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彦显然没有彻底对沈愿失望。
天牢被布置得井井有条, 虽然设施简单, 仅有一张普通床榻, 简单的被褥,和简单的八仙桌椅, 可胜在收拾的干净,住下来倒也不苦。
并且每日狱卒送来的一日三餐,看似简单,可营养搭配的恰到好处。
狱卒们态度也客客气气,完全不似对待犯人一般, 显然之前有人打点过了。
除了无人探望, 日子过得倒也轻松。
若是再有两本画本,这简直是享受般的米虫生活。
自从经过那残酷的一战后, 沈愿就觉得米虫生活是生活的最高享受, 没有什么比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干, 什么也都不用操心的日子再舒爽了。
沈愿便这么在天牢待着, 天牢里无光, 也不能看清屋外的日月变化, 沈愿便通过狱卒送来饭菜的时间,推算着日子,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天了。
就在第六日夜晚, 未有异动的天牢,突然有一黑一蒙面的身影,悄悄潜入了进来。
因这天牢阴气太重,还时不时有狱卒巡逻, 一般过路之处都留着几盏灯,特别是沈愿这处,上头之人特意吩咐,说他怕黑,他牢内都点了两盏灯,更别说走廊外了。
所以当沈愿听到脚步声从迷糊中醒过来时,便见一修长的身影映入了眼帘,这身影他甚是熟悉,这人正是温珩。
自从他被抓走以后,温珩便悄悄潜藏了起来。
沈愿走之前暗暗吩咐过,若朝堂之上有异动,再让他前来禀报,没想到短短不过几日,该来的终于来了。
沈愿想着坐起了身。
那人不急不缓的在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而后进了门,便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参见主子。”
沈愿叹了口气,让他起来,也不与之寒暄,当即询问缘由。
事情也如他料想的一样。
花太师这些时日也没闲着,伙同别的大臣联名上奏,更是给他找出了一些罪名。
买通他身边的打扫丫鬟,说他什么偷练巫术,还动不动召见一些来路不明之人,买其手中的情报,甚至还说他修炼媚术,所以才把魏殊迷惑至此。
沈愿听到此处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儿子修炼蚀心蛊,勾搭魏殊不成反被杀,现在他把这罪名扣到自己头上了。这是还记着仇呢?
魏殊这几日天天上朝,听到他此等污蔑自己心爱之人,自然不肯放过。
一时间两人各不相让,便在朝堂之上吵了起来。
而后经过几日,这件事情发酵的愈演愈烈,魏殊在昨日花太师找出这些莫须有的证据之时终于忍不住,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对他动起了拳脚。而后更是掐住他的脖子不放,险些把人掐死。
魏彦见此情况,勃然大怒,要知道他儿之前一直聪明睿智、心思沉稳,何时变得如此放浪形骸,不成体统?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做出如此目无法纪之事,这完全不像是他了。
本是觉得花太师有些私心的皇上,莫名觉得花太师的话可信了几分。
他命人把魏殊禁足在太子府,没有旨意不许出来。
别人不知道魏殊为何会变成这样,沈愿又怎会不知晓。
他当时确实太瞧得起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恢复记忆,不会对外界的一切产生什么干扰,却不知在他改变魏殊原本将要走下去的路线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在慢慢消亡。
这个事情,是007在回到营账后的第二天,跟他说的。
魏殊魂魄本就在一次次寻求死亡的过程中受损严重,这个世界又因为是他复仇重生后的世界,已经和他的意识密不可分,所以到后来就为他的意识所动。
也就是说如今的这一次重生后,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这世界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意识中支撑着。
若是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他的意识就会不堪重负,不堪重负的同时,这个世界也会出现裂口,一旦由着这个裂口慢慢放大,到了无法控制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就会不存于世了。
沈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超出了魏殊的预料,但他不想这个世界消亡。这个世界有太多他爱的人,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他不想自己的出现,换来的是他们的灭亡。
面对眼前这个现象,快穿总局无法控制,只有他们赶快回去,也许才能想办法控制住。
所以眼下他要做的是,在世界未完全崩塌之前,唤醒魏殊的记忆,让他和自己回去。
他一直想躲开的剧情,到了眼前也不得不面对了。
只有给予他更多的刺激,才能唤醒他的记忆。
即使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而眼下他也只能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他看到魏殊在面对自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痛苦中还能带着一丝冷静,世界裂口也并未扩大,才想着原来他的执念,应当就在自己当初的背叛上。
当然他之前也试过别的,比如让他在战场之上,亲眼见到自己被万箭穿心而死,除了加快裂口扩大的速度,还是没有用。
于是,他回到渝州后,便打算开启自己的第一步计划。
表面和魏殊恩爱非常,私下里在民间之人介绍下买通了一死士,差他装作齐国细作,给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的花太师传达了一个自己身份的消息。
但意料之外的是,魏殊此后做出的激烈反应。
只要事关自己的安危,他便如此失常,若是面对接下来的计划,也不知他能不能扛得住?
也罢,若是他扛不住,自己大不了就陪他一起留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
沈愿这么想着,便眼神坚定的对温珩道:“我知道了,还要劳烦你帮我一件事。”
温珩想也没想,便道:“属下先前说了,不管殿下日后要作何,属下一条命但凭殿下吩咐。”
而在听到,让他帮忙去请百里烜的吩咐时,温珩有些不淡定了,问道:“为何?”
沈愿也没打算瞒着他,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如何?我便是贪生怕死到可以随意委身他人之人,可有后悔跟了我?”
温珩身形一震,埋下了头:“不敢。属下如今便去办。”
说着,人便退了下去。
当然在温珩看来,沈愿若想逃出这牢狱,根本不必用此方法,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便会劫狱带他出逃,但显然他主子看不上他。
温珩心中有些失落,自己怕是这辈子也入不了他的眼吧。
沈愿心里想的则是:恨吧,总有一日,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会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何必又给他留什么念想。
*
温珩的速度很快,第二日一早,百里烜便过来探望了。
魏彦当初吩咐不许任何人探望,百里烜过来探望狱卒自然阻拦,但因他是一国之君,手下之人又个个彪悍,不得不让他们强闯了进去。
那群人甚是彪悍,闯进去不说,还把狱卒们赶出了天牢。
狱长也不是吃素的,见拦不住,就派人通知了皇上。
魏彦闻言顿时摸不着头脑,他之前从未听说过两人有什么交集,只是围猎时,百里烜被沈愿救了一次。
可那次他虽然救了百里烜,却没救成他的爱妃。也就是当时装作侍从,为百里烜挡了一箭的人。
当然,他的身份让百里烜瞒得密不透风,这消息也是魏彦后来打听到的。
他实在想不到两人有什么交集,但还是忍不住想去一看究竟。
可当他踏进那牢门之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沈愿面色苍白,躺在百里烜怀里,魏彦刚想说什么,余光一瞟,见一太医打扮的老者,正蹲在他身前,对他的手腕处进行包扎。
虽然那血迹已被擦除,但那伤痕与地上铁片上沾染的血肉还清晰可见。
“他这是怎么了?”魏彦竟然没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百里烜闻声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把怀中之人小心翼翼的靠在墙边,走到魏彦身前行礼道:“朕……我请求陛下把阿愿许给我,让我护他周全。我知道陛下的难做,若还把他放在此处,即便他不自缢,眼下大晋时局不稳,他也定会成为那臣子牵制您与太子的武器。你们以为他是乱臣贼子,我却视他如宝,我自然能护他周全,这应当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魏彦呼吸一滞,手指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定:“你们?”
“我心悦他,并不介意他曾嫁与他人。也敢保证,日后定不会让他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地,不惜割腕自缢。若是我再晚些来,他怕是就不存于世了。”
他神情略带伤感,眼神满含深情的看向已经接近昏迷的沈愿,转过头的眼神也更加坚定:“两国和亲,向来不忌讳于此,阿愿如今也不是一国之母,应当也不算违背常伦。如此一来,你们也算是了却了一大祸患,与你我而言都好。当然,我也会备上厚礼赠予陛下,还请陛下成全。”
*
那天起,沈愿就被百里烜接到了驿站,如此休养了几日,几日后两人便要启程回大燕。
魏彦为了让魏殊不出来坏事,把此消息瞒得滴水不漏。
还为了以防他自己探听消息,找人把暗影卫通通抓了起来。
但花太师岂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于是,魏殊就在燕国队伍要走之时,听到了这个消息。
脑子直接蒙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