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对劲

萧彦林这么一说,其他两位长老也觉得不对,方才牛锋那表情像是庄云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般。

林江华比两个人更底下人心思一些,将他们三原本对庄云州的想法带入一下就想明白了,轻声问:“可是觉得庄长老年纪太轻,检视的太快,觉得他在儿戏?”

“不敢,不敢。”牛锋连连摆手,方才还觉得自己一心为宫、正义凛然,现在却只觉得自己脑子是进了水了。

林江华这般一说,萧彦林和钱博雅也反应过来了,萧彦林看着牛峰,忽而道:“不对,老牛你这人我是知道的。庄长老既是通过了我等的考核,你轻易不会这般,可是听了什么话了?”

这……堂中传遍的小道留言这事儿还真不好开口,牛锋眼神游移了一下,白至湖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别瞒,瞒不过。”牛锋的迟疑看在萧彦林眼中,他瞪了对方一眼,“说!”

牛锋瞧了一眼旁边的小辈,到底没把人给供出来,吱唔道:“就是近来堂内有些流言。”

“针对庄长老的?”林江华问

“……是。”牛锋低头。

“都说了什么?”

牛锋期期艾艾的低声道:“传言说……庄长老这个长老位并非真才实学得来的,不过因为天资高,为了能名正言顺得暗堂的护卫才给的,还说您三位将考核的屋子封了是为了给他遮掩……遮掩错处。”

“浑说!”钱博雅大怒,“这是谁说的!”

我哪里知道谁说的?牛锋暗暗叫苦:“也不知是谁说的,就这么流传出来了。”

萧彦林脸色冷了下来:“看来这些年是我等太宽和了,居然连宫主和长老都敢编排!”

“查!”

萧彦林一个字便在检视堂掀起了一场大浪。那一屋七八个架子上,庄云州毫无私心将自己的所知都刻了上去,若是有些私心,只需照着前人考核便是,何须冒什么风险?

这样的孩子不仅天资超绝,能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强,更让人喜欢的是他这份大方。这样的孩子以前名声不显定然是由缘由的,现在宫主和阳明那小子既肯放他出来,自然是到了时候。如今成了检视堂的人,他们三个也该推上一把,为他立立威,免得总有人把他当成软柿子捏。

萧彦林在检视堂盘踞近三百年,威望是根深蒂固的,他说要查,自然不是虚话,很快,流言的源头就揪了出来,竟就是当日领着庄云州熟悉堂内各事的高执事。

高执事是巡检堂资格最老的执事了。最终查出来的时候三个长老都不敢相信,平日里高执事为人老练,向来沉默少言,做事更是没的说,任劳任怨。

“问出他为什么这么做没?”萧彦林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问了。”执法殿的人小心回到,“他说,堂中早有传言将要增加一个长老位。他自认资格本领足够,却不想被一个小辈抢了先,一时想不开……”

“行了。”萧彦林挥手,“知道了,劳烦执法殿了,按宫规处置就是了。”

“是。”那人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刚出拓源宫没多久就被方启灵一把勾住肩膀拉到了一旁。

“诶,武九,拓源宫的事儿,跟我说说呗。”

“嘿!我说方师兄,你这耳朵也太长了吧。”武九摇了摇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我现在,不好说啊。”

“别给我玩这一套!”方启灵给了他一锤,“我是外人吗?糊弄我呢?快说!”

武九揉了揉被砸的生疼的胸口,嘶叫了两声:“师兄你下手也太狠了。”

方启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扔给他一瓶回源丹:“行了,别装了。说!”

武九喜笑颜开的将回源丹收到储物袋中,这才开口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包括高执事的生平、性格、家室等……事无巨细,都说的明明白白。

方启灵思索半晌,越想越觉得哪里违和,他抬头看着武九:“不对,这事儿没完。”

武九疑惑:“怎么不对了?高喜今年三百九十一岁,一百三十二岁结契,修侣八十年后离世,只留下一子,也于后三十年一次争斗中死亡。现在孤身一人,在检视堂也有一百八十年了。”

“他为人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到抱朴宫山脚下的镇子上一家叫‘大吉酒楼’的酒家喝上几杯独酿的杏花春,除此之外就是泡在检视堂。检视堂中要提一个人到长老位的传言也是早就有了的,他资格能力都够,几乎是众人默认的人选了。”

“如今,庄长老上位,他在执事堂也有几个对头,私下里说的很不好听。高喜这般做,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说谁都没想到是他……这许多平日里越是沉默老实的人,爆发的时候越是凶狠,咱们见的不少了。”

“不对。”方启灵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你把审讯记载给我瞧瞧。”

像这种受委托光明正大的查案,执法殿都会用留神石记录下审讯过程,一来是留作证据,二来也是以防日后有人反口,方便上面查看。武九作为这次审讯的负责人,审讯留神石一定在他身上。

“说给你就算了,怎么这个也要看?”武九磨磨蹭蹭的不想给。

“少废话啊。”方启灵皱眉,“没跟你这儿玩笑,我真觉得不对。”

见他这般严肃,武九也不由正色,将怀中的审讯记录石递过去,方启灵神念探入,武九和高喜的谈话过程便重现了出来。

没有用刑,也没有狡辩,执法殿的人找上门来以后,高喜就跟明白了什么一样,异常的配合,一句辩解的话都有,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交代了个清楚。

“三个长老怎么说?”方启灵一边看,一边问。

“他是跟着萧长老的老人,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有。这次事出有因,也没有酿成什么大的恶果,宫规处置虽难逃,但长老们曾暗地里交代不要为难他,那意思是,罚过后,还算是要用他的。”武九回忆着萧长老的话,“说是若连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会寒了老人的心。”

毕竟高喜这事儿也挺让人同情的。

方启灵点头,神念仍关注着留神石里的影像。

因为当事人的异常配合,审讯进行的很快,几乎武九的话刚落,这边就也到了头,高喜被带走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叹了一句:“明日本想去喝几杯的,如今是去不了了。”

嗯?

方启灵挑眉,将他那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头总觉得这里有点儿异常。

“看出什么没?”武九凑过来,小声问。

方启灵把他打脑袋推一边:“他的反应……不太对。”

“怎么不对?”武九倒是没觉得不对。

“他太平静了。”方启灵道。

“他一贯都这样啊。”武九疑惑。

“平日里若是这样,并不奇怪,可现在是他犯事被抓了。”方启灵一边组织言语,一边道,“高喜沉默寡言,性格沉稳,时常替人分担任务,因在长老面前有几分面子,也会为犯错的执事求情,因而在检视执事堂里口碑也不错。但不管是被夸奖还是被斥骂,他都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从生平记载来看,他活的像一块木头。”

“这样的人若非恼极了、恨极了,怎么会去做这般事?可既然恼极了、恨极了,又或者是压抑了这么些年的爆发……你见过那些人,哪一个是这般平静的?人的情绪一旦有了出口,要往回收,就很难了。”

武九一顿,眉头皱起,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方启灵摩擦着审讯石,抬头看着武九:“更何况,他若爆发,把这些年的功劳苦劳都说出来,不是对自己更有利吗?毕竟,就连你查了过往都觉得他情有可原。”

“高喜太沉默了。”方启灵总结,“不像是因为被夺了十拿九稳的位置后的恼羞成怒。倒像是……”

“像什么?”武九追问。

“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方启灵轻声道。

武九被方启灵这话说的几乎寒毛直立,完成任务?这话里的内涵可就太恐怖了。

方启灵将审讯石扔回武九的怀里:“你们方才在哪里审的高喜?”

“高喜的住所。”

“走,去那看看。”

武九和方启灵推开高喜的院子,这院子平平无奇,就像是高喜本人,院子里种了一株不起眼的花桂树。方启灵推门进去,回忆着方才高喜站的位置,然后看向窗外。

忽而,他神色一凝,推门走出院落,到了那棵花桂树下蹲下。

武九跟着出来:“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方启灵指着树根处几个不起眼的小石子:“这里,少了一颗石头。”

“什么?”武九不明所以。

方启灵转头:“审讯石最后高喜看的就是这个方向,我跟着留意了一下,这里有一枚石子,现在不见了。”

武九连忙掏出审讯石细细看了一下,猛然站起来,神色凝重:“真的有一个小石子不见了!”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人或者旁的什么东西,在你们带走高喜之后进了这院子,取走了这枚石子。”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这高喜必定有问题!

这事儿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八堂小队长能担的起来的了,武九匆匆往外走:“这事儿得上报主殿。”

“武九!”方启灵叫住他,“告诉九堂,看住高喜。让人查查之前检视堂要多一个长老的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还有高喜常去的大吉酒楼,暗地里查,别打草惊蛇!”

武九摆了摆手,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