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菽本来还愁, 要怎么才能把现代带来的粟米种子推广出去,没想到村民们如此积极, 这下正合他意。
“不如我们弄个拍卖可好?”宋菽问。
“没问题, 底价多少?现在就拍。”一个邻村的老妇说。
她催着宋菽快点拍, 当然有她的道理。现在这边才十来个人,就叫到一贯钱了, 这要再来的三五十人,还不得顶天去?
这粟种越好, 来年的收成便越好。
收成,这可是农户得以生存的根基,在这件事上,这些农户是个顶个地愿意花钱。而且这改良粟种是造福子子孙孙的好事, 还真没愿意藏着的。
上次黄金果一颗就得那么多钱, 他们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这粟种若是论石卖,他们还是能争上一争。当然, 拍卖时间越早越好,趁着那些富户还不知情,他们先买了,否则连渣都不剩。
宋菽不置可否, 卖与富户,那这粟种多半要被垄断, 卖与农户,谁都没垄断的实力, 倒正好合了他大规模改良种子的意。
“那就今日吧,半个时辰后在村中央的空地上。”但宋菽并不打算在这小范围里卖,要大范围改良,当然是来买的人越多越好。
“行!”那老妇说,带头先走了,她得立刻回去数数,有多少现钱是能用的。也不知道宋四郎接不接受用刚收的粟米换,他们那些留种虽然不行,吃却还是可以的。
宋菽把番茄鸡蛋面给宋阿南,回屋摸出一本空白的账本。
这回,他不打算搞上次那样大的阵仗,太累。反正粟种都一样,也不需要分开拍,就一起弄吧。
最开始的那些人虽然极不愿意拍卖的消息外泄,但挡不住六娘与她的小伙伴们灵活,这消息还是如风一样,快速传了出去。
“快点快点,到相河村去!”
“宋四郎在拍卖粟种!”
“五倍哩!快快快!”
本村的,邻村的,所有人都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相河村中的空地。
宋菽一出现,就被围住了。
“号码牌呢?”
“底价多少?”
“哪里登记?”
村民们都经历了上次的红薯拍卖,这会儿问出的问题也倍儿专业,甚至已经有人研究过,如何举牌才能又快又准,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好争上一争。
谁知,宋菽却道:“大家想好自己愿意出的每石的单价,以及要购买的数量,然后去李账房那儿登记。我这儿一共出两百石用于拍卖,按登记的价格来,价高者得。”
宋菽的这办法,相当于现代拍卖车牌的法子。比方说,这个月要出两万块车牌,每个人报价,最后从最高价往下数的前两万人拍得。如果要保证能买到,当然要出高价,如果怕不划算,则要好好衡量一番,尽可能使出价接近最低价,但又不能出太低,否则便挤不进拍得的名单了。
这出价,是一门学问。
村民中不少脑子快的已经领悟了,另一些在宋菽的后续解说中,也慢慢领悟了关键。
可这价,该如何出呢?
大家伙儿都没什么注意。往年那粟种的价钱自然无法与之相比,没有丝毫参考价值。到最后,大家也不想了,就按自己的心意走吧,太贵了咱也负担不起。
村民们陆续到李账房那儿做了登记,快正午时,最后一人也登记完了。
接下来,便是排序。没有电脑的时代,这一切都得靠人脑,这排序一事就生生耗到了近傍晚时分。
大伙儿回去吃了个饭,或者随便弄个什么垫吧垫吧,也有买了浇头汤饼或者油条和葱油饼的,只是大家也没啥心情吃,都等着出结果呢。
宋菽与李账房、五娘三人奋战一下午,这名单终于是出来了。
登记的人中,有买几斗的,也有买两三石的,最终有一百三十多人中了,最低价拦在八百五十四文每石。宋菽报出这个数字时,人群中爆出好几声惊呼。
有惊喜的,也有悔恨的。
“早知道就再加十文了!”一个从邻村赶来的中年汉子以拳击掌,他出了八百四十五文,只比最低价差了九文钱而已。
“啊啊啊啊,我们中了!中了!”另一边,两个小娘子大喊大叫着抱在一起,她们是另一个村的,平时往相河村跑得很勤快,还常常拿了蚕茧制蚕兜。这一次,她们思量再三,出价八百五十四文每石,刚刚好挤进中标名单的最后,做了笔最最划算的买卖。
几家欢喜几家忧。
没中标的自然可惜,而那些中了的,也有因出价太高而沮丧的。
比如出价最高的那户人家,足足花了四贯钱,如今结果出来,只叹自己太过冲动。但好歹是买到了粟种,只盼来年风调雨顺,他们也好享受丰收的喜悦。
在交付时,宋菽以一百二十文一石粟米的价格,也接受以物易物的交换。这价格比市场价略低,但能用物抵,大家还是很乐意的。所以交易完后,宋家也并不缺用来食用的粟米。
三娘看着堆在自家后院里那一石又一石的粮食,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果然啊,就算赚再多现钱,也没有这满满的粮食让人踏实。
当天晚上,宋家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晚饭。
*
丰收之后,便是每年调整土地归属的时间了。
本朝律法规定,男子成丁可分八十亩口分田。宋河走时还未成丁,如今早已年满十九岁,在入冬前,他领到了自己的八十亩田地。
拿到土地那天,他也好,三娘也好,都感慨万千。
他们从小跟着宋寡妇长大,寡妻妾能得的土地只有三十亩口分田,以及宋寡妇过逝的丈夫留下的二十亩永业田。宋寡妇凭一己之力,用这五十亩土地将他们七个孩子拉扯大,每天盼啊盼,就盼着宋大郎成丁好多分八十亩田地,只可惜,她没有看到这一天。
宋寡妇的墓前,点了两根蜡烛,放了五盘炒菜和一碗粟米粥。宋家的孩子由长至幼一一祭拜。
程二娘还未过门,排在最后。
都祭拜完后,宋河牵过程二娘的手:“我离家多日,耽误了二娘许久,今日在阿娘墓前,我……”他哽咽起来,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平复良久,才对程二娘道:“嫁给我,我会对你好。”
程二娘早就泣不成声,她为了这一天,不惜与父母决裂,自败名声,就是要等他回来。他们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
“十一月十四便是黄道吉日,还有一个多月,虽说匆忙了点,但大哥的事宜早不宜迟。”晚饭时,三娘跟宋菽还有宋河讨论起日子来。
宋河看程二娘。程二娘轻声说:“听你的。”
宋河便点了头。
“如今农闲,使点钱找人修个院子快得很。”宋菽说。他们家的房子本就不大,若还要布置新房,那便挤不下了,所以宋菽跟宋河合计了一下,先不忙着分家,但房子还是要扩建一下。
宋河自然没有异议,宋菽虽没有明着帮什么,但他的婚事能成,绝对是多亏了宋菽。如果这时候他直接带着田地分家,那就真不是人了。
这之后便是迎亲等事,宋河与程二娘说好,还是得回程家一趟。不论程家耶娘如今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做小辈的总得知会一声,做足礼数。只是这事具体要怎么办,宋菽却提醒他不要着急,得好好想想。
程二娘这么跑出来,他耶娘还好说,乡邻之间的话肯定不会好听。
这一次回去,争取耶娘谅解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要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统统闭嘴,那他们往后的日子才好过。
宋河一听,果然是这个理。
宋菽暂时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弄,反正还有一个多月,他现在有钱有人,不愁搞不定。
第二天,三娘说冬天快到了,想再腌两坛子菜,便没有和宋菽他们出去。宋菽、宋河、宋阿南和六娘一起,去逛了逛宋河新分到的田地。
这片田地离得比较远,因他们村的地基本分完了,有一部分是邻村那儿匀过来的。
“阿兄,今天好冷。”六娘抓住宋菽,把她冰冷的爪子塞宋菽手里取暖。
“霜降后,这天是要冷得更快些。”
“三娘腌了好几坛子黄瓜还有蕨菜,备着过冬。这最后一个能吃到蔬果的月份,可得好好珍惜啊。”宋河道。
“没菜吃。”难得的,宋阿南在这闲聊中也能插话,虽然还是一样的言简意骇。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宋菽。
宋菽过惯了现代那种满是反季节蔬果的日子,一直忽略了,这小农经济的时代,可没有大棚蔬菜给他吃。冬天,那可不只有冷,还要面临没有新鲜蔬菜的三个月。
这地方好像也不兴吃白菜,大家也没有储冬菜的习惯,也可能是储不来或没得储。
宋菽他们走到一处坡地,坡度很陡,将田地分成上下两层。宋河感叹,这陡坡虽算面积,却不好种东西。宋菽却觉得,这地形看着可真像霍比特人那房子,在坡上开个门挖进去,好像藏在地下一般。
等等,开个门?藏地下?
“有了!”宋菽突然喊道,几个人同时看过来。
“阿兄有什么了?”六娘问。
“冬天没有蔬菜,咱们可以挖地窖种啊!”宋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到的这种拍卖的方法是参考零几年那会儿上海拍车牌的方法,但现在貌似不是这样了。
谢谢支持,么么哒~
【无轨电车小剧场】
宋菽:有了!
六娘:阿兄有什么了?
宋菽:有崽了……
宋阿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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