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苗一向起的早。
不过这个早晨, 却是周纸砚叫醒的他。
“前辈?”
他发现自己睡在床边的地毯上, 渐渐清醒, 扶额起来, 昨晚的画面像撕裂般碎片, 重新整合进入他的脑袋……
唔。
他抬头清晰地见到周纸砚嘴角微微掀起的干皮, 脸颊就不由得泛红,舌尖发干。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胥苗见他的脸色稀松平常, 看样子是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松了口气, 又觉得有那么点遗憾。
“没什么, 对不起……我起晚了。”胥苗害羞地对他笑了笑。
周纸砚伸了个懒腰, 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笑着说:“没事,你去床上躺着再缓缓,我先去刷牙, 嘴里怎么有一股酒味,奇了怪了。”
胥苗一个踉跄, 差点没在自己家地毯上滑到。
……
家里冰箱不剩什么新鲜的食材了, 早饭是叫的外卖。
胥苗怕现在的周纸砚挑剔吃不惯这些小铺子里的早饭,用家里仅剩的两个生鸡蛋, 给他煎了两个荷包蛋, 热了一杯牛奶。
但周纸砚在他这好像也不怎么挑食, 什么肉饼豆浆都吃得一干二净,跟在片场里挑食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养活多了。
“前辈,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莫非还想跟我待在家里待一天?”
胥苗呛着了,喝了口豆浆才缓过来。
“今天,应该会出门。”
“去哪玩,能带上我吗?”周纸砚好奇心满满。
“去新公司……”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了,不过胥苗还是如实回答:“潘哥新公司那边有几个投资人要开会,想让我过去一起听一下关于新公司的一些决策规划。”
他给潘文殷创业资助了一笔钱,也算是投资人之一。
“呵,他还是一天悠哉的日子都不打算给你。我跟你一起去。”
胥苗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我是文墨传媒的老板,论经营娱乐公司,我是有绝对发言权的,到时候没准还能给你们提一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胥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洗脑的。
现在是他和潘哥都想把自己留在各自公司,应该属于是敌对的两边,可他最后还是拗不过周纸砚,开车带周纸砚去了潘文殷的新公司,参加投资人的第一次会议。
于是,崭新的小会议室里,所有人看到周纸砚摘下口罩墨镜,坐在胥苗旁边,还拿着一本笔记本打算旁听记录,都傻着不说话。
潘文殷:……
投资人A:……
投资人B:……
合伙人CDEF:………………
潘文殷沉着脸,把胥苗拉了出去。
“你把他带来干什么?你傻了?想把商业机密泄露给对手?”
胥苗也有些为难:“我们应该几年之内,还成为不了文墨的竞争对手,让他听一下应该没事吧……他拍戏受了伤,这两天在横镇休息没事做。”
潘文殷竟然无言以对。
他又重新打量了下胥苗上下,语气放缓了些:“你们昨晚是不是混在一起?”
“啊?”
“呵,身上的味都一样——”
酸臭味。
潘文殷吐槽,眼中露出了视爱情为粪土的鄙夷目光。
他早看出来这两人不对劲了,一次次要说是巧合也太巧了。
别的不说,胥苗对周纸砚的心思,他现在百分之百可以确认了!
怪不得他觉得自打胥苗进了《弃仙》剧组出来后,整个人又变得憨了许多,本来不怎么高的智商现在基本为负数了。
都是被周纸砚那只骚狐狸给坑的。
胥苗又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脸不觉又红了。
可当会议要正式开始时,周纸砚又懒得听这群人开会,带着耳机到隔壁房间回避去了。
潘文殷和胥苗也捉摸不透他到底跟过来是干什么的。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周纸砚才又进来,单独找潘文殷说话。
胥苗回避,在门外等得焦灼。
他知道两个人肯定是因为自己合同的事而在谈条件,但现在这节骨眼上,潘哥不管怎么样,都是不会同意自己去文墨的。
周纸砚他又拿什么筹码去谈呢?
果然,十分钟不到,潘文殷先摔门而出,脸上的愠色非常明显。
“潘哥,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潘文殷使劲地松下了领口,一肚子气:“他居然说让我别白费力气,说我们这个公司肯定办不成,还说什么你不用多久会签到文墨手底下由柳迪带!尼玛这小子真以为自己人生顺风顺水,就不把别人的努力放在眼里!这不是咒我……我就不信他妈的能顺一辈子!”
胥苗:“……”
结果后面周纸砚一出来,潘文殷立马又噤了声,不说话了。
就算再生气,他也不敢当着周纸砚的面发,只会私底下跟胥苗逼叨牢骚。
周纸砚看起来倒是一身轻松,迈着修长的腿,过去搭住了胥苗的肩:“前辈,我们回家吧。”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潘文殷差点没气吐血。
他就知道周纸砚突然敢这么嚣张,肯定是因为把他家胥苗的身和心都已经捏得死死的。
没准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就在胥苗家里,做一些羞耻不可说的事情!
完了完了,没了胥苗这颗摇钱树,他的经纪人事业算是前功尽弃了。
胥苗夹在中间,为难地看着这两人,不止是纠结。
就在这时,周纸砚接到了一个电话,他面色从容地接了起来。
两分钟后他又回来,说自己临时有点事,不能跟胥苗回去了。
胥苗忙问:“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周纸砚笑笑:“没事,会有人来接,我的腿也没事了。”
胥苗点点头,只好停住脚步,目送着周纸砚离开的方向。
潘文殷在一边冷冷观察,道:“不是,我说你那依依不舍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胥苗一顿,立刻做了下表情管理:“我有吗……”
潘文殷闷哼一声。
心想这两人迟早要把自己给活活气死。
周纸砚不在身边,胥苗也就没那么想回家了,干脆留在新公司里和潘文殷一起吃午饭。
饭间,潘文殷板着一张脸想跟胥苗谈心,试图把他的心从周纸砚那边拉回来。
“胥苗,我们合作几年了?”
胥苗答:“七年了。”
“那个周纸砚跟你认识才多长时间?”
“……目前来说是五个月。”
“所以你相信潘哥还是相信他?”
这话问的,他只能无辜地说“相信你”。
潘文殷肃声:“那你也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咱们公司做好的,到时候你躺着不用拍戏,拿拿分红就够你吃喝的。你要是跟了周纸砚那小子,哪天他玩腻了你,把你甩了,因爱生恨,到时候把你雪藏都是有可能的!娱乐圈里攀附上金主,到头来吃亏栽了的事你听得还不够多吗?”
胥苗:“潘哥,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五分钟后,一通电话突然打进了潘文殷的手机。
是名导张尤田打来的。
听到是张导的电话,胥苗不禁屏息了下。
张尤田是国宝级的电影导演,拍的都是入围世界电影奖项的经典之作,要是有幸能跟他合作算是一些演员的终生梦想了,周纸砚就跟他合作过三回。
胥苗当然也想跟张导合作。
而且上一世胥苗还听潘文殷说起过,这位大导演是他的人生偶像。
潘文殷内心一阵激动,但暂且按捺住,拿出了一个经纪人该有的工作状态:“喂,张导您好,我们胥苗这边的戏已经杀青了,你要是觉得有什么合适的角色他,我们随时都能过去试镜,争取一下——”
不知道那边张尤田说了什么,潘文殷一下就懵了,然后连连点头应声。
胥苗见他这反应,更是好奇了。
张导到底说了什么,能把他给震惊成这样?
就算是找自己拍电影的男一号,估计潘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挂掉电话之后,潘文殷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胥苗:“潘哥,张导打电话都跟你说了什么?”
潘文殷没缓过来,嘴巴一张一合,都像是慢动作:“张导说,他在网上看了我两年前导的那部短片,很欣赏我,想请我去他的新电影当实习导演,问我有没有兴趣跟组学习,然后签到他的团队工作!”
他又盯着那通电话,狠拍了自己的脑门一把。
是真的!
天上掉馅饼了!
“好事啊潘哥!当导演不是你的梦想吗!”
虽然张导不是来找胥苗拍戏的,但他也真心替潘文殷高兴。
要知道上一世潘文殷的人生目标,只不过是能以新晋导演的身份见张尤田一面而已,这下能直接跟在他身边学习了,比什么都强。
张尤田带出来的实习导演,好几个都是国内的名导,有这个师傅,比学历什么的都重要。
“那潘哥,你要去吗?”
“废话!这么好的机会我能不去试试!我可是做梦都想当导演!”
边上一圈不知情的人看着潘文殷,没想到这男人一把年纪了,还会为了梦想这件事疯狂。
终于,有人默默地问:“那咱们这家新公司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
潘文殷陷入了短暂的痛苦之中,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又看向胥苗,眼里突然多了一些歉意:“反正现在公司也没有开始正式运营,只是审批下来而已,大部分资金都没动过,要不我连人带公司,一起卖给周纸砚好了,反正他不是想接手嘛。”
“卖……人?”
是打算把自己“卖”给周纸砚?
胥苗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深呼吸一口气:“那刚才你说的,我以后不用拍戏、躺着收分红的事还算吗?”
潘文殷:“……不算了吧。”
胥苗:“那我要是将来被文墨雪藏了呢?”
潘文殷很敷衍地安慰他道:“不怕,到时候等哥混成了大导演,一定找你做男主!”
胥苗忍不住无奈一笑,又想到这么一来,自己就能跟周纸砚签约了,成为他手下的艺人,心里突然也能够理解潘文殷刚才那阵子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冲动。
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抛弃所有,未尝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只不过他总觉得,这里面有哪里怪怪的。
……
张尤田挂掉电话,跟坐在对面一同吃饭的周纸砚打了个手势,笑了两声:“最近可是好几个国外名校毕业的导演专业的好苗子来我这里应聘,我都没要。这份人情,你可得还我。”
周纸砚端起酒杯,应承道:“一定一定,其实我现在就能还上你老这个人情。”
说着,他又把胥苗的一段样片发给了张尤田:“张老,听说你下部电影是讲美食的,男主角还没定,你看看他怎么样?”
“你公司艺人?”
周纸砚:“嗯,准确来说,是准老板娘。”
张尤田:“……”
张尤田也知道他说话经常不着边,没在意,戴起老花镜,仔细端详了起来:“长相是挺符合的,演技么也还算过得去,比你还是差了一点。”
“他会做菜吗?”张导问到了重点上。
周纸砚皱眉了下,笑说:“现在估计还不会,只能勉勉强强煎个荷包蛋什么的,但荷包蛋煎得挺好吃的。”
张尤田嗤道:“这个角色是一个民间厨艺高手,要是厨房都没下过的演员,说实话我不打算考虑,毕竟好厨艺也不是光靠这一两个月就能练出来的,现在演员市场竞争这么大,找一个会做菜演技又好的也不难。不过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先备选着,会给他一个试镜的机会。”
他话锋一转,察觉出这里头有点不对劲:“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不是在还我人情,倒像是在推销卖一送一呢?还想强买强卖呢?”
……
夜里,胥苗还是没想通白天的事,打了个电话给周纸砚。
“喂?”
周纸砚那边像是在睡觉,懒洋洋的,低哑的嗓音带着磁性:“嗯,怎么了前辈?”
胥苗也压低了声音:“潘哥的事,你听说了吗?”
“嗯,他下午就已经跟柳迪联系了,会有人来交接你的工作,过两天我们就能签合同,你原来用顺手的人,跟我说一声,我都可以让他们一起来文墨。怎么,听你的语气是不太高兴?”
胥苗忙摇头:“没,我当然是高兴。我就是没想明白,张尤田导演怎么会突然……”
“我看你倒是已经想明白了。”周纸砚笑。
不然胥苗也不会打这个电话问他。
胥苗听到他这话,徘徊了一下午的疑惑也算是得到了印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谁让我偏偏看上你了呢。”
他的脸颊微红,努力不把他的话想歪,笑了笑又说:“其实,我也是替潘哥谢你。”
周纸砚其实还有很多简单粗暴的办法,能够搞垮新公司,逼潘文殷对自己放手,可他还是选择了对所有人最好、但不一定是最省力的那一种。
这个少年的内心,远比他外面看起来要更加温柔善良。
周纸砚轻笑了一声,“既然你那么想谢我,不如先叫声老板?”
胥苗喉结默默滑动了,酝酿了一下,害羞地喊了一声“老板”。
这种心情还是挺神奇的,有一天小砚爬到了自己上头,成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喊着这声“老板”,其实觉得有点羞耻……
周纸砚不甚满意:“不,老板太俗气了,要不你还是叫我,周总?”
“周总……”
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乖啊。”
周纸砚感叹了句,突然起了坏心思:“那叫声老公来听听呢?”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