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 罗炎同样被萧小狼的狂吠吵醒了, 披衣起身,从客房中出来看情况。
萧小猫死了,云秋还愣在那里。Omega少年低头默默注视着失去生气的小动物, 那神情也不像是在伤心,而是像是在思索着别的什么事情。
罗炎看了一眼, 说:“小猫死了。”
他语气低迷,也严肃地沉默起来, 有点难过。现在想来,下午到晚上的那段时间,小猫的异常兴奋, 其实就是别人常说的回光返照吧?
他说:“云秋, 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吧。”
他找来了一个漂亮的纸盒——都是之前小伙伴们一起带过来的,因为知道猫咪们喜欢呆在盒子之类的地方,特意一起做了一个送给他。他们还一起做了逗猫棒和狗玩具, 毕竟天天上门来撸猫撸狗, 也不能白占这个便宜。
罗炎把逗猫棒、 猫饼干都放进了盒子里,把小猫围起来,然后说:“走吧, 云秋,我们把它埋在院子里。”
云秋说:“不用埋的,就放在这里就好了。”
罗炎奇怪道:“你不埋它,那要怎么样?”
云秋耐心解释说:“它会回来的,猫有九条命, 这是医生告诉我的。而且我之前也看到过故事里说,有的猫咪从九层高的楼层上摔下来,放在土地上面几天之后自己又好了,它们自己会找到回来的办法,我们只要好好地等着就可以了,罗炎。”
他知道生死事在常人眼中仿佛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这和他的“死亡=疼痛”观念是有一部分重合的,但是他也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仿佛又有点不太相似。
目前他还没有找到自己困惑的来源,但是支撑他的理论的事实却有很多——他的重生,萧问水的重生,乃至于在窗外看见的那枚消失的蝉蜕,云秋于是把这个问题归类于他和萧问水的“秘密”。他还记得刚到这个世界上时,萧问水俯身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他说要和他拉钩,重生一事是他们彼此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或许世界上其他所有重生过的人,都在帮忙保持这个秘密呢?
因为罗炎是他的好伙伴,所以云秋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偷偷地、像是告诉他一个大秘密一样,轻声告诉罗炎:“它会回来的,你等着就好了。罗炎,我知道你不信,可是这是真的。”
罗炎听了他的话,好像看一个外星人那样看着他:“云秋,你……”
云秋认真地说:“真的会的,你信我!”
他抱着装着小猫尸体的盒子,和罗炎僵持不下。罗炎又惊又怒地看着他,反复说:“云秋,你是不是不太清醒,脑子没坏掉吧?还是你太伤心了,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萧小猫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云秋,你怎么这样?”
云秋却坚持说:“没问题的,真的,罗炎,你信我一次,我特别特别清醒。”
他和罗炎说不通,两个人几乎要吵起来,最后罗炎看实在是拦不住,有点不可思议地收拾东西
准备走了:“云秋,我没见过像你这么说不通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迷信呢,往上说的偶然事件也能被你当真,真是!你笨死好了。”
云秋有点伤心。
这是他第一次和罗炎吵架。罗炎是他进入正常人的学校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从没红过脸,云秋的作业给他抄,罗炎帮他值日,学校里有什么事都是彼此帮扶的。没有他,云秋也没有办法这么快地融入学校生活。
但是他并不感到气馁,他决定等萧小猫活过来之后,再带着这一样有力的证据去找罗炎解释。
他还是把小猫放在盒子里,把猫粮倒出来放在它身边,给它盖上柔软的被子。现在是冬日,里里外外都很冷。小别墅里面最暖和的地方只有开了加温系统的游泳池边。
云秋捧着装着小猫的盒子,来到了泳池边,找了棵树,把盒子摆在了底下。云秋怕夜间沾露,或者下雨弄脏小猫的毛皮,还放了一把伞在上面。猫粮、猫玩具、毛毯、猫抓板全部放进纸盒里,把萧小猫裹得好好的。
云秋蹲下来,小声说:“萧小猫,你要早点回来哦,最好在大哥哥出院之前回来,这样他不用等你,还可以再摸摸你。这次回来的话,就不要生这么多病了,你很难过的。我也很难过。”
云秋和萧问水都更喜欢萧小狼,因为它陪伴他们的时间更长。可是云秋在照顾萧小猫上更花心力。过了最初那段需要专业兽医来饲喂的阶段,之后小猫每天的药剂和猫粮,都是云秋自己动手在做。隔四小时测一次小猫的体温,一根一根地轻轻梳开它杂乱的毛发,忍受着它尖而小的爪子在手背上刮出血印子。
他等着它回来。
云秋开了泳池的加温系统,让热气传到附近的地面上,随后,他就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房间里面。
大年初一过了,云秋也逐一拜完了年。他过了初二之后,立刻就跑去了萧问水的医院里,期待着可以见一见他。
负责萧问水的医生都认得他了,一见他过来,笑眯眯地说:“萧先生还在封闭治疗中呢,你要是想见他,等到明天下午可以见一见,然后又要进仓治疗啦。带了换洗衣服没有?我给你开个陪护病房,好不好呀小朋友?”
云秋走到哪里都容易被叫成小朋友,他已经习惯了。当天,他就带着自己的家当——萧小狼一只,萧小熊一个,换洗衣物和零食若干,搬进了陪护病房。
这期间,他和萧问水发短信,萧问水也没有理。他这几天给他发短信,萧问水也没有回,积压了上百条。
直到第二天中午过后,云秋的手机才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把他从午睡中吵醒了。他爬起来一看,是萧问水正在逐条回复他的短信息。
【大哥哥,新年好。新的一年我也要喜欢你,你也要喜欢我的。】
回:【新年好,最喜欢秋秋,会一直喜欢秋秋。】
【大哥哥,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好,今天一个人睡的,萧小狼吃了两碗狗粮,我吃了一碗半的饭,喝了一点牛奶。】
回:【多吃点长肉,我和你一起长肉,医院病号餐不错。】
信息越来越多,萧问水发信息的速度很快,他一直都是语音录入,系统给他配置的最高等级的AI传译器,大片的信息像冬日的雪花那样飞过来,让云秋目不暇接。
他赶紧发了一条新的短信过去:【大哥哥,我到医院了,前面的你可以不用回复了,回复那么多条,好累的。】
可是显然他这条最新发出去的还没有被看见,萧问水依然在逐条回复他。他渐渐学会了他说话的口吻,一本正经地用孩子的语气跟他报告自己的生活琐事。云秋说被小猫抓得很痛,萧问水也说自己被输液针扎得疼;云秋说今天吃了什么,他就说医院病号餐如何。
等到他回到倒数第二条消息的时候,那边才突然顿了顿。云秋憋着笑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隔壁好像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于是赶紧左右四下看了看,躲去了陪护病房的窗帘后面。
这边的一切设施用度都是最高品级,包括窗帘、地毯在内的所有物品陈设都会每天换洗、清理。云秋躲的窗帘是两层的,一层是蓝色的厚重布料,一层是乳白的纱。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外面的一点光亮,但是并不明显。
他前脚刚躲进去,后脚就有人开了门。
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在房间中弥漫开来,萧问水的脚步声一如既往,轻而稳。他推门进来,萧小狼首先呼哧呼哧喘着气去扑他、蹭他,被他伸手示意乖乖坐下蹲好。
床单上凌乱不堪,还有被压出来的印子,摸上去,甚至有点温热。
萧问水低声笑了,拍了拍萧小狼的头,俯身问它:“你看到我老婆没有啊,小狼?去,去找云秋。”
他教给萧小狼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指令,其中包括“去找云秋”。还没过三秒,萧小狼就把云秋卖了——它冲过去叼起窗帘一角往外拉,让云秋露了半个身体出来。
云秋一看自己暴露了,也开始骂萧小狼:“臭小狗,坏小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躲起来的。”
“每次都躲窗帘后面,萧小狼不说我也知道了。”萧问水说。
他笑着走过来,顺势非常自然地就伸出手撑在了墙面上,把云秋整个人框柱了。这么久的别离,漫长得几乎让人难以忍受。
他的目光像是随时可以烧起来一样。云秋被他看着看着,心跳也快了起来,偏过头去想要害羞地逃离他、躲避他,然而他被萧问水圈在怀里,如同画地为牢一般。他躲,萧问水就慢悠悠地在窗帘里找他。窗帘层叠浮动,身影交错纠缠,带着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响。
还有温柔低微的哄声:“让我亲亲好不好?想你了,宝贝。”
萧问水隔着一层乳白的窗帘抓住了他,透过雾气一样的朦胧,低头看他的宝贝。云秋脸上带着高兴的笑意,眼睛闪闪发亮,又觉得此情此情实在是令人羞怯。几天不见,反而催生了他身上那股子罕见的小矫情。
他想他了,看到他的时候,云秋就眼皮反酸。萧问水和几天前一样,可是好像神情憔悴了一点,人也更瘦了一点。他不仅没有按照承诺的那样胖起来,反而更瘦了,这让他很难过。
云秋说:“那你亲亲我嘛。”
他放弃了挣扎,主动歪过头,想要绕过窗帘的阻碍讨要他的亲吻,可是萧问水却轻轻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直接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纱,吻住了他。
这种触感很怪异,柔软的唇,略硬的纱,挡在两人之间辗转阻碍。这个吻将分未分,又不似聚合,只是暧昧地,缠绵地止步不前。年轻的Omega像被白纱包裹的新娘,乳白的朦胧为他罩上纯洁与迷蒙的色彩,他可以靠近,可以将他拥入怀中,可是永远无法真正碰到他,越是这样越是焦渴,足尖碰着足尖,手肘抵着胸膛,两人眼中都燃起了火焰。
云秋着急起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了窗帘,钻进他的怀中,要他更加真切地吻住自己。他动作太急,窗帘架发出卡啦一声拖拽摇曳的响声,好像是被他拉坏了。
萧问水又笑,他轻轻地在他脑门儿上弹了弹,也不说别的什么,只是笑:“Omega。”