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透过窗桕缝隙,魏殊觑见两人将要堪堪贴近的双唇。

此等场面,前生他不知见过多少次,饶是如此,亦抵挡不了此时他胸中汹涌不绝的怒火。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阻止,想要一拳挥开那张蠢蠢欲动的脸,想要把沈愿扯过搂进怀里,以宣示自己的主权。

他想,这大概便是落入圈套的猎物,将要被旁人抢走,而带来的本能心理排斥吧。

何况,这一世与前世的立场不同,心态自然也就不同了。

上一世,他没有选择,脑中都是对沈愿的景仰,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照做,不敢做任何僭越之事。

而这一世,沈愿这个人早已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今他魏殊身份尊贵,无须忌惮莫凌丞,亦无须畏首畏尾,想做什么,便可以随意的放手去做,这也是他应得的。

“放开他!”

砰——

魏殊一脚踢开了房门,力气之大,使门扉都有些摇摇欲坠。

房间中的两人皆是一怔。

魏殊对沈愿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

魏殊出现时,沈愿猛然发现,之前那种恐怖的、身体将被侵占的窒息感荡然无存。

他能动了,便赶忙推开了莫凌丞,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径直跑下了地,躲到了魏殊身后。

魏殊见状眉头一展,宠溺地摸了摸沈愿如墨的发丝:“怎么?你还没嫁入孤的太子府,便学着朝三暮四了?”

沈愿:“……”

坦白身份,故作深情,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沈愿讪讪一笑:“哪能,我与他并无相识,也不知此人为何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间来。方才我想喊救命,谁知被他偷袭点了穴道,我便发不出声了。”

“哦?”魏殊挑眉,将信将疑状,把目光又转向莫凌丞,“孤见先生周身有道光加身,并非凡人。孤一向对佛道之人,心生敬意。只是这三更半夜,擅闯晋国太子行宫,意图对孤的爱妃图谋不轨,先生能否给孤一个说法呢?”

“是你晋国太子要给本国师一个说法吧?”莫凌丞一指指向他。

魏殊惊诧:“你是国师?难道是大齐的国师?孤本就听说大齐的莫国师翩然俊雅、琼林玉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莫凌丞愠道,“白日我便来过,还被你的下属打发出去,你岂会不知?你掳走我家太子,去他记忆、将他囚禁,到底是何居心?”

“是吗?”魏殊面泛愁容,“实不相瞒,朝中有事,孤这几日回了渝州,并不在府上。也是前几日收到我家太子妃亲笔撰写的书信,得知太子妃惦念孤,孤才特意赶了回来。至于你说的掳走你家太子,又是从何说起呢?”

“一月前,孤听闻你家太子被刺杀的消息,便火速派人去相救。可谁知为时已晚,孤的人赶到时,你家太子早已不知所踪。孤的属下连你家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又何谈掳掠?”

“至于你说的去他记忆,将他囚禁,更是无稽之谈。国师倘若不信,可随意带人在此处搜寻,若能寻到太子,孤自会任由国师处置。”

“你休要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莫凌丞把手指向沈愿,“他便是我家太子沈愿,眼下他失了记忆,全然不识得我,还说不是你做的手脚?”

“他?”魏殊指了指沈愿,忍俊不禁,“国师你太会说笑了,你看他像一国太子吗?”

沈愿看他笑得那前俯后仰的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子哪儿不像了?

可他也只是腹诽两句,表面还是目光痴痴的等着魏殊的后话。

“有何不像?这明明就是我们大齐太子。”莫凌丞眉头紧皱,“你是何意?”

魏殊赶忙摆了摆手:“国师当真是认错人了。他哪是你们家高贵的太子爷啊。他是我两月前从渝州青楼里收来的小倌儿,名为陶焕。”

莫凌丞:“陶焕?”

魏殊颔首:“正是。他本名陶欢,孤觉得那个名字轻贱了些,故用孤的表字为他改名为陶焕,也算是显示着我二人夫夫同心了。”

魏殊把沈愿一把搂入怀中,沈愿起初还蹦哒了两下,但浑身都被紧紧箍住,他又不能挣扎的太厉害,怕叫莫凌丞看出端倪,只能状似讨好魏殊。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跟莫凌丞走,他还想完成任务,他还想回家。

莫凌丞目光一直落在沈愿身上,似是想要他一个答复,可惜沈愿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这小妖精深得孤的喜爱,风情万种,怎会是你家那高贵冷艳的太子呢?”魏殊看着沈愿道,“你说是不是,焕儿?”

什么小妖精?风情万种?把老子的刀拿来!

沈愿攥紧拳头,气的浑身轻颤,看着魏殊的眼神更是充满杀意。心里真是恨不得把这家伙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007忽然道:“宿主忍一忍,他就是要逼你发怒啊,你千万不要中了圈套。既然都已经装失忆了,你又怎么会记得自己曾经是太子。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一来,给足男配面子,赚取好感度,能完成任务早日回家。二来,还能断了那个国师的念想,省了一桩麻烦事,一举两得啊。”

007说的有道理,事到如今他只能忍,他忍!

沈愿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把语调拉得老长,一股谄媚青楼妓子状:“是~~夫君说的都对~~我哪是什么太子啊,我只是一个青楼的妓、子、而、已。”

后面几个字,有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感觉。

魏殊故作嗔怪的捂住他的口:“莫要轻贱自己,你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可不是那万人践踏的妓子。”

接着转过头来:“事到如今,既然国师知晓,孤也不怕把这家丑全数告知。想必国师也有疑惑,为何他身份如此卑贱,孤还想立他为太子妃,又为何会把他送来这与渝州相隔千里的天穹山。”

魏殊说着捏起沈愿的下颌,深情款款的看着他:“那便因为孤对他一见倾心,要为他捏造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才能把他光明正大的留在孤的身边。”

魏殊说完搂紧沈愿,又看向莫凌丞:“今日孤所说之事,事关大晋皇室威严,还望国师替孤保密。至于你们家太子爷的下落,孤自会派人留意,孤也定会向父皇禀明此事,不会计较你们齐国的过失。”

“国师若是无事,那便请吧。”魏殊指了指门外,“我与我家焕儿久别重逢,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半晌,见他还是没有离开之意,魏殊话锋一转:“国师难道还有观赏龙阳真人图的癖好?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孤倒是不在意孤自己,可是我家小狐狸那洁白似玉的酮体,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莫凌丞没有理他,只是满带忧伤的看向沈愿:“阿愿,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带你走,即便天塌地陷都无惧,你听到了吗?”

莫凌丞说着想要上前去握沈愿的手,被魏殊一个侧身躲了开。

脸色瞬间一沉:“孤方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你若还不知好歹,别怪孤翻脸无情。”

“齐国臣子,未有诏书,鬼鬼祟祟踏入我大晋国边境,你可知是何罪过?”

“倘若孤借此借题发挥,问罪大齐,国师应当知晓你们大齐的皇上百姓等来的会是什么下场吧?到时国师又该如何自处?孤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还不快滚!”

铿锵有力的一吼,使沈愿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魏殊这个黑化的大猪蹄子真是不能小觑啊,这颠倒是非的本事,简直666。

莫凌丞又看向沈愿,沈愿摇了摇头,示意他快走。无法,莫凌丞叹了口气,略一拱手:“在下告辞。”

莫凌丞将要走出门之际,魏殊懒懒的偏过头道:“请国师务必要管好自己的嘴。”

莫凌丞脚步一顿,转而又迈了出去。

门外站了一队人马,显而易见魏殊方才的话,并不是随意之谈,他方才只要一声令下,他莫凌丞便成了齐国的千古罪人,日后不仅无法面对齐国的皇帝百姓,亦无颜再面对沈愿。

门外训练有素的暗卫,听到放行的吩咐,便齐齐站好,给莫凌丞腾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待人走后,他们又火速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