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音瞅着自家娘娘这几日茶饭不思, 无精打采, 太子爷又久不见人, 心中不由替他心疼。
正巧,今日京中开了一所新茶楼。
而新茶楼开业为了招揽宾客, 自然要举办些活动,来打响招牌。
听闻今日除了有戏曲、说书等表演,他们还请来了天下第一闻名的琴师妙音公子。
彩音如是想着带他去凑个热闹,实则是想让他散散心。
沈愿知道她的苦心,正巧也心中烦闷, 便也随她去了。
彩音今日还是女扮男装, 穿了一身兰色衣衫,长发竖过头顶在脑后扎了一个紧紧的马尾, 再加上她近七尺的身量, 颇有一副小公子之相。
沈愿则穿了一身素衣。
几日没怎么用膳, 使他的脸型消瘦了不少, 也显得更加立体好看了。
他手拿一柄折扇, 在手间敲敲打打, 看着面前蹦蹦跳跳的彩音,仍是心不在焉。
彩音见他愣神, 停下步子:“公子, 出来玩儿便要有出来玩的样子,你笑一笑嘛……”
沈愿叹了口气:“笑不出来。”
彩音踮起脚尖,扯着他的脸,摆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你看这不就笑了吗?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不要摆着个脸嘛。”
沈愿把她的手拿掉,迈起步子匆匆走着:“你不要管我了,赶紧走吧,你再磨蹭,待会儿便要赶不上了。”
彩音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公子,你慢点嘛。我都跟不上啦!”
在他们走后,从巷口走出来一行人,他们穿着平常衣衫,瞅着人模人样的,却蹑手蹑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其中一人脸上有着一条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看起来好不狰狞。
他望着沈愿的眼神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渴望,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嘴角噙起一抹哂笑,转头与身边几人说了什么,接着便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两人走到街角,便听到了鼓乐齐鸣之声,与百姓们的喝彩声相叠,聒噪入耳,好不热闹。
这声音,让人远远听见便想前去一看究竟。
彩音也不例外,转过头拉着沈愿便往那边跑。
走到近处,入目的是一栋布置新颖的茶楼,梁上的牌匾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半日闲”。
沈愿看到那牌匾,微微一愣,心道:好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看得出这茶楼的主人,是一位不俗之人。
此时门外正在进行精彩的舞狮表演,两只狮子奔腾跳跃,活灵活现,茶楼还未开张,便带来了一派热闹景象,两人到来之时,茶楼门前便已围了满满当当的人。
他们有京中公子,想来一睹妙音公子的芳容。有平民百姓,只是来喝闲茶,吃点心,顺便领取免费茶叶的。
其中男女老少,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可彩音带着沈愿挤进了人群后,沸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停在了沈愿身上。
只见男子一身素衣出尘,直立在茶楼门前。微风吹动他如墨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宛如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在晨间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犹如罩上了一层光幕,如梦如幻,煞是好看。
可那淡漠的神情,却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沈愿虽贵为太子妃,曾经轰动一时,但也是名声在外,他平日里鲜少出门,所以在这京城之中,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此时见到也无一人认出来,否则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太子妃。
可几人也就敢打量,贵公子之间推推搡搡,竟都自惭形秽,没有一人敢上前。
倏然,沈愿那原本清冷的五官,突然蒙上了一丝笑意。那笑虽淡漠如水,宛如安静的湖泊,忽然泛起淡淡涟漪。虽达无惊涛骇浪,可却恰到好处,挠的人心痒痒。
众人立时觉得面前演的绘声绘色的舞狮,在他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沈愿察觉了他们的视线,也没做声,目光依旧盯着面前表演的舞狮。
他少时也见过舞狮,那是随他妈妈去外婆家的时候。
他家里本不是很富庶,妈妈也是农村的孩子,年轻时嫁给爸爸以后,两人就在城里打拼,一路同甘共苦,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他外公很早的时候就走了,他对外公没有什么概念,但外婆对他很好。
老人念旧,喜欢守着左邻右舍过日子,喜欢住在老房子里,所以即便他爸爸妈妈后来发达了想给她接进城里,她也不肯。
那是一年暑假,沈愿随妈妈去外婆家玩,村里正好有结婚的队伍,他去凑热闹,就看了一场舞狮子。
当时他还因为贪玩钻到了狮子中间,被舞狮子的演员无意伤了,所以这件事情他记忆犹新。
那时候他被送去医院,脑后还缝了几针,那时候有妈妈,有外婆,有爸爸陪着他,他不仅丝毫感觉不到疼,还觉得到无比幸福。
不像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自从他妈妈发生意外,他爸爸惦记那几百万的生意,不肯回国,晚了整整一周才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爸爸。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振作起来,忙活着妈妈的后事。
通知众人,举办追悼会,入殓,下葬,都是他这个小小身影在忙活。
他那时只有十五岁。
所以他对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他想着那个世界的自己死了或许更好,他爸爸或许还会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后悔。
然而这个世界又值得牵挂吗?
他不知道。
人吵架的时候火气就会吞没一切,而冷静下来就能认真思考了。
他其实早就消气了,可是魏殊至今也没来找他,让他心里又犹豫不定,他慢慢开始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所有思想。
他想要不要放弃呢?要不要还把这一切当做任务呢?可他真的还能把这一切当做任务吗?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就做那种决定,可现在他不能,因为他已经彻底爱上魏殊了。
爱的好深,无法自拔。
沈愿心不在焉的在茶楼度过了一天,这一天除了有几个过来搭讪的人,过得倒也平静。
他还成为了唯一一个被妙音公子约见的人,他无所谓,觉得那些人不过是看上他这副皮囊罢了。
该拒绝的他都拒绝了,面对妙音公子的盛情邀请,他也是草草应付,丝毫提不起劲来,若是放在平常,他一定想结交一番,可如今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傍晚时分,沈愿兴致缺缺的与妙音公子告别,与彩音打道回府。
渝州的夜市甚是繁华,傍晚时,摊贩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摆起摊了。
沈愿与彩音走在街上,时不时便吸引住过路人的目光。
彩音看他仍旧打不起兴趣,便拉着他看过往的摊子,打算给他买些东西,高兴高兴。可沈愿还是草草应付。
饶是如此,彩音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带着他东逛西逛,直至天色彻底落了幕,两人才走出那条街。
彩音手中提着大包小包,一路上嘴中便没停,不断说笑话逗他开心,极力想让他笑,可他却笑不出来。
直至两人走到一巷子边,彩音突然没了声音。
沈愿以为他说累了,便无在意,仍旧往前走着。可须臾还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与她说了两句也没应答,沈愿不由转过头看去,却陡然被人手中的帕子捂住了口鼻。
一股药物的味道缠入鼻腔,让他瞬时没了反抗的力气。他眉心一皱,在意识模糊前,借着街角的灯光,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模样。
那是脸上有着一条刀疤的男人。
男人见他倒下,赶忙把他抱入了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蛋:“还真他娘的是个美人儿,这皮肤可真滑,花洋那小子没有骗老子,这下可赚了!”
说着他便要俯下身想亲他,却忽听他身后那几个弟兄道:“老大,这个丫头怎么办?”
那男人闻言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他怀中已经睡着的彩音,不虞道:“送你们了,随你们怎么处置。”
那几个弟兄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末了,男人又要俯下身,其中一个弟兄又道:“老大,这边可不是好地方,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办?他们可是太子府的人,这里又离太子府不远,太子府可是藏龙卧虎,万一他们的人看到了,救走了,那咱们岂不得不偿失?”
刀疤男:“……”我**你个**
转而深吸了口气:“你说的对。”
他抱着沈愿站起了身,“回去再说,他还能跑了不成,今儿个咱们弟兄几个就好好享受享受,哈哈哈哈……”
几个弟兄也应和着大笑起来,几人便向一侧的巷子里走去。
在他们走后,一抹青色的身影,也一个飞身落到了此处。
他耳力极好,方才在远处便听到了几人谈话,得知是太子府的人被人绑走了。
太子与太子妃对他有恩,既是太子府的人,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他想追去,忽而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他眉心皱了皱,放开脚,蹲下身一看,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这东西,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脑中记忆划过一个人的笑脸,与他说,这是魏殊第一次买给他的东西,他便当做定情信物了。
慕晗猛然抬起头:“不好!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