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印师拓印源术是需要时间的,若是阳明一类的拓印师大能,那肯定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可若换成庄云州这样入门只六年多的学徒……众峰主便干脆趁着这个空档同许久未见的同僚们说说话。
然而,有些人话还没说两句呢,就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袖子。
“怎么了?”刚起个头还没进入正题的人回身问了一句,便被人示意去瞧那大幕。
“不过是拓印源术,又不是年幼无知的时候,有什么好……”未完的话被闷在了嘴里,那峰主瞧着已然被庄云州托在手上的那枚源宝,不由‘嚯’了一声,“怎的如此快?!”
这才满共一盏茶的时间吧?
扯他袖子的峰主往阳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初我就觉得不太对,阳明这小子的眼光高是众所周知的,偏偏他家的徒弟像是被养在闺阁里的小姐一样,名声很是不显。若非这两次大会,你可曾听过庄师侄的名字?”
“你这般说,还真是!”
“我原以为庄师侄根基太差,这些年实在潜心打根基。如今却觉得大约是阳明怕徒弟名声太盛,招惹灾祸,特意遮掩了。”
“方才还未曾注意,瞧见他拓印时那源力波动没?少说也有中府主境七八层了。入宫时连小城主境都没有的人……这种修炼速度,还真是恐怖。”
“阳明师弟把人藏得也太深了些吧?”
“我估计这里面应该也有宫主的手笔……忘道峰外面现在还有一层锁着先天源气的空间罩呢。”
“说到这个,这些天我隐约也听外界有传言,说我抱朴宫又出了一绝世天骄,似乎是从前些日子的秘境之行后传出的,隐隐还提到祖源,不过为何这般说……更细的便没有了。”
“那秘境庄师侄也去了,莫不是讲的是他?”
这说的确实是庄云州,而众人没有听到这天骄的具体事迹也是正常。
皆因玄白在重归神山之前做了最后一件事——它将祖源认主和蓬鬼传承一事编织成了虚幻的梦境。
既是做梦,众人从秘境中出来就像是梦醒一般,梦易被遗忘,众人也同样很快就将这两件事情淡忘了,只偶尔有抵抗力强的人留下一点点隐约的印象,但也只是零星的,似梦似幻的印象,似乎抱朴宫的某个弟子做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可具体是什么,倒是也说不清,这才流传出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说法。
听过的峰主本也只是把这事当成趣闻,听过也就算了,可如今,瞧这阵仗,似乎也并非空穴来风。
阳明被众峰主各式的眼神扫视着,心中是即骄傲又有些叹息,他家徒弟现在已经做了无数让人惊掉眼球的事情了,不管是祖源认主,还是身具湮灭虚海,乃至于自创的功法引来的七重天显异象……相较于这些,他修为境界进度太快,甚至于拓印天赋的强横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当初因庄云州修为弱小,他所做出的这些事情,阳明在后面不知做了多少小动作才将消息控制在知情人的范围内,放出了无数的假消息混淆视听,加上甘丹青的支持,这才将人稳稳当当的藏到了现在。
可如今,庄云州拓印术已然修炼有成,修为虽弱,但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的好像不仔细看着就会被拍死的小家伙了。
护了这么久的徒弟,终归还是要放出去经受风雨了。
阳明看着影响上从容写意的徒弟,翘了翘嘴角,这些年拼命压制云州的名声,也难为他没有一丝怨言。如今合该一飞冲天,傲览大地了!
“……徐师弟,徐师弟?”庄云州叫了身旁的人两声。
此时他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源宝,那是一株满是刺的植物,浑身上下都流转了斑驳的纹路,等级不高,是个七级源具。
而徐子成已经看傻眼了,他就站在庄云州身旁,眼睁睁的看着他取了自己手中的那枚源种后就轻描淡写的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拓印出了一枚七级源具。
对徐子成来说,这实在太过震撼,因而在庄云州叫了两次后,他才回过神来:“啊,是,师兄。”
庄云州笑了一下:“你且看好了。”
他手中源力凸显,那源宝倏的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厚扁平木棍,这木棍长的前宽后窄,把手稍窄,取自方便抓握的意思。
庄云州握住棍棒朝草地上随意的一击,‘砰’的一声,被击打之处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他抬起木棍,众人朝那地方瞧去,却疑惑的发现那地方除了几株小草被稍稍压弯了一些外,什么损伤都没有。
“庄师兄,这……”
庄云州安抚的笑了一下,抬手挥出一道阵风,那打着旋的风将那处表面的草皮掀起后,众人再看去,当下便抽了一口冷气。
草皮虽完好无损的地方,底下的土壤却几乎被碾成了细沙一样均匀的粉末,跟周围呈颗粒状并夹着细碎小石子的土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怪不得庄师兄说这源术更适合执法殿,想想这一棍子若是打在人身上,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不止如此,这源术本就是为了刑罚而生,用它行罚,受罚人的痛感也比平日里要高上几成。”世人所说的‘苦楚,痛楚’二词就是自此而来的。
庄云州将手中的大杖缩小,转而变为学堂上老师管束学生的教杖,又挥手招来一株杏花枝折下,将两者同时托在手掌上,玩笑道:“可有人要试试?”
自己的源术自然是要自己来,可徐子成尚未来得及开口,底下便站起一人来:“我愿一试。”
镜泊嘴角一挑,没有说话,此人他还有印象,执法十二堂中第九堂下的一个小队长,而第九堂就是掌刑堂。
见还真有人愿意似身试术,庄云州便将两只小棍同时递上。
两只棍子长短粗细都差不多,那人先执杏花枝,在自己的左手上击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力度适中,处在能觉得疼但并不厉害的程度。
而后他换上了源宝所化的小杖,用同样的力度在另一只手的同一个位置击打了一下。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比左手疼上许多的痛感仍让他忍不住皱眉,将两手摊开瞧了瞧,虽疼但这人却笑开了,转而对徐子成满含深意的道:“师弟此源术甚好。”
瞧着他脸上的笑,徐子成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啧啧啧……”有峰主瞧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道,“看来从此往后,触犯宫规的小子们有的苦头吃喽。”
“如此也好,疼了才能记住教训。”
到此,甘丹青挥袖将影像隐去,开口:“关于庄云州提出的木系分支源术,在诸位来之前,还有三个。”
“皆以被源术本来的拥有者论证无误。”甘丹青道,“也就是说,单单被庄云州一人发现的源术误判就有五个之多。”
听闻宫主此话,众峰主皆惊。本以为庄云州新发现两种源术已然了不得了,没想到前面居然还有三个!
“拓源宫内源宝来源繁杂,有宫内拓印师拓印,有宫内的寻源队找寻的,有祖源赐予的,还有不少是众弟子上交的。”
“我忍不住想到,控木术有分支源术,那么其他源术是否也有分支源术呢?”甘丹青环视一周,瞧见众人眼中的深思,叹了一口气。
“宫内皆按照原来的分类方式将其分布,原来瞧着没有什么不妥。可如今看,兴许已然害了不少弟子。”
“这其中若是有人拓印了分支源术的,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主源术能做到的事情。兴许原本有天赋的子弟因为从根本上就错了而蹉跎了年岁,耽搁了前程。”
“我召诸位来,一来,以此为鉴,望诸位峰主回去后一一考校对比门下弟子源术,发现有问题的,可提早解决;二来,我准备任庄云州为拓源宫检视长老,予他随意巡视权。”
这第一件事,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倒是这第二件事……
“宫主,这不妥当。拓源宫乃是门派根基,检视长老更是身兼考核源宝、分门别类的重责。庄师侄确实天资纵横,才华横溢,然他终究修为资历尚浅……恐难当此大任。”兴羊峰峰主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他乃洛江一系,自然不期望阳明之徒出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拓源宫检视长老,掌管着所有宫内源宝的出入,试问哪一个源术师不得敬着?
只要阳明一系有一人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他们发展宫内势力难以越过的一道鸿沟。
“还望宫主三思而行。”横江峰峰主跟着站了起来。
“宫主还是再缓缓吧。”首南峰峰主也起立了,他倒不是洛江一系,纯粹是真的认为庄云州现在还不够格。
在场这么想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如今阳明在上面坐着,碍于交情,即已有人提出不妥,许多人便也不想再出这个头。
因而场上竟无一人名言支持的。
洛江倒是未曾开口,不过他的铁杆底细落雨峰峰主站了起来:“宫主,咱们宫内的检视长老多为出师多年,于源宝上见多识广、积累丰厚的拓印师担任,庄师侄入门不过六年多,还是个拓印师学徒……说不好听的,估计见识很是有限,如何能出任此要职?”
这话说的着实有理,众人其实都不解为何甘丹青会提出要一个小辈担任这一职务的,纵然今日这理论提的确实让人惊艳,可源术千千万,只钻研控木术一途可无法做检视长老的。
因而许多人便在低下交头接耳,互相询问意见的:“不行啊……确实不过一学徒而已……”
“我也不赞同。”
“我也认为不妥,出师都未曾……”
落雨峰峰主用余光瞧了一眼阳明,露出些许势在必得的意味。
恰在此时,一个悠然自在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谁说我徒还是拓印师学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