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沈愿与魏殊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 可也不会忘了正事, 这不, 听闻此讯后,他们也没顾得上歇息, 连夜赶路,快马加鞭,翌日晨起,便到达了营地。

到达营地之时,在沈愿的提议下, 两人分头行动, 魏殊清点着伤亡的人数,沈愿则独自一人进了审讯室, 这一进半晌也没出来。

审讯营帐外,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围成群, 众说纷纭, 时不时还抻着脖子往里张望, 而司祺就混在他们之中。

听着他们的议论, 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怎么进去这么久,叙家常呢?还不许人跟着, 太子殿下也不管一管?”

“对啊, 你们说这军师是个什么来头?一进营地就这么昂首阔步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不是最不屑与此等眼高于顶的人为伍吗?可见此情况非但不见他责怪,连林将军和几位副将看他的眼神都毕恭毕敬的,真是奇了怪了。”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

“哦?你知道?快说说。”

“这是自然。”那人故作高深的昂起下颌, 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我听闻呐,这位军师乃是天下第一谋士之徒,这天下第一谋士那是谁呀,诡隐居士殷湛啊。听闻此人不仅精通奇门遁甲,更有召唤阴兵的本事,兵行千里,勾生人之魂,食死人之魄,所及之处百草齐萎,祸害了不少生灵。”

“如此乱世,身怀此等撼动天下的技艺,自然窜动了不少人的野心。说来也奇怪,当时各国皇上都有意拉拢,却从未听说他效忠于谁,可练此邪术若无效忠之心,岂不是摆设?哎……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名声鹊起之时,人便这么走了。”

那人说着,还满怀伤感的抹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

此段话听的旁人心中都唏嘘不已。

只听那人接着道:“虽他也有着一套方法来管束这群阴兵,可奈何他也是人,是人练此邪术必遭反噬,他自然也无法逃脱,可怜才不过二十年华,便英年早逝,不过……若是他还在的话,也不知是敌是友。如此说来,他徒儿能投入太子殿下麾下,也算是机缘巧合下天佑我大晋了。你说殿下能不看重他吗?”

几人被他说得纷纷点头,心中欣喜之余,也在可怜这一位传奇人物。

不过有一与沈愿随同之人,想到军中消息,却提出质疑:“我看不是如此吧?即便此人是天下第一谋士之徒,也不会受此等待遇吧?毕竟君臣有别,你没看太子殿下与他的言辞之间,却不君不臣吗?”

旁人回道:“怎么说?”

“你们是没听到传闻,我可知道其中的门道。”那人向他们招招手,压低声音道,“经过我们在这路途几日的观察,太子殿下与这位军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众人纷纷惊叹:“啊?”

“我们副将就亲眼见过,太子殿下进军师房间里待了一晚,次日一早才出来。”

“吁~我还以为什么呢,林将军与几位副将,商量军情之时,也经常待在营帐里一夜也不出来,都是大老爷们儿,怕什么。”

“就是。”

“不一样!”那人突然拔高声调,随后惊慌的左右望了望,又低声道,“不是那种待,是那种……”

众人不明所以:“哪种?”

“哎呀,你们没听过传闻吗?太子殿下有龙阳之好!”

众人挠头:“知道啊。”

“那他每日入了夜,都在军师处待到次日一早,能正常吗?”

“哦~”众人纷纷点头,“是不正常。但那有什么?”

“你们没听过太子与太子妃的传言吗?传闻他们情比金坚啊。”

“那又如何?太子殿下身份何其尊贵,即便三妻四妾又有何不可?况且殿下是何为人?又岂是为了鱼水之欢而甘愿与狼共舞的小人?你这话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些。”

这话无法反驳,若反驳了就成了诋毁殿下。何况此事闹大了,若是让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那士兵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索性默默地闭上了嘴,不再作声。

众人见他不做声,便觉得他是心中有虚,也懒得与他计较了,慢慢的转移了话题。

司祺则丝毫不知此人是沈愿易容的,听闻此话,不由皱了皱眉。

他对沈愿虽早已收起了向往之意,可心里仍旧敬他为主子,为好友,更是深知他心性,也知他有多爱魏殊,作为知己好友,遇到此事他又岂能做事不理。

君臣有别,他无身份直接去质问魏殊,但可以找这人问个清楚。

沈愿随后半晌也没有出来,几人议论着议论着,已临近晌午,肚子纷纷饿的打滚,也懒得等了,便默默的散了开,账外只留下了司祺一人。

沈愿掀开帐帘时,便见一身素袍的司祺杵在门外。

男子面容淡漠,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一副来者不善之相。

沈愿轻嗤了一声,懒懒的在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后懒懒地丢在了地上。

司祺此时才看到他手帕上残留的血迹,他那血迹显然不是出自他身,心顿时一凛,上前一把夺过他的手腕:“你把阿晗如何了?”

沈愿这才发现他没认出自己,不由有些好笑,桃唇微勾:“想知道?”

司祺闻到他的声音一愣,可转而想到什么,弯起眼睛道:“原来如此,你就是用此等声音迷惑殿下的吧?若不是你这副长相与太子妃毫无相似,怕是我也会被你迷惑了,不过那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管如何,你从始至终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沈愿不得不佩服他的脑洞,极力忍住笑,一扬眉:“那又如何?殿下如今对我可是魂牵梦萦呢。”

“说,你用的什么邪术?传闻你师傅通晓阴阳,莫不是收了只狐狸精做徒弟!我劝你趁早收手,殿下不过是一时被你迷了心智,即是歪门邪道又岂会长久?”司祺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

沈愿微微感觉到了疼,可还是忍不住想逗他,踮起脚尖,将身子微微前倾:“怎么?你想试试?”

他的语调很轻很轻,甚至带上了一丝挑逗意味。

路过的一群士兵,见到此场景,不由退了下去,嘴中还嘀咕着一些不好听的字眼。

含糊的字眼传入耳廓,距离也近在咫尺,司祺瞬间觉得不自在,往后退了退,松开了手:“话已至此,你若还是冥顽不灵,总会有你后悔的一天。若不是念在你是军中之师,今日之事,我必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罢,就要进营帐,却没想到那人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作甚?”

“探望,不可?”

“他是你何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

“若是无关,何必探望?”

“即是有关,也与你无关。”

“有关。”沈愿莞尔道,“殿下已下令,此后这营帐之事,由我全权管理。事关军中要务,你若是不说清你们的关系,我绝不会放你进去。”

“我……”司祺又看了看他手上还未擦干的血,“你到底将他如何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沈愿道。

“他是我心悦之人,可以了吧?”

“可……可以。”沈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转而正了正神色,“可是我还有几个问题。”

司祺困惑凝眉,接着语气不善的道了个“说。”

“你俩何时相识?”

“少时。”

“何时心悦?”

“……”司祺眼神闪了闪,“第一眼见他,便对他一见倾心了。”

“哦?这般早熟啊?”沈愿挑了挑眉,“那为何从昨日至今,你都没有去探望过他?你若是爱他,又为何不信他?”

“我没有不信他!我知道这不是他做的。若是他想害人,又为何会傻到毁及自身?”司祺神情有些激动。

“我只是有些怕,我只是……”

“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还是在怀疑自己的内心?”沈愿抢话道。

“你……”司祺神情有些疑惑。

“人呐,总是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总是会逃避看清事情的本质。你极力否定他,不断伤害他,你是想用这种办法,告诉自己你是对的,你没有错吗?可你一边又不断的在否认自己,司祺啊……你还真是那种矛盾的人。”

“公、公子?”

沈愿扬扬眉不置可否。

须臾道:“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人并没有真正的善与恶,若是你敢于探索敢于发现,了解了他的本质,兴许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相比之下,误会放的时间长了,也许就不仅仅是误会,经过时间的打磨,它会成为一枚银针,扎进你的血肉,虽不会天天疼痛,却会在打雷下雨之时叫你苦不堪言。什么矛盾,说开了都不算矛盾,什么芥蒂,说开了就不叫芥蒂,你为什么不肯试着了解一下他呢?”

说着拍了拍的肩膀:“不过如今你终于肯信他了,倒是让我有些欣慰。加油啊少年。”

末了正欲走,又转了回来:“对了,不要告诉阿殊方才的事。我会找人替你们看着,有什么话和他好好说。还有……你一个御医还是个武林侠客,怎么能这么弱?就容着他们欺负你媳妇儿?惯的他们,悍将底下无弱兵,棍棒之下出孝子,我替你去揍他丫的!”

说罢,这回真走了。

司祺目送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他隐隐觉得沈愿好像有些变了,但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

直至下午笑意盎然的回到营帐之时,听闻了沈愿以一敌百,把百十个将士胖揍了一顿的消息,才觉出了他变在了哪处,好像更聪明,更彪悍了。

*

当夜,百里烜刚回到营地,便听闻了大晋遭遇蛇击的消息,立时赶去了晋国营地,想查看伤亡。

他前些时日,京中有要务处理,遂他便回宫中待了几日,也是今日才回来。

自然是没听说魏殊前来的消息。

魏殊本就打算派人请他,此时他不请自来,倒是省了一桩事了。

晋国营帐内,魏殊把军中将领齐聚一堂,派人好酒好菜的照应着,沈愿也坐在之下,百里烜则坐在了他对面。

“陛下可知晓那个消息了?”魏殊啜了口桌上的酒道。

百里烜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在沈愿身上,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但又想不起来,闻言顿了一顿,而后微微颔首:“自是听闻。”

魏殊看他看沈愿,以为他认出来了,面色略有不虞:“那陛下以为何如?可有疑点?”

“我觉得大可一信。”

“哦?怎么说?”

“匈龄这一任大王扶思,是个及其痛恨妖物之人,听闻他母后,当年便是死在一妖道之手,那是他一生中的阴影,所以我看此事不假。而且此人有一颗肝胆之心,恨极了宵小之徒,此番不惜与许国将领争吵,赌一时之气,退兵百里,以其之秉性,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显然是恨急了,我觉得值得一信。”百里烜道。

“不错。”魏殊颔首颇为赞赏,“陛下与我料想的一样。许国不除其之,必然是看中了匈龄军队的私矿,还有其手中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听闻他们锻造出来的兵器,锋利逼人,实乃鬼斧神工。”

百里烜扬扬唇角,拿起桌上的酒盏:“殿下既说此话,定是有所决断了?”

魏殊也端起酒杯:“孤所想,便是陛下所想。那便祝我们出手得卢。”

“旗开得胜,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