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救我!”柳飞的嘴没被堵,有气无力地喊。
柳二娘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这不成器的哥哥天天斗鸡走狗也就罢了,怎么还学会惹事了?宋阿南前几天揍人的英姿早有人报到了她跟前,这几日大街小巷的,没少被人当笑料,可见柳飞平时多不招人待见。
循着柳飞喊救命时看的方向,宋菽见到了柳二娘和傅小郎君。
昨天半夜,宋阿南听见外面有声音,几步飞进灶间,把人逮了个正着。当时,柳飞正往他家的面粉里掺石灰。
逮到他后,宋阿南直接折了根树枝进来,挥得噼啪作响。宋菽怕闹出人命,死命拦下,至今他还记得宋阿南当时那眼神,分明写着:你居然同情敌人?我鄙视你!
而柳飞见有人帮着自己里拦那大煞星,立刻兴奋了,躲在宋菽后面嚷嚷自己是傅家小郎君的大舅子,敢动他的话就等死吧,傅家的亲戚遍天下,连尹节度使都与他们沾亲带故,到时候让你小子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柳飞叫嚣了一通,宋阿南鸟都不鸟,盯着宋菽看,仿佛在说:你救的白痴,你处理。
宋菽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的,这人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呢?救了他居然还倒过来威胁救命恩人,这是什么骚操作啊,长点脑子吧。
你看,连宋阿南这种面瘫都笑了。
宋阿南那表情,简直像在看一堆废品,还是不可回收再利用的那种。
为了好好处理这堆废品以呵护环境,宋菽如他所愿,让宋阿南用扁担把他挑来了县城,扔到他的金大腿傅家跟前。
傅小郎君傅文这辈子所有丢脸的时刻加在一起,也没此刻糟糕。
更糟糕的是,他昨天才和李管事谈过宋四郎的事,他们本想晾他几天,到时好再压价,谁知却先被寻上门来了。
傅文未见过宋菽,这几日听多了也有些好奇。只见他身量还未长成,面目清秀,不像一个农家子,倒有几分读书郎的气质。更难得的是,望海楼的大门被人里外三层围了起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连站得更远的自己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可他却一派淡然。
“我们竟不知道四郎要来,毫无准备,不如请上头雅座一叙?”傅文亲热地说,直接无视了在地上打滚的柳飞,并使了个眼色给李管事。
李管事接到信号,立刻安排人手请离围观群众,他们做生意的不能硬来,少不得要一番打点。紧跟着又把柳飞和柳父柳母请出去,免得他们在这里丢人现眼,还妨碍少东家谈生意。
望海楼的掌柜则亲自带路,将几人引去楼上雅间。
柳飞是他傅文的大舅子,就算荒唐,却也是自家亲戚。如今亲戚得罪了人,人家找上门来,傅文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尽力不在生意上落到下风。
他们一落座,立刻有小二来上茶点,每一样都是望海楼最精致最美味的。傅文热情地邀他们享用,只盼能用这些好东西打动宋菽。
可惜,宋菽压根不吃他的套路,对桌上那几盘望海楼中最贵最受欢迎的点心兴致缺缺,茶只抿了一口便放下。
很久之前就听说唐人爱在茶里撒盐花,这回尝到了,究竟哪里好喝。宋菽腹诽。
倒是一旁的宋阿南还算好,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又喝了几口茶。
傅文想借机搭话,抛出几个话头,可宋阿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咳,别介意,他就这样,平时连我都懒得搭理。”宋菽说,又把茶杯推开一点,“今天来,除了送柳家大郎回来,主要还是想谈谈跟望海楼的合作。”
“今天的事是大阿兄的错,来日我们定让他登门致歉。”柳二娘抢先说。宋四郎如此大张旗鼓把她大阿兄扔门口,定是存了在生意上讨价还价的心思,此刻她抢先说出来,也好尽力弥补傅家一开始的劣势。
“这都好说。咱们来谈点实际的吧。”宋菽不为所动,“由于柳大郎的作为,导致我们昨晚磨的面粉没法用了,今天一大早没有馒头可卖,气走了不少主顾。你们也是做生意的,气走主顾可是大事,对今后宋家的生意影响可不小。”
宋菽一脸沉痛。
宋阿南面无表情,昨天半夜他们就发现了这事,当时柳飞才潜入家中,刚刚混了一桶,今天早上一开工就补上了,哪里有气走主顾的事。
“你想要什么?”傅文在大袖下拍拍妻子的手,问宋菽。
“少当家爽快。”宋菽笑,“馒头一文钱四个,材料你们出,以及要麻烦望海楼替我组织一场拍卖,广邀县中富户。”
“不可能,一文钱五个,不能再多了。”傅文一口回绝。
“成交。”宋菽志得意满,这大半夜的路没有白赶。
傅文的心在滴血,可谁让他们理亏在先?晚点他定要狠狠教训柳飞,柳二娘拦也没用,必要让他长点记性。幸好宋四郎还算讲理,这价格虽贵,望海楼却还受得住,要是换个蛮不讲理的,这单生意怕就吹了。
只是这拍卖又是何物?
“唔……是一种买卖的方式,参与者自由叫价,价高者得。”
还有这等方法?傅文眼前一亮,非常想见识见识这新鲜事物,只是广邀县中富户……这可得拿出相匹配的东西。
“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卖的是一张从海外而来的床,确切的说是床垫,这床垫有弹性,人睡在上面……就好似睡在云端。”宋菽搜肠刮肚,终于找出了这么个老土的比喻。
“当真?”傅文大呼。
如今有点钱的人家都请人编制席居,夜晚睡觉时,在席居上垫上褥子。虽比穷人家直接睡稻草麦杆要好上不少,但也着实称不上如在云端。
“那要拍卖作甚?直接卖给我吧。”傅小郎君财大气粗。
宋菽笑而不语。
他本来想把席梦思拿出来,但那与这个年代实在有差距,就连他自己小时候,也没有席梦思可睡。
宋菽的农家乐主打原汁原味,只有两间房为了迁就客人,而用了颇具西方色彩的席梦思。其他的本来想用硬板床,但那太难睡了,最后从当地工匠那里买了手制的棕绑床。这也是宋菽童年时最爱的。
回程上,他跟宋阿南叨念起这床垫的好处,说着说着,便有些想念小时候把它当蹦床跳个不停的情景了。当时奶奶还在,总担心他会从上面掉下来,便小心翼翼地护在床边。
“阿南,阿娘的墓在哪里你知道吗?”快到村口时,宋菽问。
刚才讲完床垫的好处后,宋菽一路没有开口,宋阿南觉得奇怪,但他不是会多嘴的人。现在宋菽如此问,他便以为他是想念先母了。
他拉起宋菽的手腕,转了个向,往山里走去。
宋菽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对宋寡妇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今天想起自己奶奶,心中酸涩,突然想替原主去看看母亲。
宋寡妇的墓很简陋,一个土堆前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先母宋邱氏之墓,左下角列着宋家几个孩子的名字。
宋菽闭上眼,在空间里搜寻片刻,手上出现了一束花。
宋阿南早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昨天晚上他变出来的被子还怪舒服的。至于他的那一套太虚幻境之说,宋阿南不置可否,只要宋菽不用这神奇的力量害人,他便可缄口不言。
*
“不要。”宋阿南不得不在沉默中爆发,宋四郎这小子,是真把自己当苦力使了。
“要不这样,回来后我给你摊鸡蛋饼吃?放麻油哦,可香了!”宋菽试图用美食诱惑,可惜宋阿南不为所动。
宋菽跟傅文约了拍卖之事后,便一直想着如何把棕绑床名正言顺的弄过来。今天一早,望海楼把做馒头的材料运了过来,并递来消息,要宋菽尽快做出样品,他们要将馒头的品鉴会与拍卖放在同一天。
如此满打满算,也就三日。
宋菽想了个主意,让阿南跟着他去远一点的山里逛一圈,就说自己原本藏在那里的,然后搬回来。这样也说得通,如今是乱世,身上但凡有点财物都容易被抢,先藏起来,等来日再取也未尝不可。
这个主意被宋阿南狠狠鄙视了。
两人半天没说话,宋阿南是一贯话少,宋菽则憋着一口气。
那天晚上,宋阿南推开屋门,香气扑鼻,他还听见咕噜咕噜的水声。
是什么?
只见宋菽趴在被褥上,双手撑头,盯着眼前一个黑色的方盒子,盒子上一个小孔不停冒着白烟,咕噜声也是从那里传来的。盒子旁边放着一张精致的画,上面画的牛□□真极了,还有一些宋阿南见都没见过的蔬菜,以及几行古怪的字——海底捞麻辣嫩牛自煮火锅套餐。
真香。
宋阿南苦练多年,十个大美女齐上都坐怀不乱的定力,顷刻间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