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男子一声惊呼,被突如其来的三株藤蔓呈‘品’字状围在中间,闪着寒光的针叶恍如利器一般,他举起手,颇为无辜的道,“小孩儿,不给也不用杀人灭口吧?”
庄云州看着这个将头发松松绑在身后,衣服穿的歪歪斜斜却天然有一股风流姿态的中年美男子,见对方神色坦然,目光光明,心下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源力散去,略带歉意的摸出一个红薯递过去:“抱歉,是我有点儿反应过度了。”
男子小心的绕过乱枪藤,伸手把红薯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确定真的没见过之后,奇道:“这叫什么?怎么吃?”
“就这么直接生吃就可以。”庄云州解释,“若是有条件,也可用火烤着吃或用水煮着吃,滋味都是不错的。”
听他这么说,也没见那男子怎么费力,那圆胖的红薯就被均匀的掰成了两半,先咬了一口,就见他眼神一亮,抬手唤出一团火焰,将剩下的半个扔了进去,饶有兴趣的问:“要烧多久?”
“到果肉软绵就可以了。”庄云州回话的同时心下也是暗叹,这人使用源术的时候,身上居然没有一丝源力的波动,可见他对源力控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绵软香甜的烤红薯很对男子的口味,庄云州见状,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红薯,从乱枪藤上取下一片叶子,切了两小块果肉下来,‘生’字源术施展开来,果肉飞快的长出了藤秧,不多时,两株挂着不少红薯的缩小版红薯藤被源力包裹着出现在他手心中,将这两株红薯藤递过去:“先生既然爱吃,这些就当作是方才的赔礼吧。”
那男子讶然的将那两个包裹着果实的源力球接过来,饶有兴趣的看了庄云州一眼:“那就多谢了。”
“本就是赔礼。”庄云州回了个微笑,“我还有事,先生,就此别过了。”
那男子摸了摸下巴,看着庄云州走远的背影,忽而喊了一声:“喂,小孩儿。”
庄云州转头,迎面一个小孩儿手掌大的牌子扔了过来,他伸手接住,就听那个男子说:“我不白拿你东西,这个算是回礼。”
庄云州一怔,低头看那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方方正正的一块,末端用红色的流苏缀着,入手温润,似玉非玉,似金非金。上面神识波动一闪而过,庄云州用神念扫过,一座高大的宫殿跃然而出,被青白的不知名矿物浇筑的浑然一体,坐落在巍峨的山脉间,闪着银光的霜白桑木层层叠叠的植在宫殿门前的石阶两旁,山脚下立着一块碑,威严神圣,上面印着一个源术纹路,简洁古朴,没有一丝多余的杂纹——甲骨文,‘宇’。
抱朴宫。
这个名字自然的浮现在庄云州的脑海。
“先生,这牌子是……先生?”抬头询问的庄云州一怔,却发现面前已然空无一人,树林只剩下他的声音回荡,似乎刚才的相遇只是一个幻影。伸手将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牌子收好,庄云州放下心中的疑惑,朝着纳川城而去。
“师者,那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离小树林百里外的宽阔道路上,四匹神骏的赤电驹拉着一辆马车疾驰,马车旁还缀着十几个骑着玉顶火龙驹的护卫,有男有女,牢牢的将马车护的密不透风,宽阔的马车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中一青,年纪大的那个赫然就是方才还在百里外树林里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垂着眼,手中把玩着两个源术小球,听到年轻人的疑问,眼神都没抬,漫不经心的道:“顺眼。”
两个字轻易将年轻人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他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悄悄的攥了起来,多少人捧着源脉、源矿、天材地宝想求一块金玉石牌都不得,就被男子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一个源力低下、神识微弱的男人。
这阳明师者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阴晴不定、捉摸不清的鬼脾气。他这一路上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美味珍馐,华府美衣的尽心尽力侍候,却比不上一个废物给的不值钱的果子。心中的嫉妒不满翻涌,年轻人垂下眼遮住满是恶意的眼神,他知道,即便自己有再多的不满,也得恭恭敬敬的把人供着。
因为他是阳明师者。天灵族最顶级的拓源师之一,手中掌控着世间最神秘莫测的祖源。阳明师者纵横天灵族百年,本身实力深不可测,是在天泽界所有天族中也有名有姓的人物,就连天泽界的主宰,东、南、西、北、中五境的境主都曾经以礼相待。他若厌弃谁,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帮他解决,同样的,他若喜欢谁,谁就能轻而易举的拥有旁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珍宝。
今年整两百岁的阳明师者在生辰日当天,忽然宣布要收徒,五境的天灵族震动,无数年轻人前赴后继的不顾重重危险往抱朴山而去,希望能得到阳明师者的青眼,自此一步登天。而这一切的敲门砖就是阳明师者轻易给出的那块抱朴石牌。
有抱朴石牌者方能入抱朴宫,这是一条死律。
什么都不清楚的庄云州就这么随意的将这块石牌塞进了随着的‘区’字源术中,这个被他彻底擦去杂纹的源术消耗甚少,很是方便了庄云州的行动。他一路向西,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走上了大道,大道上车来车往,有不少挂着神识牌匾,这些便是这个世界的‘公交车’。
用当初方启灵教他天灵族货币时给的源珠付了车资,拿着赶车人找零下来的一堆凡币,庄云州踏入了纳川城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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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中,昏迷了四天的方启灵睁开了双眼。
屋内的窗户开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久未见光的方启灵有些不适的抬手遮挡了一下,有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熟悉的幔帐让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想起那天晚上昏迷前,视线中渐渐放大的苍老手掌,他缓缓伸手摸了摸眉心的识海位置,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无视身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平静的仿若一具尸体。
端着药碗的齐老七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听见动静的方启灵以为是府中的下人,本并不想理会,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主子,该喝药了。”
七叔?!
倏然睁开眼,顾不得伤口会被撕裂,方启灵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七叔?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怎么回事儿?云州和藏水呢?”
“哎呀!主子,你的伤!!!”齐老七见方启灵醒了过来,顾不得高兴就看见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一幕,吓得赶紧把药碗放在一旁,上前把人给按了回去,“他们没事儿,你别担心,他们没事儿!”
方启灵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那就好。”
齐老七闻言暗暗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把药端过来:“主子,您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您这伤可不轻。”
方启灵乖乖的接过药碗,眼也不眨的一饮而尽,嘴里还逞强:“小伤,不妨事。”抹了抹嘴,方启灵反倒开始责怪他,“七叔,你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老七咧嘴露出一个笑:“您在这儿,我能走吗?”
“二族老那么好心?”方启灵才不信,他仔细端详齐老七,忽而脸色一变,“七叔,你的源力……”
“没事的。”齐老七笑了一下:“正好,我也是该安心养老的年纪了。主子不嫌弃我老了没用就行。”他们默契的没有谈论阿土,齐数土的背叛是插在齐老七心上的一把刀。他如今这么做,一来儿子背主,老子已经不适合再统领护卫队,二来齐老七未尝没有赎罪的念头,方启灵的识海已破,齐数土百死也不抵其罪。
自小被齐老七千呵万护长大的方启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一贯恩怨分明,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齐数土做的事情怪不到七叔头上,但七叔他定然不会这么想,如今之计也只能——
“七叔,我想吃川味园的白芳糕、金满楼的莲花饼馅、缕子脍,西门门口第二家小摊上的单笼金乳酥……”一溜烟报了十几个菜名,方启灵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使唤人跑腿。
这些菜和点心分布全城,全买来着实要废不少功夫,齐老七却如闻仙音,乐呵呵的点头,一个叫劲儿说好,看看日头,见快到饭点了,匆匆嘱咐了方启灵一句,就出去忙活了。
待人消失在门外,方启灵脸上的轻松淡了下来,他闭上眼,体内源力缓缓运转,竟开始修行起来。
识海已破又如何?他的气海还在,源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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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云州用了十个凡币找了个引路人,让人领着找了个靠近城主府的小院子租了下来,那引路人做得就是嘴皮子的营生,一路上竹筒倒豆子的讲了不少关于纳川城的事情,大多是什么酒楼好吃,什么地方最实惠,买衣裳去哪,买护具去哪,甚至连灵族男女隐秘的消遣场所都说的绘声绘色。
庄云州听着,不留痕迹的引着他说了一些城主府的事情,但引路人只是一个未曾启源成功的普通人,所知也不多,说的都是大众所知的那些,见庄云州神色淡淡,不感兴趣的样子,那引路人心中有些着急。这客人衣着不凡,他还想着把人说的开怀后,能得一些额外封赏的,现在这样子,似乎是不成了。眼珠一转,那引路人终于肯撒一些真料,他靠近了庄云州些,悄悄低声做神秘状:“客人可知这城主府有三个少爷?”
庄云州扬声哦了一下,似乎终于提了些兴趣,那引路人心中一松,低声说起来:“我们老城主受伤昏迷,听说三个少爷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斗的厉害,都想登上那个位置。我有一个远方表妹就在城主府里做下人,我听说前两天,三少可是躺着回府的,您说,这权贵人家危险不危险?您要是路上遇见穿着黑衣铁甲的,可要躲远着些!”
终于听到想要的消息,庄云州大方的给了引路人不少小资,喜得那人连连道谢,掩上房门,再也藏不住的忧心浮上了脸庞。
方启灵,你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方启灵表示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