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缓了一路, 那惨白的面色才终于又有了一丝红润。这段缓冲的时间, 也让他把脑中的思绪理了个清楚。
虽然他不知, 容王会在何时何地用何手段给他下药,但也要防患于未然。
他现下首要做的是, 找魏殊商榷接下来应对的对策。
沈愿心中明白,其实有一个办法,用来应对目前的情况非常简单。
只要他两人同房,谣言不仅不攻自破,也让容王没有了可乘之机。
可一旦这样做, 他不能确保魏殊就不碰他。
总之前是狼后是虎, 可若真要抉择的话……
虽然沈愿很不想承认,可他心里仍旧觉得,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 他可能还是会成全他家这只笨狼吧。
沈愿一下马车, 便径直奔向了魏殊的书房。彩音与林熙见他行色匆匆, 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魏殊平日的书房外, 都会围着三两侍卫, 每日去找他,还都需要侍卫通报, 可今日门前却空无一人。
难道魏殊知道他要来, 故意支走了人?
仔细看去,门好像还虚掩着。
兴许是求知欲作祟,沈愿还未觉察便见自己的手已经鬼使神差的放了上去,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愿呼吸一窒, 还在懊恼自己手贱,可转而发现房间内寂静得很,听到门响动,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沈愿试探性的叫了两声魏殊的名字,见无人应答,便迈了进去。
魏殊的书房不小,外面是一个茶水待客间,穿过外面硕大的屏风,里面便是书房,书房的里侧还有一间不小的卧房。
走进书房见没人,沈愿面泛疑虑,踟蹰了片刻,才向里间的卧房迈去。
沈愿从未进过这间卧房,起初还有些犹犹豫豫,逛了一圈发现还是没人,直接蹦得跳脚。
这个死魏殊!需要你的时候不见人,不需要你的时候天天在面前乱晃。
哎呀,真是……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一定要尽快找到魏殊。
虽然不知那个容王什么时候给他下药,可也不能排除今晚,他那个狗儿子会临时性起呀。
这事情不能耽搁,多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的危险。
最关键的是,那人惦记的可是他现在所住的房间,而他日日都是一个人宿在那个房间里,这让他晚上还怎么睡得着啊?
思来想去,沈愿决定还是去问问管家,实在不行去问问冬蔷。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个冬蔷就是这个太子府的百事通,把朝局状况抓的一清二楚。说不定魏殊平日的行踪,他也能知晓。
沈愿走出了卧房的门,却被外间书架上的一张露在外的纸角吸引了注意。
那张纸放在书架的偏高处,差不多与沈愿身高平齐,被一本书压着,却单单露出了一个角。
要说沈愿为何能发现这个,那是因为这张书架高处放的几乎都是竹简,只有几本零散的书,且别的书都是竖着放的,只有这本书是平着放的。
沈愿微踮起脚,把书拿了下来,视线略微在书本的名字上扫了一下,另一只手便去拿那张纸,可猛然拿纸的手顿住了。
只见那本书上写着清清楚楚的五个大字“春宵风月集”,光听名字也知道这不是一本好书。
沈愿把拿纸的手拿了下来,翻开了那本书。
结果事实证明,确实……
这他妈就是一本龙阳合欢册啊!
在看这书面光洁如新,应当是才买来不久的,扉页都没有丝毫褶皱。
魏殊居然在研究这个,这个衣冠禽兽!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个魏殊不都娶了七八个男宠吗?如今才来研究这个,岂不是戴斗笠撑伞——多此一举?
沈愿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不可能的可能,魏殊娶了这些男宠,难道至今一个都没碰过?
转而又想到他先前见过的那几个男宠,确实个个看起来都不像男宠的样子。若说像的话,大多都像部下。
部下……妈耶!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兴许还真不是容王胡扯,这个魏殊他真不是弯的,娶男宠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他如今又研究这个,难不成他是想对自己……
再看看,那书中的内容,画中之人描绘得栩栩如生,沈愿不自觉的把那两张脸替换成他与魏殊,先前还有些泛白的脸色瞬间涨成了一只红石榴。
越想越难以呼吸,越想浑身越烫,直到某处都起了变化,沈愿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发现他好像有些期待?他是不是药丸了?
难以呼吸,心绪不宁。
啊啊啊啊啊!他无可救药了!
沈愿把手中的书一张拍到了原本的书架上,便羞恼的跑出了门。甚至都忘了去看那张原本想看的纸,也没有瞧见那张纸已经掉落在地,被窗外的微风刮开,露出的那张与他如出一辙的脸。
*
沈愿也没有忘了正事,出门他先与林熙问了问魏殊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林熙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最后只称是机密。
这个林熙也是个不靠谱的!
沈愿无法只能去找管家,谁知管家方才出门置办货品,也不知魏殊去了哪儿。
沈愿想去找冬蔷,可这太子府颇大,沈愿本身就有些路痴,再加上嫁过来没几日,在这太子府里一绕便绕晕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更认不清路了。沈愿也只能悄悄原路返回,去找彩音帮忙,可这七绕八绕的绕到了卧房前,也用了近一个时辰。
路过魏殊的书房,还是昏暗一片,眼看着都到了戌时三刻,这人究竟去哪儿了?到现在都不回来。
沈愿无奈叹了口气,找到彩音让她带领着自己去见了冬蔷。
冬蔷住在一个西侧的院子里,院子不小,且种了不少的花卉盆景,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里打眼看去倒不像是太子府的院落,而像是闲散人家的小院。
沈愿走了两步,刚要走到卧房前,却被人挡了路。
一个穿着绯色衣衫的男子,横起双臂,挡住过路的门道:“你们是什么人?少来勾引我的阿蔷!”
男子五官也算俊俏,可脸上却画着不淡的妆,还涂了不少脂粉,这一展双臂抖落出来的胭脂香气,险些把沈愿的眼泪都呛了出来。
“我、阿嚏……我是太子、阿嚏……妃,找冬蔷打听点事。没有闲心抢你的阿蔷,小哥,阿嚏……你能不能让一让?我快让你身上的味道呛死了。阿嚏!!”
男子冷哼一声:“不行!阿蔷病了,不能见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沈愿实在受不了了,捏着鼻子退出了半丈远,犹疑道:“你能知道?”
“瞧不起谁呢?”男子拂过双袖,一抬下颌,“本公子未入太子府前,江湖中人给本公子封了个封号,叫‘渝州百晓生’。这渝州里的事情,上到皇帝老儿的前朝后宫,下到平民乞丐日常趣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在你人看起来还不错的份上,想问什么就说吧。不收你银子。”
沈愿心里咋舌:穿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抹这么多的胭脂,说是渝州花魁我倒是信,还渝州百晓生,我啐!
他也就敢腹诽一下,面上却笑得像朵花:“是吗?那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不必客气。”男子拱手,“在下姓游,单名一个望字。如今年方十六,入太子府已有三年。按身份说,我还得称呼您一声哥哥呢。”
沈愿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这是变着法儿的,说自己老?还是变着法儿的,说自己资历不够?怎么办?好想揍他。
“游望弟弟,那我能问一下太子平日都去哪儿吗?”
“书房。”
“不在。”
“皇宫。”
沈愿睨他:“我刚从那儿回来。”
“呃……”游望咬着手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沈愿长眉一挑:“哦?”
游望说着向他走近:“不知太子妃在坊间有没有听过太子府的传言?”
沈愿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向他伸出了尔康手:“诶诶诶,你说就说话,别动脚。”
游望面色一僵,嗔怪道:“我用的可是这大晋闻名的留香阁上好的胭脂水粉,你懂不懂欣赏啊?”
“我欣赏不来。”沈愿瞧了瞧他的脸色,又道,“游望弟弟不好意思,我自小对这种胭脂水粉过敏,闻不了这个味道。无关你身上胭脂水粉的问题。”
听到此话,游望脸色才好转了些,咳了咳:“太子府的传言你若是听过,你便要知道,太子有一个钟爱之人,可这钟爱之人身子孱弱,需每日泡温泉养生,太子便不惜花费万金为他在太子府内开辟了一所别院,此院叫清阁。院后是一整片温泉。不仅如此,还每日都给他送去上好的药材,甚至一段时间便去他那小院住上一次。而且这一住便是几日几夜不出来。”
沈愿心上一紧,看游望说这话的样子,这传言难道是真的?
游望又道:“如果你在何处都找不着咱们太子爷的人影,那他定是在那清阁。”
沈愿脚下一颤,他从没想过那些个传言会是真的,他一直以为那是世人的杜撰而已。就连先前觉得男宠是部下时也是那般以为。
他现在是怎么了?
知道不是空穴来风后,他应当庆幸啊!
他可以正常完成任务了啊,以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走啊,为什么心里这会儿这么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