。
没什么钱的农户和小贩,却是仿佛见到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
他们还以为今天买不到了呢!
那些农户和小贩有城里的,也有附近农村的。自从知道了红薯拍卖一事,他们便找出了家里的所有钱帛,打算买上几个留种。
可谁想到,城中的富户们倾巢出动,看那架势,半点也没打算给他们留。
本来,这些人都以为自己肯定没机会了,可宋四郎这条新规真是及时,仿佛一剂强心药,又给了他们盼头。
“第一组拍品!”庞六郎朗声道,如相河村那次一样,立刻有伙计整齐得将他的声音传播开来。
这一次宋菽一共拿了一百多斤红薯出来,有大的也有小的,分门别类弄了六十二组拍品。
跟今次来的人一比,简直少得可怜,不过他也没想再多拿就是了。比起卖粮种,他还是更爱薯条和粉丝。
恒州城毕竟是大城,这一场拍卖会的价钱,竟然比原来相河村的还要更高。
因为有了限购令,有那么些农户小贩抢到了几组漏网之鱼,不过更多的还是在富户们手里,只是因为限购的关系,并没有哪一家能吃下全部,最后的分配还算均匀。
农户还是富户都好,如此均匀分布,便没法垄断了。
宋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以后还要卖红薯粉丝呢,光自家种的肯定不够,如此各家都种上一点,他便能每家每户都收上一些,价钱也会划算许多了。
“宋四郎啊,你这一限购,价钱反而抬不高了,可不划算。”拍卖结束,泰茂楼的唐掌柜跟宋菽道。
宋菽笑笑,从怀里抽出一份请帖:“这点红薯不过小生意而已,唐掌柜若想寻摸点大买卖,两日后宋记纸坊的路演就在火锅店举行,可千万得赏光。”
“路演?”唐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纸坊他知道,火锅店也知道,可这路演是什么?
“唐掌柜来便是,在下保证,您会感兴趣的。”宋菽道。
与此同时,福康源、画心阁、新正合等店家,沈家、谢家等大家族,甚至远在大涂县的汪大前、杨剑等人,都收到了来自宋记的路演邀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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