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祥一下子站住了,他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庄云州,抖着嘴唇:“主事您说什么?”
“税金之事,我有办法。”庄云州又重复了一遍,“少城主虽犯下大错,但事出有因,罪不至死,城主万万不可如此轻率。”
赵祥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内心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可听到庄云州对儿子一事的看法,最终父性占了上风,忍下千百思绪,深深一礼:“谢主事宽宏。”
账房站在一旁,从听到税金丢后脑袋里就嗡的一下,言冒黑星,几欲昏厥,刚缓过来劲就看到赵祥要杀子的画面,登时更急的不行。
追根溯源,赵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本来一直管理着自家的落渊城好好的,因为老领主的过失被割让给了巨力领,百年间受到的打压欺辱数不胜数,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同巨力领一系周旋争斗,期间受到的暗杀不计其数,赵祥更是好几次都差点死去。
为了维护住基业,赵家忍气吞声,连城主夫人蹊跷死亡都不能报复,为的就是百年期满后,落渊城能恢复到从前,为了这个目的,赵家从广厦华服落到如今只能屈居于这个小破院子的地步。
为着此事,领主龙剑来对赵家是心存愧疚,今日若因为税金之事,致使赵家杀子谢罪,估计会成为龙剑来心中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账房乃龙剑来的心腹,又因公务同赵祥交好,更是看着赵瑞宝长大,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落得如此地步?因而庄云州一说完,便奔到赵祥身旁,紧紧的握住他的双臂:“赵兄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赵祥默默点头,方才是一时绝望之下做出的冲动之行,如今被阻了那么一下,看着几天之内就消瘦狼狈的儿子,也再不忍下手了。
方启灵看了赵城主一眼,想了想开口:“殊玉,有没有什么法子先稳住赵公子?”若是他一醒来便一心寻死,也不是办法,赵祥是落渊城的城主,云州还要在落渊城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此时若能帮上一把,想必赵祥必定更加尽心的协助云州。
天目殊玉瞬间就明白了方启灵的目的,自然没有推辞的:“既然是大哥开口,那自然是有的。”
“妙湳!”他扬声唤道。
门被从外推开,一个身姿曼妙的天目族女子走了进来,朝天目殊玉行了一礼:“主子。”
“去看看他。”天目殊玉朝北绑在柱子上的少年一仰头。
“是。”能在目子身旁侍候的侍女没一个傻的,妙湳不用旁人多交代,上前查看后,便用秘法使赵瑞宝昏睡了过去。
看着儿子变得平稳了许多的睡颜,赵祥心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心中充满了对庄云州和方启灵的感激。他心中明白的很,天目族的目子肯屈尊帮忙,是看在新来的主事的面子上。
妙湳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回道:“主子,这秘法能保这位小公子安稳沉睡一个月。一个月后,要么找到施术者解术,要么寻来醒神泉水浸泡,否则,就真的没救了。”
后一句是对着赵祥说的,赵祥忙不迭的点头,并道谢:“多谢姑娘。”
赵祥唤了下人来,将赵瑞宝接下来抬进内宅好好安置,众人才开始谈正事。
这本是抱朴宫内部的事情,天目殊玉本想避开,却被庄云州留下了:“此事能不能成,同殊玉你的关系重大,殊玉你便受累留下听听。”
殊玉诧异的用手指指自己,见庄云州肯定的点头,倒是燃起了些兴趣,不过……他瞧了瞧这间不大的简陋议事厅,眼中很是嫌弃:“留下可以,还请大哥、兄长稍等。”
他拍了拍手,四个侍女推门而入,天目殊玉一扬下巴,四个侍女便轻笑一声,开始动手。
室内廉价的桌椅被收入储物袋,取而代之的是名贵香木制成的高椅、木桌,角落里放上边几,上好日砂石制成的日灯美轮美奂,便是门窗全部关上,也能将屋内照的一片明亮。
窗台上,经过进行修剪的美丽盆景中,稀罕的小樱杨树绽放出肆意生动的美丽,珍惜异兽白南皮毛制成的地毯被两个侍女扬起,抖出美丽的样子落在议事厅的正中央。
名贵的淡色轻纱挂上梁,各式美味的新鲜瓜果、精致的糕点摆上桌。另有袅袅的香料被点燃,配上房间桌椅散发出来的味道,顿时在议事厅内营造出一片奢靡的气氛。
天目殊玉这才矜持的点了点头:“勉强可看。”
妙湳四人权当被夸奖过了,朝众人行了一礼,便又退了出去,退去之前还体贴的将门窗都关上了。
天目殊玉在高椅上的华丽软垫上坐下,反客为主的招呼道:“都坐啊。”
方启灵早就见怪不怪,从果盒中拿起一个果子就咬了一口,庄云州此前在罗耶城就见识过对方的做派,倒也没什么意外。
唯有赵祥和账房没想到天目殊玉是这样的目子,一时之间脑袋转不过来,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是去参加什么宴请,而不是面临着十万火急的状况。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倒是让赵祥几乎崩到极致的神经缓和了些许。
庄云州看了看这些东西,笑了:“不愧是大族天目。”
兄长这是赞扬吧?天目殊玉疑惑,庄云州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并未先解释,反而道:“落渊城一年的税金不是小数目,除了源晶外,巨力领又只要望月砂、钛晶石。这么下来一百年,这两样东西便是抱朴宫的积蓄也去的差不多了。”
“往年宫内都会提前准备因而从未出什么差错。如今要想临时凑齐另一份……不说时间够不够,便是天目啸玉那里,会坐视不理吗?”
此言一出,天目殊玉便眯起了眼睛,困魂术一出,又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若是说这其中没有天目啸玉什么事儿,天目殊玉是说什么都不相信的。
既然都用困魂术算计到一个少年身上了,按照天目啸玉那阴险的性子,肯定有后招。再怎么说抱朴宫也算是灵族的一大势力,谁又能保证对方真的在这二十日之内拿不出另外一份税金吗?
天目殊玉果断道:“兄长说的对,天目啸玉既然想要落渊城,肯定会派人阻挠的抱朴宫收集这两样东西。”
庄云州接着道:“我灵族不比天目族势力广大,产出这两种矿藏的领地领主若得了天目族目子的支会,哪怕不听从,也会有所顾忌,毕竟拖上些日子总是很容易的。”
“……想来宫内在这二十日之内是凑不齐的税金的数目的。”
庄云州的话让赵祥眼前一黑,他这才知巨力领背后居然是天目族的目子在精心周密筹划,且算的这般彻底!
两方实力太过悬殊让赵祥的心纠成一团,他攥着拳头,强行让稳定下心神,道:“大人这般沉稳,可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
庄云州颔首:“事到如今,巨力领那边已经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天目啸玉,事既然从天目族兴,自然还是从天目族落。”
“天目族乃大族,想来短时间凑齐应付一城税金的望月砂和钛晶石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天目殊玉这才知道方才庄云州说的那句看似嘲讽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是看上了天目族的富饶!
“兄长是想要我帮忙筹集二物?”天目殊玉有些犹豫,他虽是目子,但调用这般大额的物资也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虽然对付天目啸玉他很愿意,可说出去就是在帮灵族对付同族,天目啸玉若告到族老那里,他不仅调不到物资,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但是……天目殊玉看了看方启灵,咬了咬牙,准备答应试试。
哪知庄云州却温和笑道:“自然不会这般为难你。”
天目殊玉一愣,就听庄云州道:“此前一直还在犹豫要将莎族安置在何处,如今倒是有地方了。”
看着庄云州唇边的微笑,天目殊玉蓦然坐起:“兄长的意思是……?!”
庄云州轻笑一声,点头:“落渊城本就是大城,又地处险要山坳,城外有广褒的地皮,安置避人而居的几十万莎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莎族?可是能培养纯灵花的莎族?”赵祥听到此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叹和插嘴的欲?望问道,莎族这份天生的本事可是他们生在了源晶矿中。如今听主事的意思,居然能随意的决定莎族的迁徙事宜?
账房从未听说过此事,心中更是一片惊涛骇浪,他跟钱财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自然知道一个莎族能给一个领带来多大的税收和好处,便是当年天目族出面,莎族都没答应离开生存了几万年的故土,如今这个谁都没太放在心上的年轻长老居然有这般大的能量?
两人都是一脸的恍惚和不敢置信,生怕是主事大人为了让天目族出手而吹得牛皮,正心惊胆寒的等着殊玉目子的质问,却见天目殊玉居然毫无困难的接受了这个说法,反而担忧起其他的:“此地离无锡痕太近,恐纯灵花不能生长啊!”
对此庄云州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诚’本身就是落在了一朵纯灵花中,对它们的习性最清楚不过,‘诚’归回仓石本体,同仓石融合,化为他的一部分,所有记忆也被仓石消化,当初要迁徙莎族的时候,庄云州就咨询过纯灵花的问题。
他道:“纯灵花生长依靠的是纯净的心灵之力,并不多在意土壤气候,此地处于山坳,远离其他城市,说起来对莎族来说反而是个好地方。”
“竟是如此!”天目殊玉惊讶道,如今他若是再不知道庄云州预备用纯灵花同族中交换那就是傻子了,他兴奋的道,“兄长要如何做?”
庄云州笑:“莎族迁族之事,自然是大大的喜事,又承蒙天目族照顾多年,怎么能不广邀天目族大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