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齐国此时已被灭, 齐国皇子便是前朝余孽, 乱成贼子, 岂能姑息?即便他此时还没有复仇,又岂能把他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如何能担保,他不会暗藏祸心,对太子下手?”

一面是亲生的儿子,一面是满朝文武,花太师的一席话, 无疑是把魏彦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其实他之前便大约猜出了沈愿的身份, 也怀疑过他的忠诚,可看其在讨伐齐国之战中, 毫无眷恋, 立下了不俗军功后, 他又改变了先前的那个看法。

可此事也仅是他们三人得知, 他当然不能随意往外说。

面对此情此景, 花太师咄咄逼人。

魏彦无法, 只能派人先把沈愿关入天牢,再做发落了。

可没成想他那儿子竟然护他护到如斯地步。

*

沈愿的身份, 魏殊对外一直瞒的密不透风, 也从未想过会有人钻空子,毕竟知道他身份的人,大多也都去见了阎王,即便没有, 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皇上念他有军功在身,特意给他批了几天假,遂今日他没有上朝,只是待在府中,与沈愿弈弈棋,看看画本。

所以当禁卫军带着圣旨闯入府邸之时,魏殊丝毫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但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安感。

要知道禁卫军是皇上的亲兵,向来只听圣上一人调遣。平日都留守在皇宫内,几乎与皇帝形影不离,若不是有何棘手的问题,他父皇段不会派他们前来。

而后圣旨上的内容,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原来让他父皇感到棘手的,竟然是他自己。

也对,他怎么可能随意让这群人把他的阿愿抓入天牢,严刑逼供,受尽苦楚?

他父皇也是深知他的心性,知道他定会全力反抗,才找了这么一群人。

起身后,魏殊并没有接过圣旨,只道:“这旨意我不能接,劳烦公公带回去吧。”

“殿下是想抗旨不尊?”

出言之人,是不知哪来的一宦官,方才也是他宣的旨意,可此人显然不是常在他父皇左右的人,言辞看似尊敬,神情却背道而驰,不知是何居心。

魏殊牵起嘴角:“是又如何?难道要连同孤一起关入天牢吗?”

“奴才不敢,只是太子妃娘娘身份特殊,实在不便留在殿下左右。陛下此举也是为了殿下好啊,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奴才。”

宦官低首故作惧怕,实则并无半点敬畏之心,还有些挑拨他们父子感情的嫌疑,魏殊又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是他够傻,说不准真会上他的当。他内心已经认定这人是花太师的人了。

“若是我执意不肯,又当如何?你们要把人绑走吗!”

那宦官抬了抬眼,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陛下说了,倘若殿下执意不肯,就不能怪小的无礼了。”

说罢,向后摆了摆手,禁卫军抽出刀剑,试探上前想把魏殊制服。

魏殊唇角一弯:“你们当孤的太子府没人吗?来人!”

“在!”

暗影卫众人从四面边边角角冒出,他们人数众多,顺时把禁卫军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走上前递上宝剑。魏殊接过,拔剑出鞘,架到那宦官颈前。

那宦官看着颈上的剑,颤颤巍巍道:“殿、殿下你这是想造反吗?”

“你带兵宣旨,抓孤发妻,我举兵自卫,有何不可?”

说着迈起步子,堪堪逼近。

那宦官与禁卫军众人,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逼的节节败退。

可那宦官嘴中仍旧不停歇,试图说服他:“小的此行是奉了陛下之命,朝堂之上百官皆可作证,殿下您不能罔顾朝纲啊。您要知道,陛下他为了您的日后极力铺路,眼看禅位在即,切不可为此余孽而功亏一篑啊。”

“可倘若连结发之妻孤都护不住,日后焉能护得天下百姓?阿愿是孤的太子妃,孤不允许他受到分毫伤害,你们若想动他,别怪孤手下无情!”

魏殊双眼赤红,但显然留有余地,否则早便动手了。

即便这人是花太师的人,他奉了皇上旨意前来,便是代表皇上本人,若是他直接痛下杀手,便是要彻底与皇上决裂了。

那与造反没什么区别,他自然不能让歹人得逞。

那宦官看出他留有余地,得寸进尺:“那余孽如此蛊惑人心,殿下莫要被他蒙蔽了啊!说不准他就是妖孽转世,专门蛊惑人心。”

“够了!”

世上怕无人能受得了别人诋毁自己心爱之人。

魏殊也是如此,他忍无可忍,刚想动手,沈愿突然闯过来拉住了他的手:“阿殊,冷静!”

魏殊:“可……”

“放手,放开!”

魏殊看了他一眼,须臾,缓了口气,把剑放了下来。

沈愿转过头道:“我跟你们走。但是请给我一盏茶的时间,让我交代几句话。”

那宦官见他识时务,收了慌张之态,挑眉弄眼道:“行,快着点。”

说罢,便带领着禁卫军退了下去。

沈愿向彩音使了使眼色,彩音点了点头,便把在场众人打发走了。

沈愿见四周无人,又看了看魏殊紧皱的眉头,笑了笑,伸出手摸了过去:“你知道吗?你每次皱眉的时候都好丑,好像一下老了十岁,跟个老爷爷似的。”

魏殊被他逗笑了,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不对,我即便是老了,也是最英俊的老爷爷。”

沈愿轻嗤了一声:“对,笑着就英俊了。”

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阿殊,你后悔吗?”

魏殊不明所以:“后悔什么?”

“后悔喜欢我,把我留在身边。明知道我的身份终将会是祸患。”

沈煜之事,在征战结束后,魏殊便知晓了,两人就此也把话说开了,魏殊早就知道他恢复了记忆,但也没过多询问他别的事情。

可听到此言,魏殊忽然心慌了慌,抱住了他:“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会打点好一切,断不会让你受苦。”

“有何办法?谋逆犯上吗?”沈愿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询问,似乎也带着肯定。

“若是他们定要逼我至此,那我不妨一试。”

“不行。”沈愿忽然挣脱了怀抱,“我不想看着你犯下大错!”

“可若是我连你都护不住,我日后为何而活?我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可即便你成功了,把我保了下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你日后定会背负千古骂名,永远活在世人的诟病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魏殊面色一冷:“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能看着你犯下大错!父皇他膝下本就无几子,容王那事,本就让他深受打击,如今仅剩下你和阿昕这两个儿子,若是你让他如此失望,你还让他怎么活?”沈愿面露痛苦道。

魏殊对于此事,寸步不让:“可没有了你,你让我怎么活?此事是花太师所为,我定会找到机会为你平反,定不会让他得逞。”

沈愿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泛着苦涩,他转过脸清吸一口气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在这个世界,我们彼此的身份,就会自然而然的使我们不得善终,因为这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宿命。”

说着又转过脸看他:“这一切不关花太师的事,若是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站出来说,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啊。”

说罢,留给他一个苦涩的笑脸,便快速迈出了门外。

看着禁卫军随同他的身影慢慢消失,魏殊的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这些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