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宋菽正在柜台盘账, 新月阁的女小二来了。
今日逢双,正是女子限定场, 女小二轻易不离开新月阁, 这么突然来找他, 宋菽反倒吓了一跳:“可是出什么事了?”前日中午,县令家的千金来过一次, 宋菽后来才知道,她在等候的耳房里差点闹了起来。还好当日当值的女小二聪明, 跟她聊了番同屋里另几个小娘子的身份,这才把她给震住了。
一开始,宋菽只是觉得因男女大防的关系,平白少了许多女客不甘心, 这才搞了个女子限定场试水。谁知这一试便打动了万千少女少妇的心。
不仅城中百姓, 更有富家千金、官家小姐夫人来捧场。他这女客限定场竟然要比普通时候更加热闹。
“没事,”女小二笑,“只是谢小姐有东西要亲手交予东家, 想请您走一遭罢了。”
这女小二原是城西寡居的妇人,夫家姓陈,有个儿子人称二狗子。
招工第一天,二狗子中午就放下汤饼摊跑腿的活赶了回家, 一进门便开始嚷嚷,宋四郎在城西招工, 也要妇人,阿娘快去试试。
陈寡妇原本有些顾虑,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平时不过在家接些浆洗的活儿,邻居们都能说出许多是非来,若出去干了抛头露面的活儿,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可看着儿子日日早出晚归,为了给家里添些进项而如此辛苦,她也心疼。总不能让儿子辛苦,自己却一味躲在家里,便答应他来试试。
当天,宋四郎便拍板叫她来了。
真正上工后,陈寡妇原本吊着的一颗心,更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店里除了她,还有两名女小二,后厨负责熬锅底的应嫂子也是妇人,还有宋四郎的阿姐宋三娘和他大嫂程二娘也常常出入店里。她们二人可真有点巾帼英雄的样子,面对那多如牛毛的男客一点儿也不怵,轮流替宋四郎守着账台,指挥起店里的伙计时也条理分明,一点不比男人差。
陈寡妇看着她俩,也更加有了出来干活的勇气。
有一次,住她隔壁的妇人来打听宋记的待遇。陈寡妇说了,对方毫无形象地张大了嘴。
第二天陈寡妇下工回到家,门口竟然有七八个妇人在等她,手里还都拿了东西,有未磨的麦子,也有还温着的葱油饼,一见她来都围了上来。
“宋记可还会招工?”
“陈家阿娘,要有消息你可得知会我一声啊。”
她们七嘴八舌嚷了一番,陈寡妇才知,这些人都是看上了宋记的工作。东家招不招人她哪儿知道,这些人平日没少说她是非,这会儿捧了东西来她就当是歉礼了,全都一一收下。
“东家要是招人,我会同你们说的。”陈寡妇一一扫过那些女人贪婪的眼睛,她们同她以前一样,平日多干些浆洗缝补的活儿补贴家用,虽有男人,但能不能往家里拿钱谁也说不准,日子好过的也不会留在这条巷子里。
若以前她们表现得和善一些,她不介意帮把手,只是如今再来送礼,为时已晚。
她已经想好了,等在宋记的活儿稳定些后,她便带着二狗子去城南附近的巷子租房,那儿的屋子更宽敞,离火锅店和汤饼摊也都更近。这些女人她以后一个也不想见,只让她们烂在这儿便罢。
陈寡妇跟在宋菽后头,回了新月阁。
刚才她说起的谢婉是礼部尚书的外孙女,平日里住在恒州城,因为喜欢宋记的火锅,已经在大涂县滞留七八日了,次次女客限定场都会来,已经俨然成了那些女子们的首领。若是遇上没有限定场的日子,她便去水舫二楼的雅间,那里比楼下要贵上许多,但胜在清静私密,她也不缺这点钱帛。
另外还有定州州牧的小女儿,隔壁安阳县县令夫人也是这儿的常客,她们不如谢婉那么狂热,但也经常出现。其他的女客们便多是这城里普通人家或富户的媳妇、女儿,也有县郊过来尝鲜的。
女客爱干净,宋菽掸了掸衣袍,才举步踏进新月阁。
今天谢婉请客,阁中原本分开的桌子都拼到了一起,农户的、商户的、普通城中百姓的女儿、媳妇们围了一圈,大约有四十多人,桌上放了十来个铜锅,女客们涮着火锅笑闹,似乎全然不在意身边人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家世。
“四郎来了。”谢婉坐在中间的位置,旁边还空着一席,摆了碗筷,“快进来,跟咱们喝一杯。”
“宋四郎。”临着门的一个中年妇人发现了宋菽,脱口喊道。
“你好。”宋菽往里走时,有小娘子轻声道,似乎还红了脸。
这些都是他的客人们,虽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有些尴尬,宋菽还是一一都打了招呼。
“四郎喝豆浆还是茶水?要不要来点儿酒?”
“他喝豆浆的,四郎说过不喜欢茶水。”
“酒能喝一点吧,都十四了。”
“十五啦,已经过了年了。四郎,我给你倒酒。”
宋菽连忙婉拒了人家的盛情,说他不喝酒。几个年轻的小娘子比较矜持,不怎么说话,可那些挽了头发的妇人们可不管,七嘴八舌与宋菽说起了话,还有人问起他是否定了亲,要把坐她旁边的小娘子介绍给他。
那小娘子低着头,脸红得都能滴血了,却一个拒绝的字也不说,还偷瞄了宋菽两眼。
宋菽哭笑不得,只好说自己生意忙,还没有成婚的打算。又被妇人们好一番打趣。
新月阁里铺着席居,桌子都是木头矮桌,谢婉身旁空着一张坐垫,想来是给宋菽留的,宋菽却不敢坐,只是在那垫子后面半步处跪坐下来,问谢婉叫他有何事。
“也无甚要紧的事,只是给四郎的火锅作了张画,是用白布画的,想着你可以做成幌子放在门口,便带来了。”谢婉说,她长于世家,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说话时不似另外一些人还挥动着筷子,而是转身面对宋菽,双手放在膝上,不紧不慢地道。
她话音落,立刻有丫鬟送上一个盒子,宋菽打开,拿出里面的画。
画是长条形的,果然如她所言,适合做成幌子插在门口。布上画了个火锅,工笔画的笔法将细节也勾勒得清楚完整,那铜锅里煮着红汤,冒着腾腾热气,周围摆着牛肉片、猪脑、豆芽等菜,令人垂涎。
“好画,真是多谢谢小姐。”宋菽道,他一直想弄个类似的海报贴到外面,好教人一眼便知火锅是个什么样。可严卓的画太过写意,他自己拿铅笔还行,拿起毛笔就彻底废了。
谢婉这画,可来得真及时。
“一副画罢了,不必客气。”谢婉道,“你若哪天去恒州城也开一家宋记火锅,我便叫上我的姐妹们,每人给你作一副,保管教你的火锅店,一天红遍恒州城。”
“那我可得抓紧了。”宋菽笑。
之后他又与谢婉说了两句,以豆浆代酒,敬了阁中的女客,便要走。走时又被挽留了一番,客套了好久才脱身。
出来后,宋菽抹了把并没有汗的额头,让人拿了画去制幌子,自己跑去了后厨。
后厨里,褚宁挥斥方遒。
之前在馒头坊里拌肉馅可真是把他埋没惨了,进了宋记的后厨后,褚宁仿佛回到河里的鱼,自在极了。后厨的人都知道他是御厨的孙子,倒挺服他,褚宁亲自出手做过几道菜后,更是恨不得拜他为师。
“师父,你来啦!”褚宁一见到宋菽,立刻喊了起来。
每次听到褚宁喊师父,宋菽都汗颜得不行。
人家可是实实在在有功夫在手的御厨传人,自己不过偶尔客串一把的业余选手。可褚宁就是认定了,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响亮,听多了,宋菽脸皮也厚了起来。
“师父,我刚做了你昨天教我的水煮鱼,你可要尝尝?”褚宁说,“还有那鸭血也到了,我已经看过,下午便能放到菜牌上去。”
“那水煮鱼可真好吃。”一旁正切菜的前望海楼尾砧,现宋记头砧钱七郎道。
“我尝尝。”桑园村那里的桑基鱼塘已经有了些成果,自家养殖的鱼比捕来的便宜许多,宋菽便想着推出一些用鱼肉的菜。除了单品水煮鱼,还有鱼片、鱼丸、鱼豆腐,都可用在火锅里。
昨天宋菽做了一遍水煮鱼给褚宁看,今天褚宁做来,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尝了菜,宋菽又到旁边熬锅底的屋子去瞧了瞧,今天应嫂子放假,三娘来替她。宋菽进去时,她正往锅里下花椒。
火锅店开张后,宋菽一人忙不过来,三娘和程二娘便轮流过来帮忙,有她们在,不仅生意上能得到诸多帮衬,与女客女员工的沟通由她们来做也更方便一些。
宋大郎也时常会来。
宋菽不在相河村,村里的几间作坊基本都交给了宋阿南,这些天他也忙,一直没得空过来。今天晚上宋河和程二娘会过来,他俩正好一间,今晚便宿在火锅店里,明天一早开门。
为了来去方便,宋菽跟宋阿南学了如何赶车,已经挺熟练的了。
“阿姐,过会儿阿兄来了我们便回去,我都好几日没回家了。”宋菽说。从开张起,他便一直住在店里,已经二十多天了。他原先一直住在有上下铺的那间房,后来宋河回去,换了三娘过来,他晚上便去店里打地铺,有时宋河留宿也会一起。
睡惯棕绑床后,连续打了几天地铺便觉得浑身都痛,宋菽摇摇头,这副农家子的身体也给自己惯出富贵病来了,真是不应该。
“行,我这儿很快就好。”三娘说。
“褚宁刚做好水煮鱼,我让他们装点到食盒里,带回去给阿南他们尝尝。”宋菽说,兴致勃勃地出门。
太好了,终于能回家了,去他的富贵病,他就是要睡床。
*
宋菽回到相河村后也没歇着,在棕绑床上饱饱地睡了一觉后,便拉宋阿南要去给红薯育苗。
“吃饭!”宋阿南不理,拉着宋菽的腕子去灶间。
宋菽昨天回来后给了他一个食盒,然后就回房间睡死了。平日他最爱干净,睡前一定会洗脚,可昨天却连晚安都没说,睡着后呼吸声也比平日更重,显然是累了。
今天早上宋阿南没叫他,去领了早拳,又到馒头坊安排了一番,也去纸坊和豆油坊、蚕丝被坊都看过一圈,回到家里已经日上三竿,才见宋菽摇摇晃晃地走出正屋,用他拿马毛和竹子做的的牙刷在那儿刷牙。
宋阿南走过去,宋菽刷完牙与他说红薯的事,他一个字没听,只想问他究竟是在忙些什么,才把下巴都饿尖了。
这人在家天天都要吃三顿,搞得他和六娘她们甚至整个相河村也都跟着吃三顿,就这样他还不够,不时要弄个葱油饼油条什么的给自己加餐。
二十日前,他走的时候下巴还是圆润的,怎么开了这些日子火锅店回来,就瘦成了这样?
不仅瘦成这样,回来还连早饭不吃就要去地里,他是不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宋阿南有些生气,把宋菽拉进灶间,塞给他两个豆沙馒头。
红薯这事宋菽已经耽误几天了,现在春分已过,清明之前必须要种下,才可赶上育苗的时间,之后还要移栽。
他昨天太累,一躺下便睡了,今天一睁眼满脑子都是红薯的事。
“吃。”宋阿南又催促了一声。
宋菽拿着两个温热的豆沙馒头,有些愣。
一贯都是他问宋阿南要不要吃这个吃那个,或者要宋阿南干活时,会弄点吃的贿赂他。这么被宋阿南按着吃东西,还真挺新鲜的。
宋菽咬了口豆沙馒头。
他们家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东西,肯定是从馒头坊拿回来的,而且还温热着,像是刚出炉不久。
“好吃。”宋菽吃完一个,跟宋阿南说。
宋阿南面无表情,这不是废话么,他们馒头坊的豆沙馒头、素馅馒头和肉馅馒头都卖得很好,卖得好当然就说明好吃啦。他自己就是东家,有什么好夸的。
“好了,吃完了。”宋菽把另一个豆沙馒头也干掉了。
宋阿南看了眼他空掉的手,出去拿锄头。
“诶等等。”宋菽却叫住他,“我还要喝豆浆。”
豆浆就在旁边的锅子里,宋阿南瞄了眼,那锅盖离宋菽的手不到一寸。
可宋菽好像一点不知道似的,完全无视了自己手边那个一贯用来装豆浆的锅子,只看着宋阿南,嘴角还挂着笑。
宋阿南见过这样的笑,那次他打水替宋菽浇烫伤的手指,他也是这么笑看着他。
顿了一会儿,宋菽仍然没有要动的意思,宋阿南认命地放下锄头,给宋菽盛了碗豆浆:“快喝。”喝完去弄你的红薯了。
*
为了栽红薯,春耕后播种麦子时,宋家特意留了一块地。
宋菽带着宋阿南到地里去,他久不回来,有乡亲见了都过来与他问好。一走近,便看见宋阿南背着一篓子红薯。
“你们可是要去种红薯?”有人问。
“是啊。”宋菽道,该是育苗的时间了,“你们的红薯呢?可要来瞧瞧怎么种?”
“当然!”那人本要去打水,听了这话水也不打了,跟着宋菽去看红薯育苗。
他们一路被不少人看见,宋菽要育苗红薯的消息很快传了个遍。
“宋四郎啊,你可算是种红薯了,咱们还以为你忘了呢。”村长也匆匆赶来。
“哪能啊,这么重要的事。”宋菽说。
“听说你的火锅店可红火了,我家大郎还去吃过一回,他说下次带我和二娘去。”周媳妇说,带着她家小女儿来,她上次也挖了些红薯,也等着宋菽教他们怎么种呢。
红薯育苗也不难,宋菽带他们去到自家田里,又有一些人匆匆赶来,还有外村的。
先是在地里挖好育苗的长方形坑,大约一排能放上六到七个红薯的样子,将它们一排排排好:“这每个红薯间的距离可要把握好,若是离得近了不好发芽。”
若是在现代,红薯种下前,还要浸专门除病害的药水,古代没这条件,便略过了。
排好红薯后,盖上土便好了:“等一段日子后这些红薯会发芽,等芽苗长到小腿肚时,也就可折下移栽了。”
他的土早已施过一次肥,又提醒那些还未施的,种下前先铺一层粪肥。
这天后,又有一些之前买了红薯的外乡人来找宋菽,宋菽带他们去看村民们的播种现场,再简单讲讲便行了。送走几波后,来了个剑眉微拧的男人,他穿着普通农户的布衣,袖口收紧,身姿挺拔。
宋菽对他有些印象,是当时来拍红薯的外乡人之一,似乎是买了两枚。
他来的时候宋菽正巧在翻资料,之前从褚老宅子那儿移栽来的植物有些眼熟,他想看看空间里的植物图鉴上能不能找到。可三娘、宋河和程二娘都不在,五娘六娘太小宋菽不放心,喊了两声阿南,却不知刚刚还在的宋阿南去了哪儿。
宋菽只好停下手上正在翻阅的资料,去给这外乡人讲解红薯育苗的事了
这人说他姓袁,在家排行老三。因他年龄较大,宋菽便喊他袁大叔。
袁三郎对种地之事颇有研究,不仅问了红薯,连之前宋家粟米丰收的事也知道,细细问了宋菽种植的方法。宋菽心虚,但还是一一说了,只是他说的法子人人都知道,却人人都没有种出这样高产的粟米来。
“真的没有别的窍门了?”袁三郎不死心,又问了两遍。
“没有了,许是运气好,买的粟种格外好些吧。”宋菽说,他们原本的粟种就是城里买的,家家买的都一样,这运气之说真没多少说服力。
袁三郎果真不太相信的样子,竟然在村子里留了下来,就住在周媳妇家里。
他平日不干别的,就来帮宋菽干活,尤其地里的活,他最是起劲。宋菽无奈,却也由着他。
“宋四郎,你这块地整好要种什么?”红薯已经开始育苗,麦子也种下了,宋菽却带着袁三郎又整理起另外一块地,不仅又深耕了一遍,还施了厚厚的肥。
袁三郎来了后,宋阿南总是失踪,宋河也在县城的火锅店里,幸好还有学堂那些干活换课时的人,宋菽带着他们和袁三郎整地施肥,又弄来竹子,想抢在清明前把棚架搭好。
那天虽被袁三郎打断,但晚上回去后宋菽又研究了一番图鉴,那从褚老那儿移栽来的植物,竟然是啤酒花!
这可是酿造啤酒不可或缺的原料。宋菽连夜查了栽种的方法,开始让他们整地施肥做准备,因啤酒花是爬藤植物,便又砍来竹子搭起棚架。
“我要种花。”宋菽说。
“种花?”不仅袁三郎,那些来帮工的人也听不懂了。这年头许多人吃不饱,土地都拿来种粮食还来不及,少有人会种花。
“是什么花?为何要种?”袁三郎问。
“到夏天便知道了。”宋菽笑,卖了个关子。
袁三郎跟着宋菽几天,除了那不知是什么的花,实在看不出宋菽在种地上有任何强于旁人的地方。要真说不同,他那插扦的手势可真连十岁的小孩都比不上,与其说是个农家子,不如说像城里面从未下过地的小郎君。
第五天天还未亮,袁三郎留下钱帛,带着自己的小包袱走出周媳妇的家。
才刚踏出门。
噗噗两声,他脚前落下两个布包。
“是谁?”袁三郎立刻警觉起来。
时间还早,视线不甚清楚,田地上还弥漫着薄薄的雾。
他警觉地转了一圈,没见到任何人。
刚才这两个布包飞来,他却没看见扔的人的身型,可见此人身法在他之上。这普通的乡村里,怎会有这样的高手,这两包东西又是什么呢?
袁三郎掏出匕首,割断布包被系紧的袋口,挑开一看。
里面是一粒粒饱满的谷粒,都是还未脱壳可做种子的粟米。
他又连忙查看另一个布包。
里面也是谷粒,但不是粟种而是麦种。
他曾向宋四郎求购他留种的粟米,但被他以自家都要不够为由拒绝了。
袁三郎还以为要另想法子,却有人将这些东西送来了他面前。
是谁?
黑夜还未完全褪去,清晨的水汽漫上,蓝莹莹雾蒙蒙的凌晨,他目力所及,一个活物都没有。
“多谢。”袁三郎却笃定,那人一定就在附近。他抱拳道,飞快捡起两包种子放进包裹,快步出村,往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